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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北歐人葬禮后的一個時期

04、北歐人葬禮后的一個時期

事實是,在這些北歐人,當舊的頭領死去時,他們沒有確定的方式來選擇新的首領。武力的強弱便起了很大的作用,不過還要有勇士、伯爵和貴族的擁戴。在有些情況下並沒有明確的統治繼承人,而此時就是這種最終結果的情況。我的譯員說我該等待時機,還要祈禱。我便這麼做。
我感到十分憂慮,說:「我和這事毫無關係。我該怎麼行事呢?」
骨頭被收集起來,然後又被撒在地上。那老太婆重複著這一過程,同時念著更多的咒語。然後,骨頭又被撒在地上,而她終於對布利維夫說話了。
我向譯員詢問她話的意思,但他沒在聽我說話。
我說我肩負前往保加利亞的使命,必須遵從我的哈里發的指示,不得拖延。
然而,我感覺在這些野蠻人中間,並非一切都那麼合意。我向我的譯員諮詢。他如此回答我:「陶克爾計劃要你死,然後廢黜布利維夫。陶克爾得到了一些伯爵的支持,但是在每一幢房子、每一間營房裡都有爭論。」
「因為迷霧。」譯員回答說。「他必須在人們看得到的地方站許多個小時,使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知道他不是從迷霧中來的敵人。這是風俗。」這便是譯員頗為猶豫不決地對我說的話。
所以,我認為很奇怪,如此強壯好戰的民族竟會如此懼怕某種東西,以至於要裝作毫不畏懼的樣子;而在所有能引起恐懼的合情合理的原因中,霧靄在我想來,似乎是十分令人費解的一個原因。
我對我的譯員說,一個人會懼怕風、猛烈的沙暴、洪水、大地的起伏,或天空中的雷電,因為所有這些都會傷害人、殺死read•99csw.com人,或毀了他的家園。但是,我說,霧靄沒有絲毫傷害的威脅;實際上,它是自然環境的各種變化形式里最輕微的一種形式。
譯員說如果可能,我該逃走,可一旦我被抓住,這將證明我有罪,我會被當做小偷一樣被處置。小偷是被這樣處置的:北歐人將他帶到一棵粗大的樹下,把一根結實的繩子牢牢地拴在他身上,將他吊起來,直到他在風雨的作用下腐爛成碎片。
此時,我還看到陶克爾對這事的進程顯得十分滿意,並更加擺出了一副君王風度。而布利維夫對他並未留意,也沒表現出任何對他的仇恨,甚或是任何興趣,雖然他們原來在幾分鐘前還是敵人。
我詢問譯員,我是否該給布利維夫送禮物,同時也給陶克爾送,以便有助於讓我離開他說我兩個都不該送,因為事情還未見分曉,不知誰會成為新的酋長。然後,他說情況就在這晝夜之間會明朗起來,不會拖得更久了。
譯員對我說:「名字不能說,因為那是被禁止的,唯恐說起那名字會招來魔鬼。」他說這話時,我看他僅僅是想到這些事都覺得害怕,而且他顯然面色蒼白,於是我停止了詢問。
此時,雖然迷霧在午後減弱,變得稀薄了,但它恰恰沒有散去。太陽像一個圓圈一樣出現在了天空,但它還是那麼無力,我甚至能直視它的光亮。
接著,伏爾加河岸上起了一次強烈的風暴。風暴持續了兩天,夾帶著雨和強勁的風。風暴過後,地面上籠罩了一層冷霧。霧很濃,而且是白色的。一個人的視野不會超出20步遠。
從這https://read.99csw.com裏,我看出我的譯員與其他人一樣,拒不承認對霧的各種擔憂,佯作不在乎。
我對於從伊本-阿爾-卡塔根手中僥倖逃生一事記憶猶新,所以選擇了維持現狀的辦法;那就是,我仍待在北歐人當中,直到被准許自由通過,繼續我的旅行。
我說這一點是合情合理的,但是當在陸地上起霧,而不是水上時,我就無法理解恐懼的原因了。對此譯員回答道:「霧總是讓人害怕的,不論它發生在什麼地方。」而且他還說,在北歐人看來,陸地和水上並無區別。
接著,死亡天使,那個乾癟丑老太婆,指著我說了些話,然後離開了大廳。這時,我的譯員終於說話了。他說:「布利維夫受神的召喚,要迅速離開這裏,丟下他所有的煩惱與操心事,作為一名英雄,去馭除北方的威脅。這樣做是恰當的。他還必須帶上11名勇士。而且,他還必須帶上你。」
然後他告訴我,北歐人其實並不那麼懼怕迷霧。譯員還說,他作為一個男人,並不害怕迷霧。他說這隻不過是件小事,無足輕重。他說:「這就像肢體關節中的一點小疼痛,會隨迷霧而到來,但僅此而已。」
這個來訪者將船拖上了岸,留在那兒站在船旁,直至夜幕降臨。雖然大家一眼便可看出他是一個新來的人,卻沒有人走近他,或是招呼他。我的譯員說:「他是布利維夫的親屬,將在晚宴上受到歡迎。」
我問我的譯員他說的是什麼。這便是回答:「他是渥爾夫加,是北方一個偉大的國王羅斯加的兒子。他是布利維夫的親屬,就一項英雄使命尋求他的幫助和https://read.99csw.com支持。渥爾夫加說遠方的國家正經受著一種可怕而無名的恐怖,所有的人都無力反抗。他請求布利維夫急速回到遠方的國度,挽救他的人民和他父親羅斯加的王國。」
晚宴時分,我看見那年輕人走進大廳。在這兒,他受到了熱情的歡迎,人們紛紛表示驚訝;其中尤甚者是布利維夫。他做得好像那年輕人是剛剛到達,而並沒有在他的船旁站了許多個小時一樣。數番寒暄之後,青年動情地說了一番話。布利維夫以特別的興趣聽著,既沒有喝酒,也沒有與女奴嬉戲,而是沉默著傾聽青年用高亢而生氣勃勃的聲音說話。述說到最後,青年似乎要流淚了。有人給了他一杯酒。
此時,同樣還是這些高大的北歐戰士,他們憑藉著自己強大的武力和殘忍的性情,在這整個世上無所畏懼,然而,他們卻懼怕隨著風暴到來的霧靄。
我向譯員詢問那恐怖是什麼。他對我說:「它沒有名稱,我沒法說。」譯員似乎對渥爾夫加的話感到十分不安,其他的許多北歐人也一樣。我在布利維夫的臉上看出陰沉沮喪的表情。我向譯員詢問那種威脅的詳細情況。https://read.99csw.com
這些斯堪的納維亞人在任何人的死亡中都找不到悲傷的理由。一名窮人或奴隸對他們來說是無關緊要的,甚至連一位酋長也不會引發任何傷感和眼淚。威格利夫酋長葬禮的當天晚上,在北歐人營地的大廳里有一場盛大的宴會。
布利維夫坐在高高的寶座上,沉默不語。千真萬確,聚集起的伯爵、僕從和所有的奴隸們也都鴉雀無聲。大廳里無人說話。信使渥爾夫加站在人群之前,低著頭。我從未見過快樂而桀驁不馴的北方民族顯得如此順從。
「死亡天使說了,」我的譯員說,「布利維夫一行必須有13人,而其中一人必須不是北歐人,所以,你將是那第13個人。」
譯員回答我,說我缺乏水手的信仰,他說許多阿拉伯水手在被迷霧包圍時的心神不寧上于北歐人有同感;所以,同樣地,所有的航海者都被迷霧弄得焦慮不安,因為這種情況增加了水上旅行的危險。
在這同一天,來了一艘北歐人的船,船上載著他們自己民族中的一名貴族。他是一個年輕人,留著稀疏的鬍子。和他旅行的只有一小隊侍從和奴隸,中間並沒有女人。所以,我相信他不是一個九*九*藏*書商人,因為在這個地區,北歐人主要販賣女人。
我說:「他為什麼總和他的船待在一起?」
接著,布利維夫站了起來,舉起他那杯烈性酒,召喚著聚集一堂的伯爵和勇士們,發表了長長的演說。一個接一個,幾個勇士從他們的位子上站了起來;面對著他。並不是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我數了一下,共有11個人,而布利維夫宣稱他自己對此感到滿意。
我以我不是一名勇士為由提出抗議。千真萬確,我用了我能想象得到的、能對這群野蠻人起作用的所有借口與懇求。我要求譯員將我的話傳達給布利維夫,但是他轉過身,離開了大廳,並最後說道:「盡你所能做好準備。你們將在黎明離開。」
族中的男人們費盡苦心掩飾著他們的恐懼,甚至還得互相掩藏;勇士們笑得過分了,開著玩笑,莫名其妙地表現著輕鬆愉快的情緒。他們這樣做恰恰成了相反的證明;實際上,他們偽裝的努力是很孩子氣的。他們直接就裝作無視真相,可其實,他們營地里的每一個人都在祈禱,並殺公雞和母雞來祭祀,如果一個人被問及祭祀的原因,他會說:「我在為我遙遠的家人的安全祭祀」;或者他會說:「我在為我交易能成功而祭祀」;或者他會說:「我是為了紀念我家族中某一個或另一個死去的成員而祭祀」;或者他會說許多其他的理由,然後,他會加上一句:「還為了起的這場大霧。」
然後,那被稱作死亡天使的乾癟丑老太婆走進了大廳。她坐在布利維夫的身邊,從一隻獸皮包中拿出了一些骨頭——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人骨還是獸骨——她將這些骨頭撒在地上,低聲言語著,手在上面來回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