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夏(1954年) 扁桃樹

夏(1954年)

扁桃樹

我住在阿爾及爾時,冬天我總是耐心地等待著,因為我知道,只需一夜的時光,僅僅一個夜晚,寒冷而純凈的夜晚,康蘇爾山谷的扁桃樹就會開滿白花。隨後,我便會看到這層脆薄的雪即可抵擋每一場雨以及海上的風,這使我讚嘆不已。然而,每年它都能堅持一段恰好是孕育果實所需要的時間。
這決非是一種象徵,我們不能憑象徵獲得幸福。我們應該更嚴肅一些。我只是想說,有時候在這個依然滿是不幸的歐洲,當生活的重負變得過於沉重時,我便轉向一些陽光燦爛的地方,在那裡許多力量尚未受到破壞。我太了解它們了,不會不曉得它們是經過選擇的土壤,沉思與勇氣可以在那裡互相平衡。對這個例子的思考告訴我,如果我們想拯救靈魂,就必須無視它愛哭訴的特點,並要頌揚它的力量與威望。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幸,卻似乎對此很得意。它完全被拋進罪惡之中,這種情況被尼茨赫稱之為「遲鈍的心靈」。我們卻萬不可伸手幫它,因為思想上傷心是徒勞的,我們只需為它工作就行了。https://read.99csw.com
不錯,這是一項永無終結的任務。但我們就從這裏著手並繼續下去。我不太相信關於歷史發展的道理,也不相信歷史上任何一種哲學。但我至少相信,人類從未對自己的命運喪失信心,從而裹足不前。我們並未超越我們自身的條件,相反我們對它卻有更深的認識。我們知道自九-九-藏-書己已處於矛盾當中,但我們必須克服矛盾,做我們應該做的事,以緩和矛盾。我們作為一個人,其任務是找到某幾種方法,以減輕自由靈魂的無盡苦惱。我們要把撕破的重新縫合,在這個顯然非正義的世界上建立起理想的正義,要使處於不幸中的當代人民,能夠得到切實的幸福。自然,這是一項超乎人力的任務。我們之所以稱之為超乎人力的任務,是因為人類需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完成,僅此而已。
一些善良的人總是說,這是一種罪惡。我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罪惡。我們卻知道這些事是存在的。結論是,應該設法解決這一切。那隻需認識到什麼是我們所需要的,而我們所需要的,恰恰是我們決不能再在軍刀面前頂禮膜拜,決不再為武力不受理智支配而辯護。
但優勝心靈的品https://read•99csw•com格在哪裡?還是同一個尼茨赫,把它們列為「遲鈍的心靈」的死敵。對他來說,那是性格的力量,是個人的愛好,是「世界」,是傳統的幸福,是堅定的自豪感,是哲人冷靜的節制。這些品格,是絕對必要的,每個人都可以選擇適合他自己的方面。在這一切的面前,不管怎樣,大家不要忘記性格的力量。我說的這種力量,並不是選舉台上出現的蹙眉與恐嚇的力量,而是以那種扁桃樹上潔白的花朵和勃勃的生機去抵擋每一陣海風的力量。是它,在人間的冬季里孕育著果實。
「您知道,」拿破崙常對逢塔諾說,「世上我九_九_藏_書最讚賞的是什麼呢?是以無力之力來創立某種事情。世上只有兩種力量,即軍刀與智慧。久而久之,軍刀終究會被智慧所戰勝。」
因此我們要了解我們想要什麼,我們要堅定自己的意志,即使武力能夠奏效,用另一種想法或另一種安適的環境污染來引誘我們,我們也不能動搖。首要的一條,就是不絕望。不要聽信叫嚷到了末日的那幫人。文明不會輕易消亡的,即使這個世界必然要崩潰,那也將是在其他星球之後。
大家都知道,征服者們有時也會愁煩。他們確實應該為那麼多過眼雲煙的榮譽付出一些代價。然而,一百年前戰刀可以解決的事情,今天的坦克已經不再那麼管用了。征服者們在地面上標出一些虛點,幾年之間在一個四分五裂的歐洲便會出現一些沉悶、寂靜的無人區。在可怕的弗朗德勒戰爭時期,荷蘭畫家也許還能畫一畫養雞場里的公雞,大家同樣也忘記了百年戰爭,但西里西亞已被動員起來,因為我們要同這個世界步調一致。如今,理智已失去了一個征服者對它莊嚴承諾的信任,它無法制服武力,便只好極力詛咒它。九-九-藏-書
不錯,我們處在一個悲劇時代,但太多的人把悲劇同失望混為一談了。勞倫斯說:「悲劇恰是狠踢在厄運身上的一腳。」這是一種正確合理的見解,立刻就能應用起來。當今就有很多事物應該挨這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