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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從「出入兩難」到「進退自如」 五 身家與天下

第九章 從「出入兩難」到「進退自如」

五 身家與天下

秦滅六國,天下一統,四海一家,郡縣制取代了封建制,任命制取代了世襲制,以後科舉制又取代了門閥制。原來那個國(封國)和家(采邑)的概念變了,合併為「國家」且與「天下」相等同。諸侯沒有了,大夫由「世襲家臣」變成了「朝廷命官」,而且在實行科舉制以後,還可以由「寒士」充任。於是,正如國和家合併為國家,士和大夫也合併為士大夫。當然,士的「身」與大夫的「家」也合併為「身家」,而與「天下」相對應。
不過,士雖然也是貴族,但他們和天子、諸侯、大夫有一個重要的區別,就是沒有或很少有土地這個「不動產」,不像天子有天下,諸侯有封國,大夫有采邑。也就九*九*藏*書是說,只有知識或武藝、智力或體力的士,是「以身報國」的。所以對於士來說,第一重要的是「修身」。一個士,如果既有高尚的品德,又有一肚子好學問或者一身好武藝,就可以幫助大夫打理采邑,這就是「齊家」;協助諸侯管理領地,這就是「治國」;輔助天子征服世界,這就是「平天下」。之所以如此,就因為士不為土地所束縛,又是貴族,人身相對自由,施展抱負和身手的空間也就比較大。可以這麼說,同為貴族,諸侯和大夫的任務主要是「保家衛國」,士的任務卻是「修齊治平」。結果,品級較低的士,反倒比諸侯、大夫「理想遠大」(諸侯和大夫如果動不九*九*藏*書動就要「賓士天下」,是會有「圖謀不軌」之嫌疑的)。後世以「國士」自居的讀書人無不「以天下為己任」,「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其根源就在於此。
實際上,我們前面說到的(也是資先生文章中說到的)那些典型,有兩個人是不可學的。一個是謝安(謝安石),一個是陶潛(陶淵明)。謝安不可學,是學不來;陶潛不可學,是學不得。為什麼學不得呢?因為當真一學,就把讀書人的「安身立命之本」丟掉了。
中國傳統社會的讀書人,是由「士」演變而來的,而「士」的前身則是「巫」。巫,是原始社會的「高級知識分子」,是那個時代最有文化的人,也是很管事https://read.99csw•com的人,是社會的棟樑,要參与部落大事之決策的。因此,如果說原始社會也有「官」的話,巫就是最早的官之一(範文瀾先生就說中國文化有兩個傳統,一個是史官文化,一個是巫官文化)。可見讀書人之與官,從祖上起就有「血緣關係」。
進入國家時代(也就是階級社會)以後,巫就變成了士。士在這個時代,是屬於貴族階級的。西周封建(封土建國之封建)時期,貴族有四等。第一等是天子,他有「天下」。第二等是諸侯,他們有「國」。第三等是卿和大夫,他們有「家」。第四等就是士,他們沒有「家國」只有「身」,但畢竟不像庶人那樣「身不由己」,所以仍是貴族。
為此read.99csw•com,我們還得把「讀書人」的來龍去脈再說一遍。
這樣一來,幾乎每個相當於上古之士的人便都會面臨一個選擇:是把「身家」放在首位呢,還是把「天下」放在首位?以天下為己任者「出」,也叫「入世」,即「兼濟天下」。明哲保身者「處」,也叫「出世」,即「獨善其身」。可見所謂「出處問題」,其實就是「天下」與「身家」孰先孰后、孰重孰輕的問題。這是士大夫的問題,也是幾乎所有讀書人的問題。為了說明這一點,我們還必須把讀書人和士大夫的關係講講清楚。
士包括文士和武士。大約文士由原始社會的巫祝演變而來,武士由原始社會的戰士演變而來,但不論文士、武士,都是貴族。因為是貴族九九藏書,所以,他們成年時和天子、諸侯、大夫一樣,也要舉行成人禮,戴上象徵治權的「緇冠」、象徵兵權的「皮弁」和象徵祀權的「爵弁」(爵讀如雀,爵弁也叫雀弁)。「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可見士是有資格也有義務參与國家大事的,只不過這種參与之於天子、諸侯、大夫,主要意味著權利,對於士而言則主要意味著義務。但有此義務也很榮耀,所以「冠」之於「士」,便有非同小可的意義,應視為生命的一部分(君子死,冠不免)。孔子的忠實信徒子路在公元前480年的衛國內亂中,寧肯被人砍成肉泥,也要雙手系著冠纓,就因為珍惜參与國家大事的資格和義務。子路是典型的「士」。他的理念,也是後來許多讀書人的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