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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政評論三集(1958年) 四分五裂的阿爾及利亞

時政評論三集(1958年)

四分五裂的阿爾及利亞

關於透明度問題,我們可以在這方面做些事情。所以,我將寫幾篇簡明扼要的文章,這我已經說過了,並把這些文章交給與會的每位代表,並告知他們,他們的談判對手在哪些方面的觀點是和他們對立的。然而,客觀並不是中立,努力做到互相理解,其意義只能是有利於做出決定。因此,這個工作我要堅持到底。我們要明確地表示,必須消除絕望情緒,因為在今天,在阿爾及利亞,絕望就意味著戰爭。
行將解決阿爾及利亞問題的時刻近了,但我們卻看不到它已臨近的跡象。因為從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人手中有一個實際的方案,只在方法和手段上爭吵不休。而爭來爭去,似乎大家都對如何舉措不甚了了。
為阿籍法蘭西人著想,我打算以後再指出,這種想法是太過分了。但卻也不能阻止它的存在,而且,那邊的法蘭西人,在孤立無援的苦澀心情下,團結起來,一般是不會產生分化的。今天,我們在阿爾及利亞最需要的,是要有一種開明豁達的輿論,這種輿論可以加快問題解決的步伐,可以使阿爾及利亞在血泊中僵硬之前便找到解決的途徑。鑒於上述理由,我們必須有必要的鑒別,以便在公正的原則下,在殖民地和宗主國之間建立起互相負責的精神。

缺席者

在他們那一邊,一些殖民主義的狂熱分子,走上街頭,一邊打碎櫥窗一邊高呼「鎮壓」,在取得勝利后,便把原先那種模糊的改革措施丟在腦後。這實際上意味著要取消那裡的阿拉伯人民,起碼在思想上是如此。然而,這也是不管什麼人和用什麼權利手段都不可能辦到的。
在拒絕承認阿拉伯個性的同時,法屬阿爾及利亞將朝著與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反的道路走去。因為拒絕改革,只能有利於反阿拉伯人民的事業。與其無休止地攻擊宗主國,並攻擊它的缺點,我看還是以幫助它制定一項符合阿爾及利亞實情的解決方案為好。阿爾及利亞的實際情況,一是人民生活困苦和阿拉伯人的外流,二是阿籍法蘭西人的安全權利得不到保障。如果後者願意等待由四位懶洋洋打著哈欠的政治家,在兩次選舉巡視之間產生方案的話,那他們就可以選擇精神上脫離的辦法。
「必須選擇自己的陣地,」滿懷仇恨者這樣大聲疾呼。噢,我已經選好了!我選擇的是我的家鄉,我選擇的是正義的阿爾及利亞,在那裡法蘭西人和阿拉伯人可以自由地結合!我希望阿拉伯的社會活動家,為了維護他們事業的正義性,也要選擇譴責屠殺平民百姓的做法,對法蘭西人亦是如此,為了爭取自己的權利和拯救自己的未來,他們應該公開譴責實施屠殺的鎮壓手段。
宗主國的各層政府仰仗新聞機構令人快慰的麻木不仁和公眾輿論,在立法者們阿諛奉承的支持下,是當前災難的第一和真正的責任人。他們尤其應該受到譴責的是,那些依靠可憐的工資勉強活下來的幾十萬名阿籍法蘭西勞動者(他們在三十年內增加了三倍),為了拯救宗主國而拿起武器前來作戰。如今他們得到的回報卻是被拯救者對他們的藐視。他們尤其應該受到譴責的還有,那些猶太居民,幾年來一直置身於法蘭西反猶太主義和阿拉伯人的猜疑之間,由於我們對他們的處境漠不關心,今天,他們不得不要求離開法國到另一個國家去安身。
那麼阿籍法蘭西人就應該採取必要的主動措施。我知道,他們對巴黎存有懼意,這也並非他們總是錯的。但在這一段時間,他們該做些什麼?該提些什麼樣的建議?如果他們什麼也不做的話,那麼別人就要替他們做了,隨後,他們還要抱怨什麼呢?有人對我說,他們中的某些人,突然靈機一動,選擇了支持布熱德的做法。我還不願意相信這將是一種純粹而簡單的自殺手段。阿爾及利亞需要的是創造精神,而不需要陳舊的口號。它正在因受到仇恨和不公正的毒害而漸漸死去。要想自救,就只能把仇恨予以中和,而要消除仇恨,就只能依靠強大的創造精神。
如果這種不斷的恐怖氣氛能夠結束,那豈不是應天意順人心的事!如果今後這些阿爾及利亞悲劇的受害者仍然互相殘殺,到底對我們有什麼好處?他們都是同一個不幸家庭中的成員,他們的兄弟姐妹們在深夜裡摸著黑,並且互不相識,便在盲目的混戰中死去。
就裁判而論,我們所主張的公開裁判應該是先決條件,這樣做雖然還不夠,但卻是必要的。一開始就排斥這種做法,就會導致公開地承認對他們自己的人民不重視這個事實,這是其一;其次便是公開承認,除了針對一種無結果和無限制的破壞之外便不管其他。因此我明白何以敵對的一方竟會拒絕另一方的一個純粹的而且是明白無誤的人道主義的聲明,而且這個聲明在表達上是明確的,其後果是有積極意義的。相反地,任何一方都可以發表這樣的聲明而不放棄自己任何合法的理由。然而,任何人也都可以這樣做,卻不講出自己真正的企圖,這也是事實,對此也應予以考慮。
埃比納爾的這種形容法是危險的。這種對那邊的法蘭西人普遍藐視的看法,或者以輕蔑的沉默對待我們那邊的一百萬同胞的做法,或者不加區別地以某些人的罪行代替一般,從而一棍子打死的做法,對於我們想把局面緩和不但沒有好處,反而起阻礙作用。因為這種態度很自然地會引起阿籍法蘭西人的反感。的確,在目前形勢下,九*九*藏*書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看法是,作為宗主國的法蘭西,正在他們身後向他們開槍,對此,我提請宗主國的讀者認清其嚴重性。
最後,也是我們問題的核心,即拒絕改革,就是實行一種真正的放棄政策。對此,害怕引起憤怒,只能說明在事實面前的退縮。阿籍法蘭西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同化政策是失敗了。首先是這個政策從未有真正地實施過,其次是阿拉伯人民保持著自己的個性,這種個性是不可能同我們法蘭西人的個性複合成一個的。

全民休戰

圓桌會議

我們對那些抓住各種機構死死糾纏者,如基雅特,和提出各種要求並且貪得無厭的人,本想不予指責,但時間是不容情的。我們議事日程的進展與否,對阿爾及利亞來說就是鮮血。議會的三次投票,將以又一批死者為代價。被割斷喉嚨者的孤獨的喊叫,對那些喋喋不休的人的回答,對那些只知道翻字典的人的回答,就只有拿起武器。
請他們首先要認真地區分一下,哪些人支持阿爾及利亞的事業,因為他們希望放棄自己的國家,在這方面如此,在其他方面亦是如此;再請他們認真地區分一下哪些人要求阿爾及利亞人民進行補救工作,因為他們希望法蘭西強大起來,並且也要處事公道。對這兩種人要善加區分。我已經說過了,前一種人的友誼,已經被事實證明是不可靠的。而後一種人,他們從前和現在都是成熟的。只不過必須防止他們因受遍地血污的影響,或因盲目的不妥協做法,而使他們的艱苦努力化為泡影。
然而誰又能替被重新徵召的後備兵的悲劇想一想?誰又能為在阿爾及利亞的阿籍法蘭西人的孤立無援想一想?誰又能為阿拉伯人民的焦慮不安想一想?阿爾及利亞不是法蘭西,它甚至也不是阿爾及利亞,它是一片被遺棄在遙遠的地方一塊無人知曉的土地。對那裡的當地人無人理解,它的士兵使人感到不舒服,它的法國僑民是外來者,它被浸泡在一個裝滿鮮血的酒瓶里。它是這次會議的一個缺席者。想想它的過去和它這次的棄權,會讓某些人心頭痛苦,這個國家的其他人是想講話的。但那條件是保持沉默。
對於一個像法蘭西這樣的國家,這首先是最高的放棄形式,它的名字就叫做不公正。在阿爾及利亞,這种放棄已經引發了阿拉伯人的反抗,如果它不解釋自己這種極端做法,就應該解釋它產生的原因。
我知道,暴力總是先行的。長期以來,殖民主義者的暴力就是對反抗他們的人冠以這種頭銜。但這種辯解只能施之於武裝反抗。但是如果對大量的反抗不了解或者閉口不談,那麼又怎樣來譴責這種暴力的鎮壓呢?反之,如果接受大批的阿拉伯人未經審判便被槍殺的這個事實,那麼又怎麼會對大量的法蘭西犯人的被殺害表示憤慨呢?每一方都以另一方的罪行為口實,從而做得比另一方更甚。如果按照這種邏輯行事,那麼除了無休止地製造毀滅之外,就別無他法。
當然,人在處於極端絕望時,可以選擇死亡這條道路。但為了避雨便向水裡跳,那是不可原諒的,而為了求生而去死,更是不可原諒。這就是為什麼我主張召開一個圓桌會議的理由。在事態惡化之前,各方的代表,從殖民當局到阿拉伯民族主義者,大家坐在一起共同商討,我一直認為這是一個有效的方案。的確,人類離群索居或者黨同伐異地生活在自己的圈子裡是不好的;而長時間的互相仇視或卑躬屈膝地生活,甚至生活在幻想中,也是不好的。今日之世界,是看不見的敵人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上,戰鬥也是抽象化了的戰鬥,所以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使之昭然若揭,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使之緩和。聽其言,並且觀其行,可以使戰鬥成為原則的戰鬥,但也可以使其毫無意義。因此,圓桌會議召開之日,也便是彼此互相負責之時。
事實上,是誰三十年來把所有改革方案都一直束之高閣?除了由全體法國公民選出來的那個議會之外,還能是其他人嗎?是誰對阿拉伯人的痛苦充耳不聞?是誰對於1945年的鎮壓表現得無動於衷?除了大多數的法國新聞媒體之外,還能是誰?最後,是誰,以卑鄙無恥的心安理得的心情,在等待著阿爾及利亞出現流血事件?除了法蘭西之外,還能是誰?
阿拉伯的知名人士終將會被法蘭西的知名人士所承認,但為此,法蘭西必須存在下去。因此,我們,今天正在呼籲對阿拉伯知名人士的承認,我們便同時成為真正的法蘭西民族知名人士的捍衛者。這些知名人士是一個民族的知名人士,這個民族也是世界各偉大民族中唯一有勇氣承認對手的道理的民族,而這個對手又是正在同我們進行殊死搏鬥的對手。可這樣一個國家,卻在令人憤慨地為種族主義招魂,其原因,乃出於一小撮人的愚蠢行為。然而,儘管它有著許多錯誤並且表現得很不光彩,但這個國家今天仍然可以向阿拉伯人民提供一個走向美好前景的最好機會。
另一方面,贊成改革,也並不是像別有用心的人所說的,乃是贊成對無辜的平民進行殺戮,是一種罪行。恰恰相反,此舉乃是為了避免使無辜者流血,不管是阿拉伯人還是法蘭西人都是如此。因為迴避對法蘭西人的屠殺這個事實,而強調鎮壓有些過頭,那也的確是使人反感的做法九-九-藏-書。然而,只有堅決地避免過火的鎮壓,才能有權譴責屠殺的事實。至少在這一點上,我覺得應該協調起來,恰恰是這一點,要做到也確實是很痛苦的事。
然而,希望卻使我們具有信心,它告訴我們,我們有能力在自己的道路上構建出明天具有歷史意義的宏圖。阿籍法蘭西人,也是宗主國的法蘭西人,以及阿拉伯人民,對這種希望負有困難的,但卻使人感到振奮的使命。
至少,我們應趕快行動。每過一天,阿爾及利亞就向毀滅前進一步,就會使它的人民群眾在苦難中多掙扎幾年;每死一個人,就會使這兩個民族多一分隔閡。明天,它們將不會再在鴻溝兩側互相對峙,但卻凌駕于共同的鴻溝之上互相對峙。幾個星期之後,政府將著手解決阿爾及利亞的問題,不管這個政府如何,它將有處於走投無路境況的危險。
至少在這一點上,法蘭西-阿拉伯共同負有全部責任,現在是覺醒的時候了。為大家所公認的這種責任,表現在許多無謂的犧牲了的兄弟身上,也表現在負有同樣任務的活著的人們身上。但無論是死者還是活著的人,都無法逃避責任。

休戰派

有人對我說,阿拉伯運動中有一部分人提出了一種獨立的形式,這種獨立形式意味著,或遲或早總將要把阿籍法蘭西人排斥出去。然而法蘭西人在阿爾及利亞的人數之多,以及他們在那個地方紮根之久,已足以成為那裡的一部分人民了。他們不能支配別人,但倘若不經他們認可,別人卻也不能支配他們。
下面談一談不妥協的問題。在北非運動中有遠見的活動家,即那些懂得阿拉伯的未來,關鍵在於儘快地使穆斯林民眾具有現代化的生活條件的人,他們似乎有時候被一種盲目的運動搞得不知所措,這種盲目的運動,不考慮日益增長的廣大群眾的巨大物質需求,而夢想實行泛伊斯蘭教主義,這種泛伊斯蘭教主義,在開羅的設想遠比歷史的現實要好,這種夢想本身是值得尊重的,然而它卻背離了近期的前景,因此便很危險。不管人們對技術文明做何種想法,也不管它本身有多少缺陷,它卻是唯一能夠使不發達國家人民的生活過得去的一種社會進步。這並非是通過東方來使西方在物質上翻身,而是通過西方本身,在東方文明中找到食糧。突尼西亞的勞動者在這方面沒有搞錯,他們是在布爾吉巴的身後同工人總聯合會站在一起,而不是在沙拉赫·本·約瑟夫的身後。
然而,這種會議的召開,必須光明正大,必須具有極高的透明度。談到光明正大,那不是我們的工作,我原主張,此事不能交由政府單獨去做。然而在當前形勢下,如果召開這種會議,又的確在它們的職權操縱之下,這是個事實。所以,這也正是使我們心中感到不安的所在。但至少這種圓桌會議應該是有利於制定一個不能過於討價還價的新的方案。
如果不能全部解決阿爾及利亞問題,至少也要為解決這些問題提供一些辦法,為達此目的,我還應該向阿拉伯的活動分子們進一言。對他們,我仍然堅持要求他們不要把任何問題簡單化,不要把阿爾及利亞的未來道路堵死。
上面這些情況便是全面戰爭的理論依據。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無論如何都談不上建設性的和解。相反地,我卻認為昨天社會黨代表大會通過的聲明是富有成果的。這個聲明認為,在阿爾及利亞不可能有單方面的談判。不錯,「單方面的談判」這句話,其含義是矛盾的。因為只要有談判,就必須雙方都要參加,都要考慮對方的權利,而為了緩和局勢,又必須作出某些讓步。
這兩種想法將來怎樣實現呢?出於明顯的原因,這一主動做法由法國來做是可取的,由阿爾及利亞總督,或者法國政府,無須通過談判或磋商直接承擔起來便可以了。或者純粹出於政治考慮,由雙方共同實施一種不太政治化的措施來予以解決也是可行的。在這種情況下,其做法應該由阿爾及利亞三個共同體的宗教領袖監督實施。這樣,其宗教領袖也無須通過談判來訂立一個超過其職權範圍的協議,只要簡單地起草一份沒有任何歧義的聲明即可。這樣,既然消除了對過去的無謂爭吵,那麼未來就好籌謀了。

11月1日

我們應真心實意地承認,錯誤是集體犯下的,但我們也無須抱有補償心理,因為有了這種想法,一旦補償的費用被加在別人身上,便會立即引起反感。再說,作為一種政策,談不上補償問題。現在需要的是,在政策上補救,並且要公道行事。依我之見,應該對阿拉伯人民實施一個大規模的、大張旗鼓的補救措施。但這種措施應該由整個法蘭西來實施,而不應該用阿籍法蘭西人的鮮血來換取。我們要理直氣壯地大聲宣布這樣去做。但我也知道,做這些事不能離開集體行動,並且要摒棄偏見,這樣才能建設出一個嶄新的阿爾及利亞。

對手的道理

許多人聚集在波旁宮已經三天。只有一家缺席:阿爾及利亞的代表。法國眾議員被指定對一項關於阿爾及利亞的政策發表意見,為此召https://read.99csw.com開了五次會議,但三項議題一項也沒有議成。至於政府部門,首先粗暴地表示,在國民議會不表態之前,它不做任何決定。隨後,又不無果斷地決定,由於缺乏政治經驗,必須取得一個議會的信任才能表態。而議會呢,他們對自己使用的詞句都要在字典上查出其確切的含意才能講出來。大家不難看出,法蘭西依然如此,但在它的身後,阿爾及利亞正在死去。
但機會還是存在的。這種機會存在於自由的比較之中,即存在於目前各種力量有決定意義的會晤之中。在這種會晤中,只有坦白地陳述己見才能推翻某些障礙,即某些橫卧于阿籍法蘭西人和阿拉伯人,甚至和宗主國之間的障礙。如果字典和會議日程阻礙這種以個人交往的方式解決問題的話,我們至少要儘可能地準備應付辦法。就我個人說,我願意在將來的某一天出一份力量,不管對各方面闡述一種公正的立場有多麼困難,我都願意去做。但是,不管怎麼說,語彙的缺乏和言辭的失誤,是無關大局的,只要能夠做到,哪怕是暫時的也好,把被放逐的阿爾及利亞拉到我們中間來,並連同它身上的創傷一起列為議事日程,以使我們在這方面無愧於心,也就行了。
因此我認為,無論任何人,法蘭西人也好,阿拉伯人也好,都不能沉迷於進行一場全面戰爭的血腥邏輯中去。無論任何人,這一方也好,那一方也好,都不應該拒絕為雙方的衝突規定一個界限,以防止就此陷入衝突的深淵而不能自拔。因此我建議,衝突的雙方要公開地許下諾言,不管形勢如何發展,都不許損害平民百姓。這一諾言,在目前不能使形勢發生任何變化,其目的僅在於消除衝突的不可調和性,並防止將來傷害無辜的生命。
各種郵件、新聞報道甚至電話,沒有一天不給我們帶來關於阿爾及利亞的可怕消息。到處都迴響著呼籲聲和抱怨聲。在同一天上午,我就收到了一位阿拉伯教員寫的一封信和一位朋友寫來的一份呼籲書。信中說在他的村莊里有幾位同事,未經判決就被槍殺。呼籲書里寫道,那裡的一些法蘭西工人,竟在自己勞動的現場被殺害或被打成殘廢。在這個遍地積雪、遍地泥濘的巴黎,你必鬚生活在這種使人心悸的氛圍中,而且這種氣氛一天比一天沉重!
這可能就是歷史的法則。當被壓迫者以正義的名義拿起武器時,他們已經向著非正義邁出了一步。但不管他們向前邁出多遠,如果這是歷史的法則的話,也同樣是思想的法則,即他們不斷地為被壓迫者呼籲正義,但卻因超過了某種界限,站在非正義方面而不贊成正義的行動。對平民的屠殺,除了進一步推進了壓迫的力量外,卻恰恰超越了這些界限,當務之急,乃是所有的人都應該明確地承認這一點。在這方面,我有一個建議,它關係著未來的前景,稍後我將要提出。
對所有的人,我要高聲疾呼:休戰!休戰,直到問題解決之日!停止對平民百姓的屠殺,雙方都應如此!只要控訴人不拿出證據來,所有的控訴都不起作用。法蘭西和阿拉伯的朋友們,請你們不要對這一最後的呼籲置之不理,因為這個呼籲,其目的在於使阿爾及利亞走向真正自由和真正和平,而且不久將會走向富足並具有創造精神!除了我們所提出的這種解決方案之外,沒有其他解決辦法,沒有任何其他解決辦法!越過這個解決辦法,就只有死亡和毀滅。各種活動到處都有,這我知道,一些勇敢的人,不管阿拉伯人還是法蘭西人,他們都已重新集合起來,你們應該到他們當中去,並且要全力幫助他們!他們是阿爾及利亞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希望。
再說,這種悲劇也絕不會使大家流出同情的眼淚。甚至還會有些人站得遠遠的為此而幸災樂禍。這些人並且還善於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從旁邊火上加油,而且總是那幾句話:「干吧!再用點兒勁!你們看,那個人多麼殘酷,去把他的雙眼挖出來!」好傢夥,如果在阿爾及利亞仍然有那麼一些人,在這場向死亡和仇殺奔跑的路上落了后的話,聽了他們的話,準會拚命地向前趕。在這種情況下,過不了多久,阿爾及利亞剩下的人就只有謀殺犯和被謀殺者。過不了多久,那裡的被殺害者就只能是無辜者。
在阿爾及利亞的法蘭西人,我曾經說過,不管怎樣,他們都不能支持那一派人,那一派在阿拉伯民族運動中,行動上是過激主義分子,理論上是倒退派。法蘭西人對有資格講自由和正義的埃及或者對西班牙的宣傳民主不予評論,他們應以在阿爾及利亞的阿拉伯人士的身份講話,而不應以埃及人的身份講話。他們在斯大林的坦克面前,不能當納賽爾的辯護士,也不能為佛朗哥辯解。總之,他們不應該做他們自己信仰和自己國家的掘墓人。

心安理得

如果阿爾及利亞的這兩個民族仍然在一種排外情緒的支配下,互相鬧對立,並且準備著互相仇殺,那麼任何好話便都不能再使阿爾及利亞重建和平,也正同任何改革都不再能使阿爾及利亞在廢墟上站起來一樣。凡是這種人,不管他們如何有道理,也不管他們如何瘋狂,只要他們意在互相殘殺,那就是他們存心要毀滅自己。沒有理智的盲動者,要求實施全面的鎮壓,那他們就是同時宣判了無辜的法蘭西人的死刑。同樣,那些勇敢地並且卑鄙地密謀將來進行謀殺活動者,其實也是在準備九*九*藏*書對阿拉伯民眾的殺戮。
如果不幸,這種聯合是輕率的和盲目的,並在某種意義上給阿爾及利亞帶來死亡,那麼事實就證明了我們的無能,我們就必須對我們的做法和我們的意見進行全面的審視,以期改弦更張。
當敵對方認識到與他們有著共同利益的我們的這種努力和明智之舉無法做到時,當一切表明夾在賭博器和口號機之間的法蘭西無法制定一項既開明又現實的政策時,只有到那時,我們才能真正地絕望。但現時,這一切尚未表現出來,那麼,我們就應該為反對製造仇恨而鬥爭到底。
關於阿爾及利亞同其宗主國之間的鴻溝,我曾經說過,宗主國應該幫助其把溝填平,並放棄其簡單化的煽動群眾的工作。而阿籍法蘭西人,也應該做這件工作,並撫平自己的痛苦,消除自己的偏見。
如果阿籍法蘭西人仍然保留著他們的偏見的話,那不正是他們的宗主國所造成的嗎?法蘭西人的生活水平,曾經是相當低的,然而,倘若沒有數百萬阿拉伯人的苦難,豈不是更低嗎?整個的法蘭西就在那些人的飢餓中養肥了。這就是事實。而唯一無辜的人,是那些青年人,正是他們被派往戰場上流血作戰。
這樣一種舉措,無疑將對我們尋求解決方案大有幫助,這樣說並不過分。如果不這樣,解決問題將成為不可能。破壞性的戰爭同一般的武裝割據之最大的不同在於,前者除了進一步造成破壞之外,不會帶來任何東西,而後者可以通過裁判獲得和解。
對平民百姓的屠殺,首先應該受到譴責,受到阿拉伯民眾運動的譴責,其方式應該同我們自由的法蘭西人一樣,我們譴責那些實行鎮壓的人。倘不如此,那麼指導我們行動的無辜和犯罪的相對定義就會消失,就會消失在普遍犯罪的混亂之中,那麼它的邏輯必然是全面的戰爭。自8月20日以來,在阿爾及利亞已經沒有了無辜者,當然,在此之前死去的除外。除去那些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是犯罪者,其區別僅在於一些人是老罪犯,一些人是新罪犯而已。
阿爾及利亞的前景尚未完全得到協調。但我們已看到了,各方都在認真地審視對方的道理,協議將可能實現。簽訂一項協議是勢在必行的事。因此我們現在應做些準備,以便論證一下各種必要的條件和各種局限。但在這個周年紀念日里,我們首先要說的是,如果在此之前,雙方仍然懷著加倍的仇恨而互相殺戮,那麼我們這種努力就將毫無用處。
宗主國同阿爾及利亞籍法蘭西人之間的裂痕,從來都沒像現在這麼深過。為了首先講一講宗主國方面的問題,關於在我們國家出現的殖民政策方面的問題,就像一樁公正的訴訟案一樣,都已成為過去,而且這樁公案其全部過程已然完全呈現在生活在那邊的法蘭西人的面前。對此可以互相諒解,不應再談了。不過,當您讀一讀某些報道文章便會知道,好像果真住在阿爾及利亞的一百萬法國移民一個個都是手持馬鞭,口銜雪茄,騎著高頭大馬的紳士一般。
這件事要想獲得成功,尚有待於法蘭西在阿爾及利亞的輿論有一個嚴肅的轉變。僅憑恐怖主義和鎮壓這種鮮血淋漓的婚禮,是幫不了忙的。或者節外生枝地使仇恨不斷升級和加緊煽動群眾,也無濟於事。相反地,應該是把尚能夠與之對話的各方人士集合起來共同商討。在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認為,法蘭西和阿拉伯可以在一個自由的聯合體中並存,還認為,這種共存可以毫無例外地給阿爾及利亞所有的共同體以公平,並且還肯定地認為,只有這種共存,在今天才可以把阿爾及利亞的民眾從死亡中拯救出來,在明天使他們跳出苦難的深淵。其實,這些法國人應該做的,是履行他們的責任,併為使重新對話成為可能而提供一個安定的環境。而他們首要的義務,應該是竭盡全力要求使全民休戰得以實現。
心理學不能解決政治問題。但倘若沒有心理學,可以肯定,會把政治問題複雜化。在阿爾及利亞,鮮血就足以把人群分化開來,我們還不算那些愚蠢做法和輕舉妄動。阿籍法蘭西人,並非所有的人都是嗜血成性的野蠻人,同樣,也並非所有的阿拉伯人都是殺人狂。宗主國里所住的也不只是那些賦閑在家的退休官員和一些懷舊的將軍。同樣,阿爾及利亞也並非法蘭西,像一些傲慢無知者所頑固堅持的那樣。但那裡確也居住著一百多萬法蘭西人,這一點也確實被一些人忽略了。所有這些把問題簡單化的看法,只能加重問題的惡化。更加上,兩種看法都為自己辯護,只有等到事態嚴重時才彼此交換意見,但為時已晚了。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雙方都力圖證明,在阿爾及利亞,法蘭西人和阿拉伯人註定是要活便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這實在是荒唐之極。
所以,應該站起來,理直氣壯地對阿籍法蘭西人說:「在保衛你們的房屋及家庭的同時,你們還應該拿出力量來承認你們的對手所做的事情中正確的方面,同時,也要譴責他們在鎮壓中不對的做法。你們應該成為拯救阿爾及利亞未來的第一批出謀劃策者,應該在這同一塊土地上,在各自的後代子孫中,建立起一種忠誠可靠的合作關係!」對於阿拉伯的活動分子,要說的也是這些話。在為保衛自己的事業而進行的鬥爭中,我要對他們說的是,他們最終也必須放棄對無辜者的謀殺,並應該為實現美好的未來提出自己的方案!
有兩種因素使我們這種分析遇到了障礙。第一,阿爾及利亞由於殖https://read.99csw.com民當局的取締,沒有一個政治機構,而其保護國又對突尼西亞和摩洛哥政權缺乏真正的尊重。第二,就是法國缺乏自己明確的意見,這是由於我們的政治不穩定造成的後果。在這種只反對偏見的鬥爭中,沒有誰能夠說清楚對手的意見到底是什麼,於是只有濫加許諾。

真正的放棄

一旦這種休戰得以實現,其他工作就必須跟上。因為在阿爾及利亞成立各界人士聯合會不但必要,而且也可能。需要有一個清明而有力的司法機關,需要團結各個不同階層的人士,還需要滿懷信心地向著理想的未來邁進。這一切,應該是我們大家共同的決心,即所有阿拉伯人和法蘭西人的決心。那時,休戰派應該變成整個阿爾及利亞的派別。
我們不可能在一天之內便在阿爾及利亞重建一個政治機構,這也正是需要加以解決的問題。但是,法國政府為了形成自己明確的意見,可以認同通過正常渠道選出來的代表進行會談的必要性,對其代表,應明確地規定出自己能夠接受或不能接受的界限。其中有一個界限,今天看來是不言而喻的,它可以這樣歸納:是阿爾及利亞的阿拉伯人士,則贊成;是埃及人士,則否定。另外,不可能指望大多數法國人在他們的國家正處於風雨飄搖的時刻,會同意向這樣一個奇怪的夥伴提供幫助,因為他們糾集了馬德里、布達佩斯和開羅來反對我們。在這一點上,否定應該是絕對的。但這個否定也同樣應該是堅強的和有力的,它應該是有助於給阿拉伯人民以正義,並有利於同他們自由地達成一個協議。
這兩種個性,被客觀事物的力量互相連接在一起,它們可以互相結合,也可以互相破壞。在阿爾及利亞,其選擇並非存在於放棄或重新征服之間,而是存在於要麼互相聯姻,要麼兩種排外思想共同死亡之間。
然而,就是這些小人物,卻是目前形勢首當其衝的受害者。他們的名字不見於我們報紙上那些想購買外省土地或巴黎房屋的啟示名單中。他們出生在阿爾及利亞,將來也要終老在阿爾及利亞。他們唯一希望的是,不要恐怖或威脅,不要在自己工作的礦井下被殺害。難道真的需要躲在窮鄉僻壤的鄉村裡的這些辛勤的法國人,為殖民主義的法蘭西所犯的巨大錯誤去抵罪、去受殺掠嗎?凡是作如是想法的人,首先應該直言不諱;其次,如果說阿籍法蘭西人在這方面負有責任的話,那麼,法蘭西的法國人也不應忘記自己的責任,這樣做是非常容易的事。
這些鑒別一般地說是很容易的。百分之八十的阿籍法蘭西人並非移殖民,而是工薪階層或商人。工薪階層的生活水平,儘管高於當地阿拉伯人,但與宗主國的工薪比還是低的。有兩個例子可以說明。阿爾及利亞各行業的最低工資保證額,其比率,比宗主國最差的地區還要低。此外,以工資報酬算,一位有三個孩子的父親,一家五口人,其工資為七千二百法郎,在法國則為一萬九千法郎。這就是所謂的發殖民地之財者。
我知道,這些活動家喜歡聽令人鼓舞的演說,他們有這種習慣。假如我是一個阿拉伯的戰士,並且法國人前來向我表示,要無條件地支持我的話,我肯定會熱情地接受這種感情。但作為一個天生的法國人,而且自1940年以來我就堅決作出了這種選擇,而且直到大家不再想當一個德國人或一個俄國人時,我一直都保持著自己的選擇,在這種情況下,我將依據我真實的身份講話。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阿拉伯的活動家們在讀過我的文章后,至少要思考一下這個人的論點,他二十年來,甚至在他們的工作在巴黎被發現以前,他就已在阿爾及利亞的土地上,在幾乎是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保衛了他們要求正義的權利。
但如果他們願意保護該方案的主要內容並使之能夠實現,即在一個和平安定的阿爾及利亞建立一個阿爾及利亞共同體,該共同體可以使法蘭西人和阿拉伯人在向著未來的大路上邁進的話,那麼,他們就會走到我們中間來,他們也便可以具有一種真正的力量來講話和提出自己的建議!最後,他們還應該明白,我們希望他們能在這裏高聲呼籲,不是法蘭西把他們的命運握在手中,而今天決定他們和法蘭西命運的乃是法屬阿爾及利亞。
互相攻擊或者互相抱怨,絲毫改變不了緊緊束縛我們大家的這種現實。不管他們本身是否願意,阿籍法蘭西人正面臨一種選擇,即他們必須在重新征服政策和改革政策之間作出選擇。前一種政策意味著戰爭和普遍的鎮壓政策,而後一種政策,按某些阿籍法蘭西人的說法,是一种放棄政策。這種意見,並非僅只是一種簡單化的說法,而且還是一種錯誤,它可以變成一個致命的政策。
難道最近的那些教訓就沒有半點兒可以吸取的嗎?我們預定在8月20日以前要解決問題的日期已經超過了。必須進行的,而且可能進行的選舉,在沒有實現停火的前提下是沒有指望的。兩國人民的鴻溝在加深,極端分子的衝突正在使破壞不斷升級。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制定一項堅定的政策,而且由政府出面予以明確的界定,並且立即付諸實施,才能避免最嚴重的局面出現。然而這卻是不可能的事!反對者以同樣的心情向政府施加壓力,並且鼓勵這個政府中的官員從辦事程序上給政府製造困難。就這樣,一些慢騰騰的軟弱無力的措施,不斷在癱瘓者和癲癇者之間進行這種白痴般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