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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政評論三集(1958年) 致一位阿爾及利亞活動家的信

時政評論三集(1958年)

致一位阿爾及利亞活動家的信

關鍵在於堅持不懈,儘管限制很嚴,但對話的餘地還是有的:關鍵還在於緩和緊張狀態,哪怕這種緩和程度極小,時間也極短。為此,我們每一個人必須說服他們不要急躁。對法國平民不可饒恕的屠殺,引發了其他方面令人驚異的破壞,這種破壞造成了人員的傷亡和對阿拉伯人民財產的損失。這就好像一些狂躁而激動的人,他們明知這是一種強迫婚姻,卻又不能擺脫,於是便決心下死命地把對方抓住不放。既然被強迫和對方生活在一起,卻又不能互相心心相印,他們便決定,不如同歸於盡的好,於是他們每一個人都通過對方的暴力行動為自己找到了反抗的理由,也採取了暴力行動。於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暴風雨便在我們的國家肆虐起來,其結果便是造成了一場普遍性的大破壞。在這場不斷升級的對抗中,動亂的烽火便席捲全國,明天的阿爾及利亞將成為死屍遍地的廢墟。那時,世界上將沒有任何力量,也沒有任何一個強權能使它在本世紀恢復元氣。
但是,就您和我來說,我們的情形十分相似,有相同的文化教養,有著共同的嚮往,長久以來便親密無間,read•99csw•com並且由於我們對自己土地的熱愛把我們連接在一起。我們知道,我們並非敵人,而且我們都能夠在這一方屬於我們自己的土地上共同幸福地生活著。這是因為,這一方土地是屬於我們自己的,如果沒有您和您的兄弟們,那是難以想象的。同樣,您也不可能把它同我本人分開,同樣,也不能把我同那些和我一樣的人分開。
親愛的克蘇,這就是為什麼您想做的事使我感到自己有共同責任的原因。我預祝你們,也預祝我們自己成功。我願意相信,並且極力相信,和平,將在我們的田野上顯現,將在我們的叢山和海岸上顯現。那時候,阿拉伯人和法蘭西人會在自由和正義的旗幟下重新和解,那時我們將努力忘卻把我們兩個民族分隔開來的今日之鮮血。待到那一天來臨之時,我們這一對雙雙被放逐到仇恨和絕望之中的夥伴,會重新回到自己的故鄉。
有人會回答我,也正像有人會回答您一樣,說和解已經過時了,應該以戰爭手段解決問題,並且還要戰而勝之。但您和我都知道,像這樣的戰爭,將不會有事實上的戰勝者,因為無九_九_藏_書論是戰後還是戰前,我們都將而且一直是共同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我們也都知道,我們雙方的命運聯繫得緊密異常,以至一方無論有任何行動,都會導致對方有連鎖的反應。犯罪行動會導致犯罪行動,狂暴得到的也必將是狂暴,那結果也必將是一方的克制會使得另一方達不到預期的結果。如果你們這些阿拉伯的民主人士不能盡到安撫的責任,那麼我們這些法蘭西自由人士,其結果是先於你們而失敗。如果在我們的義務面前我們表現得懦弱,那麼你們那些可憐的言論也必將會一風吹散,也必將會被殘忍的戰火焚燒個凈盡。
因此,必須剎住這種不斷升級的對抗,而這,也正是我們的責任所在,我們阿拉伯人和法蘭西人,我們不能撒手不管。我們,我們法蘭西人,應該為制止這種壓迫使其不敢成為一種集體的共同行動而鬥爭,為使法國的法律能夠保持其開明和明確而鬥爭。我們要指出我們這方的錯誤,並指出一個像我們這樣的偉大民族應盡的義務,而這個民族不應該以同樣的手段來回答另一個民族的排外性仇殺。最後,為使非常需要並具決定https://read.99csw.com意義的改革能夠重新啟動,我們還要在未來的道路上,在阿爾及利亞創造法蘭西-阿拉伯共同體。而你們,阿拉伯人,應該站在你們那邊,不厭其煩地向你們的人指出,恐怖主義一旦到了屠殺平民的地步時,那不但使人有正當的理由懷疑其政策的成熟性,而且還要使反阿拉伯的因素增長,提高了他們反對阿拉伯的論據的分量,並使得法國的自由輿論不好開口,而這些輿論恰恰能夠找出並使雙方接受和解的辦法。
然而,今天講這些,經驗使我知道,就是使自己處於兩軍對壘之間的無人區,就是在兩軍陣前的彈雨中說教,而這場戰爭又是一場騙局,眾人所流的鮮血,如果有時候可以使歷史向前推進的話,這一次卻把它向著更野蠻、更痛苦的方向推去。而那種敢於以自己的心靈並不顧痛苦而高聲呼喊的人,他除了嘲笑聲和子彈的呼嘯聲外,還能指望聽到什麼樣的回答呢?但卻必須高聲吶喊,因為這是您,是您提議這樣做的,我不能聽任您採取這種強烈而又必要的行動而不向您表明我兄弟般的聲援。
對此,您曾經有過很好的說法,比我這樣說要好得多了:我九_九_藏_書們被判定要共同生活。阿爾及利亞籍的法國人,謝謝您曾提醒人們,他們並不都是嗜血成性的屠伯,他們在阿爾及利亞生息的歷史已有一個多世紀,而且人數已超過一百萬。僅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阿爾及利亞出現的問題同突尼西亞和摩洛哥出現的問題不同,在那兩個國家,法國人居住的時間相對的要短一些,人數也少,「法國的事」在阿爾及利亞不會就此消失,而法蘭西的影子在阿爾及利亞會突然間不見的夢想是幼稚的。反過來說,同樣也沒有理由讓九百萬阿拉伯人像被遺忘的人一樣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亦即是說,沒有理由認為,大群被拋棄的、被奴役的、默默無聞的阿拉伯民眾,他們的夢想也是譫忘型的妄想。法國人在阿爾及利亞的土地上生存繁衍,源遠流長,其根具有極強的生命力,並非可以任意拔掉的。然而據我的意見,這也並不能使他們有權就此斬斷那個使他們同阿拉伯的文化和阿拉伯的生命連接的根苗。我曾全力維護過我的這種生命(您知道,為此我曾被驅逐出我的國家),也曾維護過我們共同具有的那種必須進行廣泛而深刻改革的思想。然而他們卻不相信這種思九-九-藏-書想,他們一直夢想控制別人,而且認為這種控制會永遠存在下去,卻忘記了歷史在不斷地前進,忘記了這種改革對他們來說,現在尤其必要。您所指出的那些,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我們首要的、不能有絲毫鬆懈的努力目標,都是應該刻不容緩的進行的工作。只有一個條件才能使它成為不可能,那就是為實現它而提前把它投入法國人的或阿拉伯人的血泊中。
假如阿爾及利亞籍法國人現在能夠忘記菲利浦維爾和其他地方的屠殺,那可真是人心已經做到清靜無為了。相反地,假如鎮壓一旦發生,它便能夠激起阿拉伯民眾對法國的信任和尊重,那也真可算另一種類型的精神錯亂了。於是,我們就開始了互相攻擊,醉心於互相製造麻煩,而且是無休無止。這種想法使我有不堪重負之感,並且使我每天都感到煩惱異常。
親愛的克蘇:
我度假回來方始看到了您寄給我的那些信。我想,我這封表示贊同的信是太晚了些。但我覺得我需要向您表示我的贊同,因為我如果對您說,此刻我在阿爾及利亞感到很不舒服,就像許多人感到肺部很不舒服一樣,您會很容易相信的。自8月20日以來,我差不多已感到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