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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3、姐姐

第三章

3、姐姐

「不會吧?我看見她的時候……」
「畫所表達的也就是我要表達的!」
「昨天他來了,我們聊了一會兒。」
「他很喜歡那個姑娘。他說你們從他身邊經過,他仔細看了看那姑娘。告訴我,那姑娘是誰?幹什麼的?阿赫邁特,難道你什麼也不跟我說嗎?你姐夫說,很明顯那是個有頭腦的姑娘。她是誰?」當她明白阿赫邁特還是什麼也不會說時,她說:「算你厲害!你快結婚吧,趕快結婚!」
梅萊克說:「是的,在這個問題上,你站在裴麗漢一邊,我站在雷菲克一邊!」提到父母時,有時她會直呼他們的名字,大概從中可以得到一種奇怪的樂趣。
「那鄉巴佬在幹什麼?」
梅萊克先笑了笑,隨後又換上了那悲哀的神情說:「你太暴躁了!你為什麼變得這麼暴躁?以前你是這樣的嗎?小時候你多快樂,多可愛!人人都喜歡你。我們玩得多開心。」
「齊亞先生說的。」阿赫邁特仔細地看著梅萊克的臉。
「我跟你說過吧,他老撓鼻子!你認為媽媽為什麼會離開爸爸去和那個傢伙結婚?」
梅萊克說:「對呀,對呀。我認識你姐夫的時候他二十八歲。你姐夫說,他也曾經像你一樣的,但這並沒有妨礙他成為一名成功的律師。那姑娘是誰?」
「護士也很驚訝。那是因為她看見我開心的緣故。護士怕她累著就叫我走了……我很傷心!」
「是的……」
「準確地說我很擔心!」
阿赫邁特有時想,姐姐用她的本能比任何人更明白油畫是一件物品的道理。他看著姐姐幾乎到了讓人害怕的高大身軀。
梅萊克說:「啊,你在這裏塗上油彩了!你真聰明,很好看!」
「還沒畫完呢!」
「那麼,我們還可以說些什麼?反正我正準備要走!」
阿赫邁特說:「媽媽是對的,媽媽是對的……」
梅萊克說:「你喜歡阿卜杜拉赫啊!」
梅萊克坐下后說:「你姐夫說,你要是結婚的話,日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他還說,那姑娘可以讓你的生活走上正軌。」
梅萊克說:「是的,我沒完全看懂這幅畫。儘管不是抽象的九_九_藏_書,但我還是沒看懂。你想通過它表達什麼意思?」
「關我什麼事?」
「新的嗎?」
「對了!你姐夫在警察局門口看見你和那個姑娘了。」
「親愛的,我們這不是在聊天嘛!」梅萊克像是有點悲哀似的說:「親愛的阿赫邁特,你這是怎麼了?你很煩躁。我覺得你的狀態不好。休息一下吧。找一天去我們家吃飯!你姐夫很想見你!要不我們去飯店吃飯。當然,如果你不認為我們是買辦的話!……」
「我大概見過他一次!」
「是嗎?你身上的這件襯衫很好看!你在哪兒買的?」
「抽完煙你就要我走,是嗎?你對浪費時間的恐懼,不能算是個明智的做法。你要稍微休息一下,出去轉轉……你沒有搞藝術的朋友嗎?他們都像你這樣嗎?不是的……你需要稍微休息一下。你姐夫明白假期的價值。他說,他不會把該在十一個月里做完的事情弄到第十二個月完成。你明白嗎?你要是知道人們如何玩、如何休息就好了。對了,前幾天,我們在飯店和你在加拉塔薩賴的一個同學一起吃飯了。他叫佟傑爾……」
梅萊克用一種輕微的嘲諷的語氣說:「你真棒,你真棒!」她笑著說:「我有一個多麼聰明的弟弟。我為你感到驕傲!你比誰都聰明!」
「我讓你覺得煩了嗎?我抽根煙就走!如果你討厭煙味,我就不抽了。我總是拿你當例子說你的姐夫。我跟他說,你十年前說要戒煙就立刻戒掉了!」她划著了火柴。「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你是藝術家!但其實藝術家們都是抽煙、喝酒的,是吧?真的,你也留大鬍子吧!」
阿赫邁特想:「她想說什麼事?」
阿赫邁特為自己的暴躁感到了羞愧。他嘟囔道:「再說姐夫是律師!小資產階級!政變是不會針對他的!」他走到露台上,再次俯瞰尼相塔什。廣場上還是人頭攢動,附近的街道上依然是人流如織。阿赫邁特看見兩隻鴿子停在了露台的另一邊正好奇地看著自己。他嘟囔道:「幾點了?伊科努爾什麼時候才會來?四點了!時間過得真快!九-九-藏-書」他跑進房間。房間里依然留著姐姐身上的香水味。他開始作畫。
阿赫邁特說:「抽象畫!」
「他們要搞政變嗎?」
「當然……我把大衣和幾個袋子放她那兒了……」
門鈴響時,阿赫邁特看了看表,快到三點半了。他突然想:「伊科努爾!」但走到門口時他明白來的人不會是她,因為門鈴像開玩笑、唱歌似的又響了好幾遍。門一開,一個高大的身軀馬上從昏暗的樓道里跳了進來。他聞到了一股香水味,隨後他在臉頰上感到了一個女人柔暖的肌膚,「我的姐姐!」阿赫邁特想著把另外一邊臉頰也湊了上去。
阿赫邁特說:「我都三十了!」
「天花板漏水啊!正好像藝術家的畫室!」梅萊克笑了笑,努力讓自己顯得可愛。她抓著門把手,又匆忙地掃視了一遍整個屋子,然後她對阿赫邁特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大概她是有點動感情了,「稍微休息一下,到外面去轉轉,那樣你作畫的效率會更高……你姐夫說……」
「為什麼叫他鄉巴佬?他是個好孩子,是個律師!他的妻子非常可愛。你姐夫說,他的未來很光明!」
「你總這樣逃避問題!」然後她又好奇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皺著眉頭說:「奶奶的情況大概不太好……」
梅萊克笑著轉過身說:「別的你還做什麼?你常見哪些人?去什麼地方?」
「你們說話了嗎?」
「這話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是嗎?」
「她不是一直跟我說話的嗎?我們說了!她一下就認出我了,看見我她很開心。然後她問我幾歲了。我說三十三了,她馬上又說,傑夫代特先生走後一個星期,我是為了安慰她才出世的,她說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她還問了你和姐夫。然後我跟她說了好些話。她的腦子很清醒,反應很快。」
「我平常穿的一件舊……」
「我怎麼知道!我很傷心。昨夜我想起了她……」她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突然冷不丁地站了起來。
「三天前我去看她了,在她那待了一個下午……我不想晚上去看見那個男人!」
阿赫九-九-藏-書邁特說:「要燒到手了!」
阿赫邁特生氣了。他想:「她為什麼還不走!」
梅萊克說:「那樣的話人就不能上街了,是嗎?但願不是明晚,其他時候隨他們的便。因為明天下午我要和你姐夫去看電影,我買好票了!」她笑了。隨後她看著阿赫邁特嚴肅的臉,善解人意地說:「讓那德米雷爾下台,是嗎?」她稍微想了想說:「他太胖了!」她又笑了,這次她用一種沉思、憂慮的口吻說:「一切都變得很糟糕!社會上的風氣也很差。大前天我去媽媽那裡時,竟然有人在尼相塔什的大街上用話挑逗我!太不像話了!」
「是嗎?誰掃地?艾米乃女士嗎?」
一陣沉默開始了。阿赫邁特想:「過一會兒她煩了就會走的!」但梅萊克是不會那麼容易心煩的。她站起來又開始看起畫來。阿赫邁特看著姐姐高大的身軀、寬大的臀部和長長的兩條腿。每次從背後看到這個高大的身軀,他都會想姐夫是怎樣的一個人,好奇他們吃晚飯時會說些什麼。他的姐夫是一個著名的律師。
阿赫邁特笑著說:「為什麼?他也是個律師!再說大概還很有名,傑納普·索拉爾律師!一說到他,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有一種在讀報紙的感覺。」
「你知道,你姐夫很喜歡你!他說,年輕的時候他也像你這樣,什麼都不喜歡,但認識我以後,他就清楚自己該幹什麼了。」
阿赫邁特說:「看著坐在前面的一個前總統用假牙狼吞虎咽地吃飯是件有趣的事!他的胃口太好了!人都像他那樣吃飯的話,不是一百歲,會活兩百歲的!」
「那個年代有這樣的事嗎?」
阿赫邁特說:「別說這個荒唐的話題了!」
「媽媽她在做什麼,她跟你說什麼了?」
阿赫邁特說:「沒到那程度,他壯得像頭牛。」他很想說什麼,但似乎又怕自己看上去很陰險。他說:「齊亞伯父說了些很有趣的事。他的爸爸努斯雷特,也就是我爸爸的伯父大概是個革命者!」
「你見到她了嗎?」
「她有關節炎!她抱怨了她的關節炎。」
「你覺得我的靴子怎麼樣?」
「擔心什麼?https://read•99csw.com
阿赫邁特嘀咕道:「好,好!」
「你用的顏色多好啊!你也畫一些那種奇怪的畫吧……土耳其語是怎麼說的?不成形的,不像一般畫的那種……」
梅萊克把畫從桌子上拿起來舉到面前,像往常那樣她先聞了聞顏料的味道,然後在手上掂了掂,衝著亮光左右轉了轉。
阿赫邁特說:「天花板漏水。」
梅萊克問:「他是怎麼爬上樓梯的?」
「是的!」
梅萊克說:「因為你想到了我們,你姐夫會很高興的!」她在阿赫邁特的臉頰上親了兩下,隨即就消失了。
阿赫邁特高興地說:「對,告訴我姐夫會發生一次左派政變!看他會說什麼。」他很好奇姐夫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會有什麼表情。他饒有興趣地想像了一下姐夫的臉。「你說,消息的來源是可靠的!」
梅萊克點著了煙。阿赫邁特坐到了一把椅子上說:「是的,我也為奶奶感到傷心!」
阿赫邁特說:「坐吧,坐吧,凳子是乾淨的,不會弄髒你裙子的!」
阿赫邁特說:「還真是,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最近!」
「是的。」
梅萊克說:「怎麼過的?」她想了想笑著回答道:「她有幾個朋友,有時和朋友去看電影。還能怎麼過?」她突然打了個哈欠。「我的煙抽完了。好了,我該走了。」說完她站了起來。「晚上有客人去家裡吃飯。真主保佑,如果奶奶的情況不好,給我打電話……」她徑直朝大門走去。
「嚇了我一跳!這裏也太亂了。」
阿赫邁特好奇地看去,那是一幅自己一點也不喜歡、準備重畫的畫。他想:「她喜歡它什麼?」
「什麼時候?」
阿赫邁特知道姐姐生氣了,他馬上說:「別走,再坐一會兒!」但隨後他又陷入了浪費時間的恐懼,他說:「你還沒抽完煙呢。」
阿赫邁特情不自禁地說:「軍人們要發動政變了!」他又興奮地補充了一句,「左派政變!」
阿赫邁特說:「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隔天收拾一回!」
「我不知道完了以後會是什麼樣的?」
「他出國了嗎?」
阿赫邁特問:「你經常見媽媽嗎?」
梅萊克九-九-藏-書說:「親愛的阿赫邁特,你的記性怎麼這麼差!」她背對著阿赫邁特在看畫。「他不是要給你帶顏料,你不要了嗎……」
「她是什麼人?是傑米爾他們家的用人嗎?你知道嗎,我們家的用人跑了。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跑走。三天前……」突然她閉上了嘴,煩惱地看著阿赫邁特的臉,她嘆口氣說:「我為奶奶感到很傷心!」
梅萊克打開門回答道:「我的寶貝,我的寶貝,類似這樣的話。但我現在也不怎麼穿短裙子……你姐夫叫我小心。」
阿赫邁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說:「你還記得齊亞伯父嗎?爸爸的堂兄齊亞伯父。」
梅萊克笑了笑,她看上去就像個跟爸爸猜謎語的被寵壞了的孩子。然後她興奮地指著另外一幅畫說:「這幅畫完了,你倒是說說看這幅畫是什麼意思!一個戴著領帶、穿著講究的男人和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坐在那裡……這畫的意思是什麼?你想表達什麼?」
阿赫邁特說:「他們說什麼了?」
「她平常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對,就是抽象畫!不好意思,我學不會這些新詞!空姐,好客的空中女人。」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抽象畫!你也畫點抽象畫吧!你姐夫說,歐洲現在時興抽象畫……別的你還在做什麼?……現在你在畫這幅嗎?」
「對不起!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阿赫邁特說:「我不會用這樣時髦的詞來思考!」
梅萊克問:「你過得怎麼樣?還好嗎?你看上去不開心啊!」她像一陣風似的進屋轉了一圈,立刻發現了弟弟的問題。
「是的!」
阿赫邁特煩惱地說:「法特瑪兩星期來一次。」
「好吧!你答應我找一天去飯店吃飯。你想去哪裡?」
阿赫邁特說:「去阿卜杜拉赫餐廳!」兩年前,也是姐姐和姐夫帶他去那家飯店的,在那裡他看見了坐在他們前面的傑拉爾·巴亞爾,他只顧看他,飯都沒好好吃。
「沒什麼,親愛的,我還好……」
「啊,這幅畫好棒!」
「是的!你姐夫帶回來的……」
阿赫邁特想:「算了,算了,她是不會明白這種事的。不會明白的,我還是跟伊科努爾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