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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魅力的構成元素 5、留下想象的空間

第二部分 魅力的構成元素

5、留下想象的空間

以巴黎為例,這個經久不衰的魅力之都,很多英語國家的遊客認為魅力這個詞應該是源自法語。巴黎因其民眾和地點的優雅而聞名,同時,巴黎這個地方也包含了很多不同形式的逃離與改變:藝術家可以在這裏不羈地生活,外交官可以在這個大都會裡感受複雜的各國文化,巴黎人在這裏盡情彰顯自己的時尚品位,作家和知識分子可以在路邊的咖啡館建立起彼此的深厚情誼。那麼,究竟是什麼讓巴黎充滿了神秘的力量?
對於20世紀的西方人來說,上海的魅力被瑪琳·黛德麗和黃柳霜(Anna May Wong)在1932年主演的電影《上海快車》人格化了。這兩位影片中的漂亮妓|女,穿戴著美麗的羽毛、面紗、毛皮、絲綢和珠寶,成為這片遙遠的土地上某種被禁的代表。上海,這個充滿了異國情調之地,由於殖民的特殊性,對這些西方人來說,也並不完全陌生。上海的魅力,在很多人看來,是一個傷心之地也是一片樂土——這些都在黛德麗的名句中被詮釋了出來,「把我的名字變成上海莉莉,是很多個男人的心血」。然而,這種黑暗面卻只會增加上海的吸引力。
無論這幅畫作是醞釀許久之後的刻意而為,還是僅僅是妙手偶得,委拉斯開茲的這幅裸體畫作並不只是美的展示,讓人很容易就看透、佔有。畫中的維納斯是獨特的存在,有著獨立的意識,因此更耐人尋味——更何況,我們無法真正看清她的臉,因為這張臉很容易暴露出她對於看著她的人的真實態度,或者她的私人生活。而鏡子的存在,同時起到了披露與掩蓋的作用。這面鏡子僅提供了一個間接的、誘人卻又模糊不清的影像,讓人產生更多想象與期待。
這種閃耀同樣也暗示了魅力和中性風格之間的關聯:身著燕尾服的瑪琳·黛德麗,模仿齊格的大衛·鮑伊,赫爾穆特·牛頓為聖羅蘭拍攝的吸煙照。就像一面鏡子一樣,中性風混搭帶著迷幻、吸引力和一點小心機。這種感覺會讓我們忍不住看了又看,去思考這到底是誰,他/她為什麼會穿成這樣?黛德麗的燕尾服讓人們聯想起傳記作家唐納德·斯伯特,彰顯了她的「神秘的不可預知性……她叛逆地抵抗著性別的分類。關於她未來的樣子變得不可知了」。
其中一個原因是那些靜止的圖像在創造魅力方面非常有效,它們可以在任何時間修復這種魅力時刻,讓你無法從中找到更多的信息。試想,在西方藝術中,那麼多女性裸體的造型里,哪個是最富於魅力的?毫無疑問是西班牙偉大畫家迭戈·委拉斯開茲的《鏡前的維納斯》。年輕漂亮的女子側卧著,右手托腮,丘比特舉著一面鏡子,維納斯望著鏡中的自己。我們從鏡子里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同時,這面鏡子也如同一面後視鏡一樣,維納斯也看著身後的旁觀者。這幅畫表現的不是維納斯梳妝的時候遇到了入侵者或偷窺者。她並沒有梳頭髮也沒有在化妝,而是同其他畫作一樣,她在安睡。她安靜、沉穩、優雅,甚至就連她裸|露的肌膚都帶著神秘感。這幅畫創作於17世紀,委拉斯開茲可能並不知道魅力的概念,但是他知道如何產生吸引人的效果。
死亡,這個最神秘的話題,標志著魅力與人格魅力之間最清晰的區別。不僅魅力會超脫于死亡之外,「英年早逝」往往也會無限放大魅力值,永遠保留著青春的優雅和神秘。相反,人格魅力則隨著死亡而消逝。人格魅力對象只會被一部分被他們吸引的人或者在他們的行動中受到影響的人銘記。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人格魅力會變得越來越不被理解,尤其是沒有視頻資料記錄時。歷史學家可以告訴我們在美國政治史上很多關於傑克遜民主的意義,但是我們依然無法完全理解為何安德魯·傑克遜這位魅力一般的第七任總統會成為這種民主的代表。
在艾倫的悲觀概括里,這個故事的寓意也非常明了:「你生活的地方總會讓你覺得很糟糕,而當你到了你想去的地方,無論是時光倒流,或者你到了不同的國度,不久之後,你就會發現,原來的烏托邦也變得很糟糕。」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沒有神秘感,就沒有魅力的存在。
旗袍體現了上海的魅力,融合著傳統和新式的文化。帶著西化的標杆,上海毫無疑問依然是中國城市——旗袍是由寬鬆而累贅的滿族長袍經過上海的時尚化改造而來的。它完美地將神秘與裸|露進行了平衡處理。憑藉其側開衩和貼身的設計,即使旗袍很好地遮蓋了從脖子到腳踝的部分,卻依然可以讓穿旗袍的人彰顯出性感的魅力。不同於西方的服裝,旗袍的誘惑力不是來自皮膚的裸|露。
相比之下,黛安娜王妃的演變則表明,在生活中,魅力有時會被個人魅力所取代——一個充滿了童話氣息的年輕新娘,伴隨著時常出現的緋聞,變成了一個有著個人魅力的有缺陷「人民的王妃」。而當黛安娜王妃去世后,她的形象再度發生了轉變。英國小報上的那些不雅、有損形象的照片已經被她的紀念書籍中官方認可的形象照所取代——那是一個羞澀的黛安娜,她微微歪著頭,眼睛向上方看去。「她在這些出版物中,被定位為母親、公主、妻子、人文主義、美麗,並且永遠不會同『不合禮數』或『女漢子』有任何交集,」藝術史學家吉爾·臣西表示,「只有死亡會讓她虛構的自傳開始變得符合理想女性氣質的標準。」在她去世后,黛安娜的人格魅力消失了,而隨著距離感的增加和判斷力的減弱,神秘感和魅力又重新回來了。
而這種對人的吸引力又是非常合適的,不像大多數時期的裸體作品,委拉斯開茲筆下的這位維納斯,既不是神話中的女神也不是妓|女,而是一位新娘,這種暗示源自丘比特手中的粉紅色絲帶,那象徵著「婚姻的束縛代表了愛的彼此約束」。這幅畫極有可能是一件結婚禮物,僅供新人掛在新房的卧室中作為裝飾,而新娘多納·瑪利亞·安東尼亞·德拉塞爾達被稱為當時「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因此這幅畫作並未打算公開展示,它應該只是屬於這一對新人的——就像新娘只屬於新郎一樣。
不同於同一時期威尼斯畫家所創作的側卧裸女,藝術史學家安德烈亞斯·普拉特認為,這個形象「不是完全被動地展示在我們面前,而是用一隻手撐起自己的頭部,藉助鏡子的反射讓我們看到了她的臉,而畫面整體是通過後背的曲線之美所呈現出來」,藝術家「將焦點放低了,所以受眾的視覺感受並不是向下的,而是直接面對畫面里的女主人公」。從心理學角度來看,視覺上平視的視圖很容易讓人產生投射的印象,甚至可能會產生認同感。藝術評論家愛德華·斯諾認為,即使是對於男性來說,「修長的線條,明顯的肌肉曲線,對肉體和紡織物直觀的視覺接觸:比起那些中性的動覺本能來說,它更能帶來視覺愉悅,讓人們產生一種身份認同,一種感同身受之感。」
這個神秘的空白讓人想起了海蒂·拉瑪著名的也可能是杜撰的一句話:「任何女孩都可以變得魅力四射。你需要做的就是站在原地,讓自己看起來傻一點。」事實上,絕頂聰明的拉瑪已經掌握了神秘吸引力的形式。赫里爾認為,拉瑪是「一個可以完全面無表情卻能向觀眾暗示無數信息的演員」。
亦不會被傳統陳腐所羈絆。
事實上,很少會有一個充滿人格魅力的領導者能像里根或曼德拉一樣自信十足,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很少會有人可以同時擁有魅力與人格魅力。然而,對於合適受眾群體,距離可以帶來魅力必需的神秘感。若干年之前的一次倫敦之旅,我恰好趕上了一次電視特別點映,內容主要是福音傳教士比利·格雷厄姆關於1954年十字軍東征的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欄目。跟大多數成功的傳道人一樣,格雷厄姆擁有極強的人格魅力。然而,彼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那可能就是魅力。我從小生活在「聖經地帶」,對格雷厄姆非常熟悉。但是在這場英國訪談中,格雷厄姆是作為一個高大、英俊,代表著美國異域文化的對象——而不僅僅是一個有說服力的基督教福音傳教士。他的身上帶著值得回味的、神秘的又令人振奮的氣息,與英國戰後的蕭索和低調形成了鮮明對比。格雷厄姆是一個來自遙遠國度的陌生人,對於世紀中期的倫敦而言,他不僅僅充滿了人格吸引力,還魅力四射。
電視劇《慾望都市》的作者坎迪斯·布希內爾在描述她對內飾設計的品位時表示,用閃亮的東西與神秘性的第三種形式結合:「我喜歡的東西都是古舊而閃閃發光的,」她說道,「這些東西身上帶著魅力和過去的氣息。」在這種層面上,過去並不是一種離散的、程式化的時刻——「20世紀20年代的巴黎」——而是一種神秘的、不可預知的過程,為後來人留下了珍貴的財富。從這個層面湧現出了珍珠和漆器的質感魅力,還有隨著時間推移開始顯露的香水的氣息;天然石材美麗而不規則的圖案:大理石、瑪瑙、青金石等。
因此,模糊化、矛盾和變化所帶來的火花很容易就迸發出魅力的光芒。凱特·布蘭切特憑藉其在1998年上映的電影《伊麗莎白》中的出色表現,一舉成為享譽全球的明星,在電影開機前,她接受採訪時也認為名人在社會中幾乎就是透明人的事實。「你必須要盡自己所能地控制自己的形象,有時候真的會讓人瘋掉,」她說道,「在伊麗莎白時代,一位畫家可能要花幾個月的時間來幫你畫一幅肖像。而如今,你可能九-九-藏-書穿著睡衣在路上走著就會被別人拍下來,而你卻什麼都不能做——你只能無奈地笑笑然後忍下來。」
作為一部電視劇的廣告,它吸引著受眾去認識這個充滿了神秘感的男人——去享受幻想中的唐所呈現的世界,分享他的秘密。「這是英雄電影或者男主角的形象,」《廣告狂人》的創作者馬修·維納表示,「但是唐·德雷珀的內在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那些迷人的影像往往都會被蒙上陰影,正如赫里爾的作品所表現的一樣,或者說,在營造這種魅力時,可以構建一種帶有隱喻的陰影,引導受眾從魅力主體的身上移開目光,抑或將焦點對到其他事物上,這樣也非常有效。無論是哪一種處理方式,結果便是帶來了一種滿滿的神秘感,尤其是在與那些人像快照和美國時尚雜誌封面上帶有坦率、討好式微笑的人物相比,魅力值便會大增。陰影處理作為一種魅力的介質,在經久不衰的黑白攝影中也同樣重要。「我非常喜歡神秘感,」時尚攝影師帕特里克·德馬舍利耶在解釋他為何偏愛黑白攝影時解釋道,「彩色的裸體攝影,看起來既低俗又廉價。而在黑白影像中,那種神秘的面紗會讓這幅作品高雅大氣。」
人格魅力無論在何種意義上看,都是一種個人的特徵,如同聰慧一樣。一個地方、一種想法,甚至是一個對象都可能是充滿魅力的,但是只有人才會擁有人格魅力。此外,魅力取決於受眾的接受想象力,然而就算是有些麻木的受眾都可以感受到人格魅力的力量(如果一個具有攻擊性的人充滿了人格魅力那將會是很可怕的)。

圖片來源:ReinfriedMarass
暗示——赫里爾在這裏用了暗示這個詞。神秘感讓魅力對象變得更加深不可測。秘密往往會吸引我們的注意。秘密特工、暗戀、秘密社團、密會——都散發出濃烈的魅力氣息。「最常見的事情就是人們隱藏起來的快樂。」王爾德的密友巴茲爾·霍爾沃德在對其作品《道林·格雷》提建議時說道。內衣誘惑也來自這種局部的暗示。一件女人的內衣,時尚歷史學家瓦萊麗·斯蒂爾寫道:構成了「一種秘密的、性感的著裝」,這種服裝比外出的著裝更加暴露,但卻依然有所掩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種完善。「一個穿著文胸的女人就是一個謊言,一個假象,一種虛幻,但是對我們來說,這種幻象要遠比現實美好。」19世紀作家尤金·坎普斯觀察到。
魅力人格魅力
貝拉克·奧巴馬比爾·柯林頓
切·格瓦拉卡斯特羅
托馬斯·傑斐遜安德魯·傑克遜
傑金琳·肯尼迪埃莉諾·羅斯福
邁克爾·喬丹「魔術師」埃爾文·約翰遜
約翰·列儂詹尼斯·喬普林
達·芬奇拉斐爾
斯波克柯克
圖派克·夏庫爾史努比·道格
去世后的聖女貞德活著的聖女貞德
年輕的黛安娜王妃暮年的黛安娜王妃
她不會伴隨時間的流逝而枯萎,

基於分形幾何原理,馬克·紐森為寶詩龍設計的茱莉亞項鏈就既具有複雜之美也帶有靈動之感。
版權所有:© Boucheron International


迭戈·委拉斯開茲的《鏡前的維納斯》:也許是西方藝術中最迷人的女性裸體畫像,在夫妻間的親密取代理想化夫妻關係之前,這幅畫暗示並保留了最美好的時刻。
圖片來源:Fine Art Images/Superstock/Everett Collection
對於中國人和西方人來說,上海都同樣代表了一個充滿著吸引力的區域,中西合璧,既熟悉又陌生。一個親法的中國知識分子可以走到法租界的街道上,想象自己漫步在巴黎。而事實上,這是一個絕對的中國城市。
正如她生活中的很多事情一樣,她的簽名風格的目的在於掩飾。一種化學藥劑讓她天然捲曲的頭髮變得垂直柔順,因為她討厭捲髮。在拉直了捲髮之後,用蓬鬆處理掩蓋過低的髮際線。一副羊皮手套遮住了那雙過大又強壯,還有些男性化的手……她的西裝外套經過剪裁設計巧妙地掩蓋了過寬的肩膀和她的麒麟臂。裙子也剛好掩飾了她認為過寬的臀部。鞋子是專門定製的,這樣會讓她的腳顯得更加小巧,更具有女人味。一副墨鏡遮住了她棕色的眼睛,因為鼻樑太寬,所以她的眼鏡也不得不去眼鏡店定製。深色的鏡片還可以幫助她掩飾情緒,從小到大,掩飾情緒對她而言都是很困難的事情。
很多關於窗的圖像無疑讓魅力值飆升。像霍莉·戈萊特利或者第1章提到的公寓里的居民,畫面的主體透過窗戶窺望,去感受另一端未知的魅力,而同樣,這樣的畫面也讓觀眾們覺得很美。當拍攝對象正對窗戶時,視野就會變得模糊,這便正好增加了神秘感,也讓觀眾們滿足了自己的審美訴求。我們的一瞥,只看到了蒂凡尼的水晶吊燈和珠寶。而優雅時尚的攝影女王莉莉安·巴斯曼1956年拍攝的作品More Fashion Mileage Per Dress靈感源自我們對於時尚女性從車裡起身看外面世界的興奮之感——然而,我們可能只能想象,因為我們真正看到的只是玻璃上反射出來的模糊影像。
儘管如今去巴黎旅行已經變得非常容易,而巴黎卻並未因此失去它的神秘性。然而艾瑪·包法利(以及《慾望都市》里幻想破滅的凱莉)來到巴黎后卻發現這個城市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有趣。旅行手冊中稱這座城市「空氣里永遠飄浮著浪漫、神秘而成熟的氣息」,這其中,不僅帶出了影子的味道,更賦予了更多的複雜性——在那裡,你總能發現更多驚喜。這種神秘感是由傳統的徘徊遊街者、塞納河右岸蜿蜒的馬萊街道,以及跳蚤市場上出售的未知的珠寶構成的。尋找那些古董就彷彿在做情報工作一樣,一位巴黎的古玩收藏家認為,買賣雙方都在努力探索「揭露那些隱藏的,發現那些消失的,破譯其中的秘密」。層次感和複雜性帶來了這樣的一種神秘感,即使經過了無數次的曝光,依然留下了耐人尋味的故事。

窗,是一種常見的魅力形象,因為儘管窗是透明的,但卻創造出了無盡的神秘感。它可以讓陽光照進去,讓空氣飄進去,讓聲音和景象都走進去,但是它依然設置了邊界,欲拒還迎。

凱特·摩絲:保持曝光度但會一直保持沉默,她成為「一種可以讓人們在她身上投射出所有願望的畫面」。
攝影:Martin Karius/Rex/Rex USA圖片
提供:Everett Collection
令人著迷的窗口景象並不帶有任何褻瀆之感,這種窺探也不是偷偷摸摸的。櫥窗購物是一種公開行為,而對愛人唱小夜曲則是希望自己的愛人可以予以回應。神秘感所環繞的不是觀察者而是被觀望的人。而通過這種雙方面的掩飾與信息的展示,窗,變成了另外一個耐人尋味的場景。
而現在,這座城市又回來了。「到目前為止,上海仍然是中國最迷人的城市。」米式餐飲集團的創始人米歇爾·加諾特表示。1999年,位於上海外灘的M餐廳和魅力酒吧先後開張,而此時,她的餐飲門店是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外灘唯一吸引遊客的地方,因為外灘那些歷史悠久的建築都被用作外資銀行、會所和貿易公司的辦公地點。而如今的外灘每天都會迎來熙熙攘攘的遊客。「外灘魅力重生」,上海半島酒店主頁上的宣傳語如是說。
用黃金裝飾的漆器並不該在強光下觀賞,一眼望去就算欣賞過了;這樣的作品應該放在暗處,用一盞微弱的燈照著,一半在光影里,一半在光影外。那絢麗的圖案回落到黑暗中,喚醒它們那種深層而神秘的無法形容的光環,帶給我們的啟示和暗示。漆的光澤,載於夜間,彷彿飄搖不定的燭光,宣告著自己找到了特有的方式,不時地進入安靜的房間,讓房間里的人遐想無限。https://read.99csw.com
閃閃發光的珠寶和金屬面料向來奢華搶眼,它們也許是財富和焦點的象徵。或者,可能作家們只是喜歡用「魅力和浮華」來進行描寫。正如上文提到的彩虹傘,事實上,其實存在一種審美聯想模式——這可以算作第二種神秘感的類型——在起作用。耀眼、閃亮、光彩照人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奪人眼球而已。正如彩虹的色彩變化,它們也會讓人迷亂。我們沒有辦法馬上關注到那些閃光處,當我們試圖去關注時,這份閃耀的光芒似乎已經遷往別處了。如同陰影一樣,發光體也會改變我們的認知。在巨大的光暈下,它們帶有一種壓倒性的力量,讓受眾眼花繚亂從而產生一種奇幻的感官感受。而在適度的光暈下,它們就顯得那麼迷人,充滿魅力。它們代表著變色龍、自相矛盾和模稜兩可的魅力所在:閃光的神秘感。
墨鏡與魅力之間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要遠比墨鏡和標誌性人物及地點的關係更密切。這其實也是一種審美。墨鏡通過巧妙地放大眼睛部分的吸引力,模糊了布滿血絲的虹膜或者難看的包包,從而為佩戴者的外表加分。墨鏡毫無疑問增加了優雅的魅力。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它們創造了神秘感——這是魅力的第三個要素。有人戴著墨鏡增加了很多耐人尋味的神秘性:「那些戴著Foster Grants品牌墨鏡的人是誰呢?」有時雖然我們可以猜到墨鏡後面的人是誰,但是我們卻很難確定。墨鏡掩飾了人的情緒。它們造就了更多冷酷和超然的感覺。而有的人戴著墨鏡是想要更顯眼而不是隱藏自己。
這種形式的神秘,並不是讓信息隱藏起來,而是通過混淆和深化來彰顯。我們並不知道什麼樣的歷史或自然會帶來什麼,因為它們擁有太多的變數和太多的細節讓人無法一目了然,也無法輕易地深入了解。因而,那崎嶇的海岸線、生滿銅銹的銅器、彎彎曲曲的林蔭小道都充滿了神秘感。作為一種設計元素,例如出現在2009年亞歷山大·麥昆的柏拉圖的亞特蘭蒂斯系列的設計,磷光亮片、乳白色的珠子、水母和爬行動物的皮膚印記都充滿了神秘感。這種神秘是有層次的、流動的和不規則的:具有複雜性的神秘感。

版權所有:© Norman Parkinson Ltd
圖片提供:Norman Parkinson Archive

圖片來源:iStockphoto
人去世之後,人格魅力有時也會蛻變為魅力。人格魅力的對象在受眾的神秘假想慾望之中丟掉了自己的個性。聖女貞德可能是這種現象的典型案例。「不再是大胆而富有魅力的領導者,也不是有才華的軍人,貞德只是一個反應敏捷的女孩,她是上帝挑選的代言者,一個謙卑的農家女孩,被上帝選中承擔重任。」歷史學家拉里薩·朱麗葉·泰勒在《聖女戰士:聖女貞德的生與死》中寫道,這本書希望可以將貞德從神話中區分開來。泰勒指出,數世紀以來,貞德「變成了每個人心中的一切——天主教徒、新教徒的原型、左右翼黨派、反猶太主義、民族主義、反殖民主義,甚至在芝士、巧克力、烘豆和化妝品上都可以看到她的頭像」。另外一位歷史學家指出,她的故事被複製成了很多個版本,貞德變成了「一件美麗的藝術作品」。

圖為瑪琳·黛德麗的男性化裝扮,傳記作家唐納德·斯伯特認為她代表了「神秘而不可預知的自然」。正如一面球面鏡,混合著中性風、挑逗和暗示。
圖片來源:Everett Collection
在2011年上映的電影《午夜巴黎》中,伍迪·艾倫表達的理念便是,即使是那些最具魅力的時代,也只是後人腦海中的印象而已。影片的主角吉爾·彭德(Gil Pender,歐文·威爾遜飾),是好萊塢的簽約作家,還有一個美麗的未婚妻,在別人看來,他就是一個光鮮無比的成功人士。然而他未來的妻子卻對他的興趣不以為然,吉爾覺得自己的生活黑暗極了。一個午夜時分,吉爾獨自徜徉在巴黎街頭,機緣巧合他奇迹般地穿越回了他夢想的年代——20世紀20年代的巴黎。在那裡,處處都是構架現代主義的代表人物,在那裡,他還遇到了讓自己怦然心動的阿德里亞娜(Adriana,瑪麗昂·歌迪亞飾)。他們墜入了愛河。然而,阿德里亞娜卻覺得20世紀20年代沒有任何魅力可言,她夢想中的時代是19世紀90年代的巴黎,被稱為「黃金時代」的日子。「我那麼喜歡那個時候的巴黎,」她說道,「一切都是那麼完美。」而當她和吉爾忽然穿越到她心中的黃金時代時,她決定留在19世紀90年代。那20世紀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呢?「那是現實,」阿德里亞娜對吉爾說,「那裡的生活索然無味。」對吉爾來說,事實當然並非如此,作為一個從2010年穿越回來的人來說,他印象中的黃金時代是20世紀20年代。「但是我是生活在20世紀20年代的人,」阿德里亞娜堅持道,「我明確地告訴你黃金時代是『la be l leé po que』。」那是藝術家們的黃金年代,同時也是文藝復興之夢。
讓人慾罷不能。
魅力的構建需要神秘感,但並不是每種情況都可以用簡單的方式進行隱蔽就可以。這種神秘感的營造可以有很多方式。神秘感會以不同的形式出現,每一種都會通過不同的方式對部分信息進行隱匿。這很容易讓人想起與魅力相關的不同美學修辭。首先也是最顯而易見的是,神秘感通過陰影、螺旋狀的樓梯、剪影、煙、夕陽和流線型表現出來,蒙上面紗、劃出距離以及藏之於物所帶來的神秘之感,這稱為陰影的神秘面紗。在陰影中,你會看到帽子、面紗和摺扇的魅力;從遠方(尤其是在晚上)眺望天際;還有雨中的巴黎,讓這座光之城陷於陰霾和薄霧之中。「在雨中拍攝某些事物是很有必要的,」布拉塞在 《巴黎之夜》中寫道:「因為雨會讓這些事物更加『上鏡』。」
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光彩照人的最立竿見影的方式便是戴上墨鏡。戴上一款適合自己的墨鏡,即使一張最普通的臉也會瞬間露齣電影明星的氣場、爵士樂大師的風采,或者是滑雪場、海灘上的風情。Vogue主編安娜·溫圖爾在時裝秀上戴著墨鏡坐在最前排。Jay-Z更是戴著一副帥氣的太陽鏡在NBA賽場上出現。奧黛麗·赫本在扮演霍莉·戈萊特利時也戴著墨鏡出鏡。史蒂夫·麥奎因在1968年上映的《偷天遊戲》中扮演了一個因為百無聊賴而策劃了一場完美劫案的富翁,在塑造這個形象時,墨鏡也是必不可少的道具。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在菲律賓戰役中大獲全勝,凱旋時也戴了一副墨鏡。還有,傑奎琳·肯尼迪無論走到哪裡一副墨鏡總是不離身。墨鏡已然成為魅力不可或缺的配件。
無論是一條延伸在地平線上的公路,還是一條繞在女人脖頸上的蕾絲花邊,神秘感讓受眾們忍不住流連、探索,想象去跨越這條邊境並發現隱藏在這背後的事物。「剪影可能會隱藏更多東西,」時裝設計師彼得·遜表示,「但是同時,這種影子會讓你更加想知道這背後究竟是什麼。這是一種具有顛覆性的魅力。」
沉默、距離、神秘感,為現實蒙上面紗,模糊細節,會讓受眾將自己的渴望與那些魅力人群、地點或者事物混為一談。我們對於魅力對象背後的人了解得越少,我們就越能用自己的憧憬來填補這份空白。「也許終生都保持這樣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導演比利·懷爾德表示,「嘉寶的沉默其實是一個明星所應該具備的品質……她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做,這讓全世界都想寫關於她的故事。」再來看一個這個時代的例子,英國Vogue評論說:「即使負面新聞滿天飛,凱特·摩斯也拒絕向媒體開口,她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標誌性人物——一個擁有一切我們所渴望的元素的形象。」這位超模的形象簡直無處不在,但是她依然低調地沉默著。「成為一個形象隨處可見的名人,卻依然堅持沉默到底,」時尚記者安吉拉·巴托爾夫表示,「那簡直是明智之極。」

魅力人格魅力
溫暖
有距離感的個人的
欽佩忠誠
受眾決定意義人格魅力對象決定意義
渴望承諾
靜態的照片現場表演
銷售領導力
利於營銷利於管理
九九藏書
那麼,承諾「即時性魅力」的《華爾街日報》的頭條又該如何以一種奪人眼球的形式呈現呢?或者Lucky雜誌上的珠寶專題又該如何表現呢?為何《紐約時報》的報道認為,一柄五彩斑斕的雨傘「讓即時魅力瞬間綻放」?閃閃發光似乎已經成了神秘的對立面——正如「廉價低俗」已經成為裸模彩色攝影的代名詞一樣。然而,事實上,閃亮常常也會成為魅力所在。

上海

無論是對公寓的一瞥還是商店裡的裝飾,窗戶另一端所代表的都是不同的生活方式。19世紀的浪漫主義作家和藝術家都會以一種由內而外的方式進行描述,將引人深思的家庭生活與自然、冒險和運動相對比,表現一種舒適與寬敞。「窗戶就像一個入口,而同時也帶著無法避免的阻礙,」藝術批判家洛倫茲·艾特納寫道,「透過窗戶,自然、世界,還有那些積極的生活都在沖你招手,然而,藝術家們卻依然被關了起來,這倒不會讓人不爽,在家裡也可以很舒適。而窗戶的形象完美彰顯了沮喪的渴望對於遠行的渴望、對於逃離渴望等主題,所以這種感覺就遊離在浪漫主義的文學之中。」
神秘感在區分魅力和其他誘惑力上起到了核心作用:人格魅力。雖然作家們有時會交替使用類似「魅力」或者「人格魅力」這樣的詞語,但是這兩個概念卻有很大的不同。從一種更為精確的意義上來說,人格魅力(原本是一個宗教用語)指的是一種領導力,激勵那些信徒加入其中,在充滿魅力的領導者帶領下有紀律地追求偉大的事業。更通俗一點講,人格魅力是一種個人散發的吸引力,可以激勵忠誠度。
在解釋為什麼希區柯克的女主角都是一些魅力的典範時,時裝設計師卡羅琳娜·埃萊拉認為:「這些女性都有著無限的神秘感,而且看起來她們的神秘感彷彿是與生俱來的。」而現任《紐約時報》劇評專欄作家本·布蘭特利在1985年偶遇葛麗泰·嘉寶時,他發現這位年邁的大明星看起來既不瀟洒也不美麗,她沒有化妝,表情有點僵硬,衣服也沒有什麼特色。但是,他回憶道:「她的臉上是60多年沉澱下來的靜默。而這就讓她成為我所見過的最有魅力的人。」搖滾明星更加魅力十足,音樂評論家布萊恩·麥科勒姆認為,尤其是當粉絲們只能從五線譜音符和充滿了噪點的照片上了解他們時。「神秘感是某些重要特徵的生命線,例如魅力,例如酷,」他寫道,然而「在如今信息爆炸的時代,神秘感——這種無形的特質,已經越來越難以維持了。」


兩幅圖分別展示了「二戰」前上海的兩種魅力:一個是中式風格的時尚上海女人,一個是《上海快車》(1932年上映)中黃柳霜飾演的名妓所代表的西式風格。
圖片提供:Everett Collection; Advertising Archive/Courtesy of Everett Collection
然而,當代上海的魅力並不真正在於它充滿藝術氣息的過去,從半島酒店的窗戶或魅力酒吧的屋頂平台望出去,你可以看到美麗的黃浦江,看到浦東新區的塔樓,而這些全部都在過去的20年間建成。夜空中閃耀著璀璨的燈光,浦東的天際線充滿了現代化的元素。「這裡是為了引人矚目而建的,並不是為了舒適。」浦東處處是廣闊的廣場和寬闊的林蔭大道,並不適合行人穿行,建築評論家丹尼爾·布魯克(Daniel Brook)寫道:「浦東是為了從外灘觀望而建的,或者適合從外灘來拍照或者拍電影,而不適合從街道上觀望;浦東與其說是一個城區,倒不如說是為上海做廣告的。」浦東現在更像是一個影像,象徵張貼著跑車廣告和時尚大片的上海:一個「未來」式的背景,象徵著復興的中國在國內外的魅力。
人真實的一面,同樣也是背景的真實:距離滋養了魅力。從一個你只能從經過選擇的影像世界中了解的時間或空間里想象一種理想化的生活,是一件相對容易的事情。加州和巴黎,「東方」和紐約,當交通還沒有便利到可以說到就到的時候,這些地方的魅力達到了最大值。彼時,它們可以留在想象的世界里。「我從來沒有去過非洲,」拉爾夫·勞倫表示,「但是如果我去過那裡,我可能設計不出這些衣服來。」他的Safari瀏覽器的收藏夾代表了那「一個消失了的神秘世界,或者這個世界根本從未存在過,但是卻激發了關於衣著和渴望的情緒」。他想象中的非洲是魅力無限的。因為非洲的宣傳照片簡直就是一個魅力夏威夷的復刻版。
後來,在動蕩的歲月里,上海又有了一種新的神秘,它成了一個傳奇,一種失落的文明。很多人流亡他鄉,帶走了上海令人回味的理想之態。「所有有中國人生活的亞洲城市都開始以某種方式模仿上海,」在新加坡出生、在上海生活的作家蒂娜表示,「所以,上海就是有這樣的魅力,這樣的吸引力。」在有中國僑民生活的城市,她指出,你都會找到一個上海美髮沙龍,其名字都帶著時尚的標籤。
為了分辨出多種不同類型的魅力之間的共同特徵,在前面的章節中,刻意地選取了來自不同時間、地點和環境下的例子。然而,魅力,正如人類文化中的任何產出作品一樣,存在於歷史之中。其元素是保持不變的,而其形式和意義卻在不斷進化。例如藝術、文學或時尚,魅力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展前行。舊的對象臣服於新的對象,同時,受眾也隨之在變化著。

圖為奧黛麗·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1961年)的劇照:櫥窗裏面與外面的世界。
圖片提供:Everett Collection

魅力既不是透明的也不是不透明的。它是半透明的,存在於明顯與隱匿之間。
圖片來源:Geoff Lung
雖然她的墨鏡照很出名,但是在她的兩張最出名的照片上,她的臉是通過其他的方式進行遮擋的:一張是由安迪·沃霍爾拍攝的臉被黑紗遮掩的參加葬禮的照片,另外一張則是由羅恩·克拉拉拍攝的她的頭髮遮住臉的「風中的傑姬」。就像嘉寶一樣,她同樣也是沉默寡言的人。年輕的肯尼迪夫人曾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專訪活動,並錄製了部分她在白宮的生活,但當她的丈夫被刺殺之後,我們幾乎就再沒有在公共場合聽到過她的聲音。「沉默會滋生幻想,如果傑奎琳主持一檔脫口秀欄目,那麼毫無疑問她將會威望全無。」韋恩·柯斯坦堡在他的《標誌性的傑奎琳》中寫道。這一個虛幻的人物,只有一部分事實是源自真實的故事。正如很多魅力人物一樣,從奧巴馬和凱特·摩斯到詹姆斯·邦德和斯波克,公眾視野中的傑奎琳·肯尼迪·奧納西斯有著自己的風格。她的風度和低調保持著她的隱私,同樣也讓她成為空白屏幕上公眾幻想和渴望的典型。
我們可以在20世紀最具魅力的人物身上看到神秘感起到的重要作用:傑奎琳·肯尼迪。在她的傳記《肯尼迪夫人》中,作者芭芭拉描繪了第一夫人故意破壞自己形象,來拉近與讀者的距離,同時,也依賴含蓄化處理和距離感來保持第一夫人的魅力值:
透過有限的視界,一扇窗框就可以創造神秘與秘密。但當窗本身就是一幅圖像時,這種局限就變得尤其帶有暗示性:一層又一層的邊框。當窗戶出現在風景中時,觀眾可以拉近現實中的距離,改變角度或者拿起被禁用的望遠鏡時,這種效果會格外明顯。而在圖片中,這個視圖卻是被固定的,只有你的想象力可以填補窗戶的另一端里有什麼樣的景象。
私密(Intrigue)並不像「神秘」(Mystery)一樣是一個中性的詞。它不僅僅有未知或者不常見的意味,https://read.99csw.com還帶上了更多的深思熟慮和同謀的意味。秘密是一種帶有目的性的神秘感。赫里爾的表述就暗示了魅力的主動構建形式,其意圖就是誘惑或者遊說。以《廣告狂人》標誌性的宣傳海報為例,上面所呈現的就是主角唐·德雷珀的背影,所有的優雅和神秘感都從他隨意搭在沙發上的手臂和在指尖晃來晃去的香煙中散發出來。這樣的剪影既冷艷又迷人。作為一種單純的形象,它暗示了成功與自信:這是一個值得效仿的人物。

圖片來源:David Butow
1961年上映的《蒂凡尼的早餐》 ,在片頭中霍莉·戈萊特利(Holly Golightly,奧黛麗·赫本飾),身著黑色晚禮服,戴著精緻的珍珠項鏈,從一輛計程車上走下來,在清晨清冷的第五大道上慢慢地向蒂凡尼的店鋪走去。霍莉從紙袋中拿出了一點糕點和一杯咖啡,一邊輕輕地呷了一口咖啡,一邊凝視著櫥窗,櫥窗裏面滿是珠寶和水晶吊燈。
魅力為慾望的滿足提供了一個清晰的窺探。它捕捉的是某一時刻而非故事,它看起來是沒有時間局限的。
這個城市依賴著這種看不到的魅力存在著。對於法國其他城市的人來說,那是遙遠的首都,對於外國人來說,那是充滿了異國氣息的國外。福樓拜在《包法利夫人》中真切地寫出了一個法國外省女人對巴黎的嚮往:「巴黎,要比海洋更讓人難以捉摸,在提到巴黎的時候,艾瑪的眼前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幾個世紀以來,巴黎是音樂、故事和電影永恆的主題(更不用提那些誘人的奢侈品品牌了),它可能代表了一個夢想之都——或者說,一種夢想的生活——是人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生活。時尚歷史學家瓊·德讓思索這個問題時提出:「如果沒有巴黎這座城市的背景,那些現代香水業如何能為自己的產品設計出充滿神秘感的基調,從而在市場上大獲成功呢?」
這座城市也擁有一種不同的中國式魅力:對於美好生活的承諾。這源自當時社會的問題,人們期望逃離飢荒和內戰,就像有很多移民瘋狂地湧入紐約的老房子,來宣告他們堅持的共同夢想。上海作家穆時英在1935年的短篇小說里塑造了一個農民的角色,其中一句台詞就是:「上海是一個閃耀著金光的城市,是一座超乎人們想象的城市。」而著名的漫畫大師豐子愷則抓住了這個特點,在1932年創作的一部作品中,描述了一個農民父親和孩子望著遠處的火車,「那是開往上海的火車」,標題上這樣寫道,而這對父子的臉上寫滿了渴望,多麼希望自己也在那輛火車上。
在夫妻間的親密取代理想化夫妻關係之前,這幅畫暗示並保留了最美好的時刻。魅力既是這種繪畫的效果,同樣也是其主題:告訴你傾慕與被傾慕、渴望與被渴望是什麼樣子——當然,還有想象與被想象,不了解與真正地了解。
部分的曝光和暗示會帶來更多誘惑和吸引力,會通過想象力讓魅力值不斷提升。「讓人著迷的不僅是她那含蓄的一瞥,她迷人的雙腿,更是那種意味深長的笑意讓人心醉。」傳記作家唐納德·斯波特在瑪琳·黛德麗的傳記中寫道,「她就在那裡——在大屏幕上,但是她自己卻沒有完全意識到。毫不誇張地說,她是那麼的迷人,那麼的魅力四射,在頃刻間就輕易將我們俘獲。」
在構建魅力的過程中,神秘感是一種工具,同時也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元素。作為一種工具,神秘感可以在兩個方面起到作用:首先,它為受眾提供了想象的空間,將自己的渴望投射到魅力對象身上;其次,它可以通過掩蓋付出的努力和缺陷來增強吸引力。而作為一種不可或缺的元素,神秘感捕捉並成功吸引了受眾的目光。它帶著讓人著迷的魔力和心機。
窺視是一種帶有侵入性和冒犯的行為,窺視者希望看到的越多越好。而相比之下,魅力,則需要更多的想象空間。為了保護這種感覺,受眾必須要與魅力對象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我看著外面數十位住在公寓里、別墅里,甚至是藝術家工作室里的鄰居,但是我卻無法用肉眼看清他們,」《午夜善惡花園》的作者約翰·伯蘭特在描述他在紐約的居所時寫道,「我很高興關於他們究竟是誰、他們做什麼這些問題留給我的想象。通過望遠鏡去窺視以此來拉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觸犯這個城市的道德規範,可能他們的生活遠不如我想象的那麼美好而光鮮。」一座城市夜景的魅力在於對於生活的想象,而不是透過那些亮著燈的窗戶來揭示的。
然而,陰影、閃亮和複雜性都遠遠不止於文學上的審美修辭;魅力也不是,畢竟,這是一種風格。而它們同樣作為隱喻激發了神秘感的不同來源,因此,人們就可以藉由這些來源創造出魅力。了解神秘性的不同形式,為我們提供了很多思考,例如,在作家大衛·布林稱為「一個透明的社會」中,如何去維持一個人、一個旅遊目的地或者一個品牌持久的吸引力,保持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如何在這樣的一個過度曝光的高清真人秀時代,讓神秘感長存呢?
或者,我們可以以本章開頭的照片為例:朱利葉斯·舒爾曼著名的照片「皮埃爾·柯尼希的案例住宅22號」,是一幢看起來如同一扇窗的樓。兩位年輕的女子在客廳里交談著,生活在一個光影交錯的城市中是一件多麼有吸引力的事情。而這種理想喚起的摩登、都市(或郊區)的家庭生活——與浪漫主義所追求的事物截然相反。只是,女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作為一位多才多藝的女演員,布蘭切特可能是一個相對極端的例子。但就像巴黎一樣,她也代表了一個普遍的現象。哀嘆魅力的神秘感消亡的時候,其實人們是犯了一個錯誤的。僅僅通過隱藏可能會很難維繫神秘感,而即使是在我們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里,很多信息的披露也要有選擇性(你可以不|穿著睡衣到大街上溜達)。更重要的是,讓你閃耀的光芒融合陰影的神秘,或者帶有多面性的立體感,會讓你的魅力更加耐人尋味。
體育評論家菲爾·泰勒在邁克爾·喬丹50歲生日時,也用了類似的話來評價這位籃球明星。在公眾看來,喬丹是和藹可親的,同時也有所保留。喬丹「拒絕向公眾敞開心扉」,泰勒寫道:
而最重要的是,魅力需要神秘感,讓受眾通過自己的渴望來填充魅力對象更為細節化的部分。魅力無法說服受眾去接受一個領導者的願景,而是激發受眾將自己的願望投射到領導者身上(或者電影明星、旅遊度假或者新車上)。魅力的意義,換句話說,完全植根于受眾的心中,存在一定距離感時,魅力是最有效的。相比之下,人格魅力則通過個人的接觸而發揮作用。一幅靜態的圖像是魅力理想的介質,但卻無法捕捉到人格魅力所在,人格魅力是需要通過現場的表演,或者最起碼是通過視頻記錄而呈現的。人格魅力會吸引受眾傳播魅力人物的承諾,從中尋找個人的情感寄託與共鳴。人格魅力讓人提升了領導力,而魅力則提升銷售。

圖為喬治·赫里爾鏡頭下的卡洛爾·隆巴德,他說:「我的風格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利用陰影來襯託人物的臉頰,而不是讓光線毫無保留地充斥其間。」
圖片提供:Pancho Barnes Trust Estate Archives
版權所有:© Estate of George Hurrell
在魅力的代表形象中,窗口的出現代表著很多不同的目的,因為魅力涵蓋了一種更為寬泛的慾望——也包括了對於逃離的定義,這些要遠比浪漫主義詩歌所展現的更為廣泛。在1996年上映的影片《談談情,跳跳舞》中,杉山正平(役所廣司飾)是名普通的上班族,他工作認真,事業有成,卻發覺朝九晚五的生活空虛無味。一天下班,疲勞的衫山偶然透過車窗看到車站對面一家貼有「岸川舞蹈學校」字樣的樓房窗旁,有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子身影,看著那女子凝望遠方,衫山被她那寂寞的表情所深深吸引。數日之後,抑制不住好奇心的衫山走進了這家舞蹈學校,開始學習交誼舞,他所看到的那個女子正是這個舞蹈學校的老師,而在這個過程中,衫山漸漸真心喜歡上了跳舞,享受舞蹈帶來的快樂。他並不是從他的角色設定中逃離,也沒有從家庭或者他的工作中逃離,他逃離的是社會習俗和索然無味的日常生活。
這兩者之間的區別解釋了一個常見的政治困境。如果你認為奧巴馬是一個充滿人格魅力的總統,那麼就很難解釋為什麼他花了那麼多力氣才說服民眾投他一票,支持他的政策。而如果你將他的這種情況理解為魅力,這也是大眾普遍認為的,那麼就很容易理解了,奧巴馬對於不同的人意味著不同的事情,尤其是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經常會遇到召集其支持者贊同某項方針政策的困境。魅力在一項選舉中是一筆資產,而當你一旦當選,那麼人格魅力會變得更加有用。一部分特別有天賦的領導者——羅納德·里根、尼爾森·曼https://read.99csw.com德拉,以及拋開政治領域來說,史蒂夫·喬布斯都是既有魅力又不乏人格魅力之人。
這一特點讓喬丹保持了一絲神秘感,同時也有了一定的威望。在當下的文化價值觀中,體育名人是應該帶來更多刺|激的——例如丹尼斯·羅德曼和特雷爾·歐文斯,而喬丹是不同的,他依然保留著一點酷勁兒,即使是選擇代言並不時髦的恆適牌內衣。這是因為,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依然覺得我們似乎對他一無所知,我們並不能完全看穿他。很多運動員拚命想要吸引我們關注,而喬丹卻恰恰相反,讓我們拚命想要去追蹤他的新聞。

雖然霍莉看起來像是位優雅的淑女,但是她彼時的嚮往透露了她其實沒有購買蒂凡尼的經濟實力。她的珠寶是人造的仿製品,她華麗的服裝也都是錯覺——那僅僅是一副迷人的假象而已。這家商店的櫥窗並不代表她已有的生活,而是一種她渴望已久的生活。
第一夫人的神秘感隱藏了真實的自我,公眾們所看到的只是結果而已。

對於受眾來說,一位名人在保持自己的曝光與隱私之間的平衡是需要好好把控的——希望讓未知的事情保持著未知的神秘,而不是打開電燈,看看帘子後面的東西,來揭開那些秘密。「一段時間之後,」斯波克先生表示,「你可能會發現,擁有並不是一件那麼美好的事情,至少跟你渴望的感覺相比沒有那麼美好。這看似不符合邏輯,但卻往往是真的。」魅力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強大的鞭策之力,驅動你去行動和調查,而在這個過程中,信息和經驗往往會摧毀魅力之謎,讓那種曾一度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消散,你可能會發現,正如西蒙·多南那樣,那些美麗無比的人會很無趣。
舒爾曼作品的精髓既包括了室內的場景也包括了城市的縮影:既理想化又遙遠。這張照片讓我們既留戀家又渴慕都市,完美地集合了安寧與喧鬧。建築評論家保羅·戈德伯格恰如其分地將這張照片描述為「整合了城市在某一時刻奇異景象的圖片之一」。這便是洛杉磯,我們渴望的樣子,也是我們期盼的樣子。
從中世紀的浪漫主義到1989年的電影《情到深處》,年輕的小夥子們透過窗,向女子唱小夜曲示愛。而女人,則躲在窗后等愛。如果男人的小夜曲成功了,那麼她就會出現在窗口——讓男人看到她,但卻依然高高在上,依然避而不見。此時,窗口就如同一個誘人的慾望之象徵,那麼近又那麼遠。後來,在《蒂凡尼的早餐》中,電影顛倒了這種經典的「小夜曲」場景,影片中,霍莉坐在窗邊的爐火旁唱著「月亮河」,而被其吸引的保羅(喬治·佩帕德飾)則從樓上的窗口凝望樓下的霍莉。
神秘感對於魅力的作用並非完全不可預測。迷人的墨鏡就會突出一些從而掩飾一些。墨鏡可以吸引人們注意麵部,大部分還是可以看到的,甚至是鏡片顏色最深的部分也可以在光線合適的時候,讓眼睛若隱若現(鏡片的陰影,相比之下,也不會太過令人生畏)。魅力,正如我們在第1章里提到的,並不是透明的,也不是不透明的,它是半透明的,在吸引和拒絕之間達到一種平衡。魅力的存在,正如在一本法國的書中所表述的屏風一樣:「顯露與隱藏的邊界。」「你可以用燭光來瞬間提升你的魅力,因為它掩蓋一切。」時尚「操盤手」卡羅琳·羅姆建議道。,但是這種掩飾並不夠完整。燭光不僅是掩飾的方式,同時也是發光體。它會產生一種讓人心醉的光圈,吸引對方靠近。通過強調某些品質並掩蓋其他,神秘感會創造出令人著迷的現實幻影,讓優雅的方面放大,讓慾望被觸發。「我的作品中最重要的就是光影的處理,如何設計陰影來造就模特的面部線條非常重要。」好萊塢著名攝影師喬治·赫里爾認為。無論是哪一種方式,所有的魅力都遵循一個公式:「讓最好的一部分顯露無遺,隱藏掉不好的部分,然後留下一部分想象的空間。」
現在,我們了解了什麼是魅力,以及魅力是如何發揮作用的,那麼我們就可以來講講魅力的故事了。在接下來的章節中,我們將會探討魅力史上的重點事件,來探索魅力史的形成。
上海這個詞本身就帶著誘人的味道。它意味著「神秘的狂喜」,正如藍瑟瑞克的「上海」香水廣告上所呈現的一樣。在1948年奧森·威爾斯執導的電影《上海小姐》中,主演麗塔·海華絲在劇中扮演了一個蛇蝎美人,光芒四射,將幾個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成為這樣的一個女人之前,她也經歷了兩次身份的轉換,這幾者之間並沒有太多的關聯。正如蛇蝎美人一樣,上海是危險的、神秘的,也是讓人無法抗拒的。
這份魅力,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莎士比亞筆下的埃及艷后,其多變而難以捉摸的特徵讓她成為男人心中永恆的魅力所在:

英國藝術家馬克·奎因曾經為凱特·摩絲做了很多雕像,以相同的手法表現了這位超模的神秘感。「她的形象真的是難以捉摸的,你永遠沒有辦法抓住它,」馬克·奎因說道,「即使你把她的雕像做成純金的,但另外的一個形象又會出現。這是一種特殊的魅力,意味著凱特在持續前進,帶來更多的神話。這就同獅身人面像所帶來的神秘感一樣。」

「每一件連衣裙都是一個時尚的里程碑。」攝於1956年,紐約。
版權所有:©Lillian Bassman
其他女人用慾望來滿足男人,
然而,布蘭切特依然要保持她神秘的面紗。「她一直沒有呈現出自己的方式,讓我們對她依然一無所知,」記者米蘭達·索耶在 《魅力英國》中評價布蘭切特時寫道,「她讓人難以捉摸,又帶著模糊之感,這意味著女性都喜歡她,但是我們又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複製這樣一種難以捉摸的魅力也是她選擇角色的一大因素。作為一名演員,布蘭切特就像變色龍一樣,以全然不同的方式在各種不同的角色中表現自我。我們不能假設她所出演的角色就可以代表真實的她。從這個人本身來說,評論家約翰·拉爾認為,她同樣是讓人捉摸不定的:「既有坦然又有隱私,合群又孤僻,自我懷疑卻大胆,時而機智時而悵惘。」據他觀察,她最喜歡的詞語是「變化」。布蘭切特其實並不需要控制自己的形象,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的形象定性。「模糊化是存在的,」在探討如何演一場戲時,布蘭切特說道,「這是一系列表現、情感和意願的矛盾體現。」在影片中身著婚紗時,布蘭切特並不只讓人們看到了虛構人物對婚姻的堅定與深邃的感情,也保留了自己的一份神秘感。
作為一種風格元素,神秘感的形式如果同時存在,那麼將會尤其耐人尋味。
而她,卻擁有歷久彌新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在有著儒家傳統和農業化的中國,上海所代表的就是現代化:一座商業化的城市,以貿易和工業為主,有著優質的電力和摩天大廈,還有電影院和百貨公司。「沒有什麼比上海的現代化更迷人了。」文化歷史學家潘翎如是說,1955年,潘翎一家離開上海,移居香港。「當整個國家的其他地區都還處於質樸的鄉野風格時,上海年輕的女孩子都穿著義大利高跟鞋,在攝影工作室拍照,逛百貨商店,享受著特供和季節性的降價優惠。」一張20世紀30年代的海報上是一個現代的上海女人,留著短髮,燙著時髦的卷,穿著修身的旗袍和西式皮鞋。透過她身後的窗口,我們可以看到電氣化的城市那明亮的辦公建築和霓虹燈閃耀的高塔。這張海報的主題宣告著上海是「一座繁華的不夜城」。一位藝術策展人指出,這張海報的潛台詞就是:「來上海,尋一個現代的女人!」
這3種類型的神秘感——陰影、閃光和複雜性,並不是相互排斥的。相反,它們往往相輔相成,無論是在風格方面還是在隱喻上。藝術裝飾、好萊塢工作室時代的服裝和設計的魅力,就結合了陰影同閃光的美學。弗蘭克·蓋里的標誌性建築是閃光同複雜性的典型代表。同理,馬克·紐森為寶詩龍設計的藍寶石鑽石茱莉亞項鏈,也是基於分形幾何的原理,完美融合了閃光和複雜性。而動物圖案則將異域風情的距離感(陰影)和生物形態的複雜性相交融,本身通過模擬光線和陰影的戲劇性創作進行包裝。在谷崎潤一郎最著名的《陰翳禮讚》中,對日本傳統美學進行了剖析,他在書中寫道,那些漆器上相互交織的陰影和光亮,與複雜的層次設計作用在一起,提醒著現代人,這樣的作品(如歐洲教堂鍍金的祭壇碎片)是不該在電燈光下把玩的:
如果對於逃離和轉型的嚮往是魅力的情感核心,優雅是魅力的幻象,那麼神秘便是魅力的感知品質。「距離讓一切都可以成為一首詩:遠處的高山,遠方的人,遙遠的故事。」18世紀德國浪漫主義詩人及理論家諾瓦利斯寫道。每一個魅力對象對於受眾來說,總有一方面是陌生的——時間、空間、文化、社會環境、居住的生物環境、物理環境或者經濟情況上存在一定的距離感。這種距離可以形成一種自我的理想化延伸,而神秘感又會激化這種延伸。如此一來,魅力就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