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幕

第二幕

首席治安法官 再婚了沒有?
狄埃戈 不要笑!喂,不要笑!
一場好瘟疫勝過兩個自由!
女人 (她逃回開列迎接她的合唱隊)噢!災難哪!我大難臨頭!
納達 無萬歲!彼此誰也不理解誰了:我們進入了完美的境界!
首席治安法官 好原則?
狄埃戈 他們禁止愛情!噢!我真是萬分捨不得你呀!
狄埃戈 你多美呀!只要我不恐懼,我會多麼愛你呀!
法官朝門口走了一步。
維克多麗雅 媽,是真的嗎?
狄埃戈 你瞧,法官!你敢動一動,我就把你兒子的嘴按在瘟疫的徵象上。
她走近狄埃戈。
燈光照見碼頭。狄埃戈上,他遠遠望見並招呼大海方向的一個人。遠台排列著男子合唱隊。
女秘書 對,這就表明這座城市開始治理了。我們的信念是你們全有罪,但是,還得你們本人感到自己有罪才行。不過,只要你們還不感覺身體疲乏,你們就不會覺得自己有罪。一旦你們疲憊不堪了,剩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不要笑,蠢貨!不要笑!告訴您吧,你們完蛋了!就在你們最明顯的勝利中,你們已經戰敗了,因為每個人身上——瞧瞧我吧——都有一股你們摧毀不了的力量,有一種顯而易見的瘋狂:這種瘋狂摻雜著恐懼和勇敢,既懵然無知,又會無往而不勝。正是這種力量將要勃起,你們將會明白,你們的榮耀只是一縷青煙。
狄埃戈 收起來吧,收起您這套骯髒的把戲!您還等什麼呢?干您的差事啊,別在這兒耍我;我比您高尚。殺掉我吧!我向您發誓,要拯救這個不敢有一點兒疏忽的美好制度,這是唯一的方法。哼!您只考慮全局!十萬人,還真有趣。這是一個統計數字,而統計數字是不會講話的!嘿,畫成弧線,製成圖表!在幾代人身上做文章,這更容易!這工作能在寂寞中,在墨水沉靜的氣味中完成。不過,我事先告訴您,單獨一個人更麻煩,無論高興還是要死了,總要叫的。我就是個大活人,還繼續搗蛋,說不上什麼時候喊幾嗓子,打亂你們的好秩序。我拒絕您,我以全身心拒絕您!
瘟神 這才叫明智呢。靠近前,狄埃戈,現在你開竅了。
法官的妻子、年少的兒子和女兒上。
他指著狄埃戈現在腋下所帶的徵象。冷場。遠處傳來兩三下哨聲。
漁民 (他又添了幾分火氣)我從二樓回來,他們答覆我說,必須回到這兒先拿了生存證,否則他們不發給我健康證。
狄埃戈 在一堆堆的屍體中間!
女秘書輕手輕腳地退下。狄埃戈摸了摸身上,又瞧了瞧自己的手,又轉向傳來呻|吟的方向。在一片寂靜中,他走向一個戴了口銜的患者,伸手將口銜解開,那人正是漁民。兩人無言地對視,繼而:
狄埃戈 這話我不明白。
首席治安法官 前科?
狄埃戈 別哭,好驚慌的姑娘,絕望啊!為什麼遭受這種痛苦?我本可以吮吸這些眼淚,哪怕嘴唇被淚水的苦澀燒灼。我本可以頻頻吻你的臉,吻的次數比得上一棵橄欖樹的葉子那麼多!
瘟神 到前邊來。
狄埃戈 在這世上,除了強加給我們的不公正,還有什麼我要去戰勝呢?
女秘書還是笑。狄埃戈打了她一個耳光。與此同時,合唱隊的男人都紛紛摘下口銜,發出歡樂的長嘯。狄埃戈在衝動中,也消除了自己身上感染的徵象。他用手摸了摸,又細細察看。
狄埃戈 您別微笑,我還是喜歡您的仇恨。我鄙視您。
漁民 對呀,如果這種秩序公平合理。
女秘書 您知道,他們再怎麼干我所乾的事兒也是徒勞,他們有弱點。再說,您自己也發現了。
瘟神 肅靜!不要無所事事!做點兒事情!給自己找點兒營生!
男人 提高多少百分比?
狄埃戈 啊!如果能和你結合,我的肢體和你的捆綁在一起,一同沉入沒有窮期的睡眠的深底,那也好哇!
女秘書 喏,就是拒絕佩戴標誌的人的標誌。用這種方式,一眼就能看出打交道的是什麼人。
瘟神 您太容易動惻隱之心,親愛的朋友。您感到需要被人理解,這是干我們這行的一個錯誤。這些老實厚道的人,正如您所說的,自然什麼也沒有理解,但是這無關緊要!關鍵不在於他們理解,而在於他們自裁!這個說法很有意義,您不覺得嗎?
女秘書 的確……
狄埃戈 不!從今往後,我同其他人在一起,同那些有瘟疫標記的人在一起!他們的痛苦令我恐懼,也令我充滿厭惡:迄今為止,正是這種厭惡情緒使我棄絕一切。然而,我終究處於同樣的不幸中,他們需要我。
狄埃戈 那我就拒絕。
她在手指間擺弄翻轉著小本子。
狄埃戈 噢!他走了。
瘟神 最強大的是我。無辜的人,瞧瞧。
瘟神 當然了,一隻鳳凰嘛!您處理一下,親愛的朋友。
狄埃戈 可是,天上還有痛苦壓在我們頭頂上。
漁民 我要是能明白這種鬼話,就讓我母親在犯過失的當場挨咬!
狄埃戈 什麼?
納達 喝呀,喝得醉死,一切就跟著消失啦!
你要開個店鋪做生意,真是來錢的主意。好吧!先把這個表格填好。手指蘸上墨水,在這兒按指印。很好。
漁民 再看什麼情況?
納達 這就是我的姓名。
拉屍體的車行駛過去。
女秘書 什麼?
他們兩人緩步走向對方,目不轉睛地對視。兩人就要走到一起的當兒,女秘書突然插到他們中間。
首席治安法官 (念)姓名、身份。
幾名警察去追狄埃戈,在非繪景的部位模擬追捕。警笛聲,警報聲。
法官之妻 不要聽她的,你曉得她恨她弟弟。
女秘書 很好。(她走向維克多麗雅)您呢?
納達 一份證明書,說明你不能再待在街上的緊急理由。
瘟神 開始啟動徒勞無益的偉大工程。您呢,親愛的朋友,要掌握好終生放逐和關押集中營的平衡。要加速清白的人往有罪方面的轉化,以便保證提供足夠的勞動力。重要的就放逐!這樣當然就缺乏人手!清查工作進展如何?
納達 已經向各區行政長官傳達了命令,讓被治理者投票擁護新政府。
狄埃戈 我要逃走,維克多麗雅。我不知道職責在哪兒了,我也不明白了。
女人 (她接過表格)這辦得快嗎?
男人 到底增加多少哇?
一個聲音 哎唉!哎唉!
女秘書 我問你的姓名。
女秘書擺弄著小本子。
納達 如果你提供急需的理由,辦得就能很快。
有人重重地敲門。
狄埃戈 我獨自一人。對我來說,厄運太強大了。
維克多麗雅 我等著你。
船夫 噓!(他四面張望一下)當然是疫菌啦!您可能給他們帶去疫菌。
女秘書 您在此應當說明您生活里的重大事件。這是了解您的一種方法。
維克多麗雅 不!不!我懇求你了!我明白他們的用意。他們千方百計,就是要讓人無法相愛。然而,我將是最堅強的。
維克多麗雅 如果你必死無疑,那麼我甚至會忌妒同你身體結合的大地!
漁民 對不起,我要……
她一句接一句,已經湊到狄埃戈的面前,甚至接觸到了。狄埃戈氣得發抖,突然揪住她的脖領。
女人 在我家安置了行政辦事機構。
維克多麗雅 房子給查封了。
納達 命令!
女人 我丈夫是條漢子,懂得自重。
船夫 不。城市原則上由政府供應,當然是憑票證了。我呢,我供應麵包和牛奶。遠海那裡停泊了一些船隻,船上待了一些人家,都是為了逃避瘟疫的。我給他們運去食物,把他們的信件帶回來。九*九*藏*書
狄埃戈 不會遺忘任何人,可是,所有的人都會逃脫你們的掌握。
納達 他們把我裝上車,也怪我喝得太多。這名堂就是取消!
狄埃戈 那麼,法律如果變成罪惡呢?
瘟神 妙極啦!意思全包含在裏面啦!首先是處決的景象,這一景象很感人。其次是被處決者自行處決的思想,這便是目的,也能加強任何好的政府!
女秘書 蹩腳的技術!我們的要好得多。你叫什麼名字?
維克多麗雅 卡薩多,促使你這樣乾的,並不是法律,而是恐懼。
法官之妻 門給堵死了。
瘟神 自裁。喂,你們都動手,處決自己,處決自己!嘿!多好的口號!
法官 他肯定要背叛。人人都背叛,因為人人都怕。人人都怕,因為誰也不純潔。
納達 我能在哪兒擦身子?
狄埃戈 我愛你,但是我弄不清誰有道理。
法官之女 他幹嗎讓步?這個野種在這裏沒別人的份兒,可是對他又算什麼!
船夫 噯!這回可不是政府,而是船上的人禁止的。您不可靠。
女秘書 怎麼取消這一切呢?
漁民 我一直善待我的同胞,每回打發一個窮人走,總給他點兒鮮魚。
納達 為什麼不可以?再說了,這對你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無權碰你的老婆。況且,這情況對你也有好處。
女秘書 對!一份發給當事人,十二份存檔備用。
以下女人和納達的對話同時各講各的。
狄埃戈狂熱地擁抱親吻她,繼而又掙脫她的摟抱,把她丟在舞台中央瑟瑟發抖。
維克多麗雅 我負載著自己的愛情,要做的事情本來就太多了,不能再負擔人間的痛苦!那是男人的任務,也是一種徒勞無益的任務。你們男人頑固地去執行,就是為了放棄真正艱難的唯一戰鬥,放棄你們可能引以為自豪的唯一勝利。
法官之妻 時候到了,傳染上了瘟疫就該死了。不只是我們幾個,全城的人都同樣發燒。
法官 (他注視女兒)凡是女人都令我討厭。
維克多麗雅 噢!孤獨哇!
法官 女人!你的辯護詞不好!我要告發這個製造了混亂的人!我以法律和仇恨的名義這樣做,因而能得到雙重的滿足。
狄埃戈 死不足道,但是受到玷污而死……
瘟神 追上去!別讓他跑掉!逃跑的人就屬於我們的了!給他打上標記。
(沉思遐想)他們自裁,他們找營生自忙,他們自行集中起來。語法真是件好東西,什麼都能用得上!
維克多麗雅 您不能什麼都決定,痛苦也有發言權。
沒有地方。制定規章沒有預計這個問題。
請原諒。不過,比起女人來,我還是喜歡男人。我和他們是同夥。晚安。
法官 罪惡如果變成法律,就不再是罪惡了。
瘟神 唯一的瘟疫,唯一的民眾!
維克多麗雅 回來,現在我是冷得發抖!剛才,你的胸膛燒灼我的雙手,血液宛如烈焰,在我的體內奔騰!而現在……
衛兵將漁民推上前來。
漁民 我不明白。
合唱隊 另一個跑了!他害怕,還說出來。他發瘋了,沒有控制住自己!而我們呢,我們變得明智了。我們成為被治理者。然而,在辦公處的一片寂靜中,我們卻聽見有所克制的長聲吼叫:這便是我們分隔離散的心在吶喊。它向我們講述中午驕陽下的大海,講述傍晚時分蘆葦的清香以及我們女人的鮮艷的手臂。我們的面孔驗證確認了,我們的腳步沉穩緩慢,我們的時間也統一安排了,可是我們的心卻拒絕沉默。我們的心拒絕名單和花名冊,拒絕望不到邊的圍牆、窗戶安的鐵欄杆、清晨到處豎立的槍支。我們的心拒絕,它也像逃跑的這位一樣,要逃離這陰影和數字的境地,跑進一所房屋裡,重又找到一處避難所。不過,唯一的避難所是大海,這圍牆把我們同大海隔開。但願颳起風來,我們終於又能呼吸……
女秘書 您的生存就再也沒有保障了,毫無疑問就要註銷了。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讓人製作十三份這個證件。
漁民 起碼我能拿到這個該死的生存證吧?
維克多麗雅 我可以同你在一起,只要你長時間地擁抱我!
瘟神從另一側下。
瘟神 我把他們關進了集中營。在此之前,他們的生活太散漫,太無聊,可以說有點兒信口開河!現在好了,把他們集中起來,就顯得沉穩多啦!
船夫 別再說了,我的心可軟。
一個女人驚慌失措地上場。
船夫 說穿了,就是您可能隨身帶去……
首席治安法官 有。
女秘書 唔!我連想也沒有想就做了!咦,正是那個船夫!巧合!
首席治安法官 離婚了嗎?
女秘書 這是因為你們一直沒人管理,現在有人管理你們了。我們政府的重大原則,恰恰是生存證什麼時候都是必備的。人可以沒有麵包,沒有女人,卻少不了什麼都可以證明的一個正規的證書!
狄埃戈 然而,我心氣太傲,不能自重就不能愛你。
狄埃戈 您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法官 其實,是你的兒子。
首席治安法官 可是您說過,投票是自由的?
納達 的確是自由的,但是我們僅僅從反對票不是自由投票的原則出發。反對票是感情用事,因此是受狂熱情緒驅使的投票。
女秘書 取消什麼?
維克多麗雅 爸,您不能這樣干,有損名譽。
狄埃戈 是恐懼把我推進你的家!我在逃避瘟神。
女秘書 您瞧!記下來,首席治安法官先生,填表人承認他活著是無法解釋的。時間一到,我們就能更加自由地支配了。您呢,填表人,您會更深刻地理解,要發給您的生存證是臨時的和定期的。
漁民下。這工夫,載死人的大車到達墓地門口,開始卸車。喝醉酒的納達卻吼叫著跳下車。
女秘書 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就把情況向我們的無朋友介紹一下吧。在這段時間,你們警衛,你們就賣標誌。(她走向狄埃戈)您好,您要買個標誌嗎?
漁民 動機!真要把我問火啦!
女人 可是,我流落到街頭,他們本來答應另給我房子住。
法官之女 不,爸爸,不要答應,這與我們不相干。
女秘書 表格上有。而且,這種方法很好,讓不應再屬於個人的東西公開化!
女人 有人沒收了我家的房子。
法官之妻 對!因為她們有享樂和生育的肚腹!
狄埃戈 您太叫我反感,簡直令我作嘔!
女秘書 可疑!填上公民感可疑!再念最後一個問題。
瘟神 這不足為奇,絲毫也不必擔心。他又找到了一張床。
狄埃戈終於跑進一座房舍,警察到門口停下,設崗哨看守。
狄埃戈 不行!丟下我一個人吧。有了這種痛苦,我不能尋開心了。
狄埃戈 瞧瞧我!不,不,你什麼也沒有!毫無感染的徵象!這種狂戀不會產生什麼後果!
女秘書 那就看我們高興不高興了。不過,這生存證是短期的,同任何隨意的事情一樣,我們就特別照顧,發給您這個證件,但是有效期只有一周,過了一周再看情況。
維克多麗雅 回來吧!我別無所求,但願和你在同樣的高燒中耗盡生命,和你發出同一呼喊,忍受同樣的傷痛!
納達 增加工資是以後的事兒,今天只有計算表。我們將工資增加了一個計算,僅此而已。
狄埃戈放開孩子。九*九*藏*書
船夫 去哪兒?
一名警察 (在戶外)這所房子窩藏一個可疑者,要查封了。房裡的居民都要受到監控。
一個聲音 我們子繼父業,全當屠夫。我們要宰牛羊,用不著什麼證書。
納達 當然,漢子!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然而,由於非得拿個主意不可,我們就讓你同時依照兩個條款。
納達 真是莫名其妙!如果說我死了,別人也會知道的!哦,對不起!
他翻閱一個卷宗。
女秘書 妙極啦!
婦女合唱隊騷動。
維克多麗雅 我就知道您不愛我。
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有表格嗎?
狄埃戈正要跳上船,不料女秘書卻在他身後出現。
合唱隊 災難哪!我們大難臨頭!
法官 住口,女人!
狄埃戈 在卑鄙者的城市裡,什麼也不算卑鄙。
法官之妻 法官!
女人 我幾個孩子沒房子住了,給他們個住的地方,不是比什麼都緊急嗎?
女秘書 私人的事兒!這種話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您的生活自然而然是公共的。況且,這是唯一允許您的生活。首席治安法官先生,詢問細節。
女秘書 喏,就是瘟疫的標誌。(停頓)您倒是有拒絕的自由,並不是非買不可。
黑暗。燈光移到墓地門房。納達和首席治安法官正準備動身。
女秘書訕笑。
狄埃戈 住口!我是有種的,無論生還是死,本來都很光彩。然而,您的主人來了:現在生與死,全不光彩了……
法官之妻 你也一樣,你恨你兒子。
女秘書 可是,這一切再簡單不過了,我講的是真話。我明確告訴您,組織非常健全,不會遺忘任何人。
狄埃戈 要多少錢我交就是了。
法官 全怪他,我要告發他。那樣的話,他們就讓房子開放了。
女秘書 什麼說法?
狄埃戈 我們是無辜的!
女秘書 奇怪!為什麼?
納達 好原則解釋說,投票是自由的。換句話說,擁護政府的贊成票,將被認為是自由表達意願的。為清除可能暗中阻撓自由選擇的障礙,其他選票根據優先選舉法就不計數在內了。也就是分開計算混合圈名選票,按照未表達的選票總數調整,要佔劃掉候選人名字的選票的三分之一。這樣解釋清楚嗎?
狄埃戈 (他喊起來)無辜,劊子手。無辜這個詞兒,你理解嗎?
狄埃戈後退,指著自己身上的徵象。維克多麗雅手往前探,猶豫起來。
離開這座房子。
首席治安法官 (他吃力地拼讀)存在理由?
狄埃戈 反正你也沒有看見,也沒有聽到法令。
人家還要把他往車上裝。他掙脫了,跑進墓地門房。
她在花名冊上劃了一下。海上傳來一聲驚叫和落水的聲響。
狄埃戈 靈魂動搖了,但有法律支持我們。對不對,法官?大家都是兄弟!
法官 我是法律的僕人,我不能把你留在這裏。
狄埃戈恐懼地看著自己身上新的徵象。他瘋狂的目光投向四周,接著,他沖向維克多麗雅,一把將她緊緊摟住。
女秘書 能啊,但是要在一個組織良好的社會中!
狄埃戈 可這是禁止的。
漁民 這又是什麼?
法官之妻 等一等,狄埃戈,求求你啦!不要像他那樣,他連心都變硬了。不過,他還會緩和下來的。
女秘書 您是否因為搶劫、背信棄義或者偷盜而被判過刑?
女秘書 我理解。您也看到了,我無非是個執行者。但與此同時,也就賦予了我支配您的權利。否決權,您要喜歡這麼說也行。
女秘書 有個缺陷,我的寶貝兒。據我所能回憶起來的最早時候,就一直如此。只要有一個人戰勝恐懼心理,起而反抗,就足以使他們的機器吱咯作響。不是說機器就停止運轉了,還差得很遠。但是,機器終究發出摩擦的吱咯聲響,這時候,它也真要卡住了。
首席治安法官 公民感?
維克多麗雅 至死我也聽不見!
維克多麗雅 我也羞愧。這麼死了我感到羞愧。
狄埃戈 (對合唱隊講話)西班牙在哪裡?加的斯在哪裡?這背景不是任何國家。我們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人在這裏無法生活。為什麼你們都不吭氣了?
女秘書 不准許以這種方式回答問題。
女秘書 這正是我想要講的。您以某種方式屬於我!僅僅以某種方式。也許並不是我特別喜愛的方式……就是我看您的時候。(爽直地)您知道,我挺喜歡您。不過,我還得按命令行事。
法官 我的作用就是保護這個家,防止災難鑽進來。我……
法官 她說得對,這與我們不相干。
維克多麗雅 啊!我又找回你啦!這正是我們的語言,被你丟失了一陣!(她伸出雙手)讓我認認你……
男人 可是,這些條例,哪個我也不知道哇!
狄埃戈 發生什麼情況啦?
女秘書 這些不用問,先生自己把空格填上就行了。
合唱隊 我們原先是民眾,現在成了烏合之眾!從前別人邀請我們,現在是召集!從前我們交換麵包和牛奶,現在我們依靠供應!我們頓足!(他們跺腳)我們頓足,我們說誰也幫不上誰,應當在我們的位置上,在指定給我們的行列里等待。呼喊有什麼用。我們的女人,再也沒有能引起我們情慾的如花的面容。西班牙消失啦!頓足吧!頓足吧!痛苦哇!我們踐踏的是我們自己!在這封閉的城市裡,我們感到窒息。啊!假如颳起風……
狄埃戈 帶我走吧。
狄埃戈 你呀,我看你能始終如一。
女秘書 您還害怕嗎?
納達 不能因為你的孩子流落街頭,就得給你一個住所。如果你提供一份證明書,那就會給你一所房子住。這可不是一碼事兒。
女人 他怎麼生活?
漁民 理由!您想讓我找出什麼理由哇?
維克多麗雅 媽媽!
女秘書 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會出錯了。一個秘密:一台完善的機器。您就瞧著吧。
納達 這就更應該提出申請了。填上這個表格。
男人 怎麼會這樣呢?
維克多麗雅 我手握武器,同你並肩戰鬥!
女秘書 一個正派人,我早就料到了!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加上一句評語:嚴密監視。
真可惜,這麼漂亮的小夥子!
納達 有什麼事兒,女人?
男人 承你多照顧,納達,謝謝你。
法官 我並沒有同意你們結婚,只同意你離開家。
納達 哦。
女秘書 噓!有些話是不能講出來的,你們應當知道這是禁止的。你們瞧。
維克多麗雅 我不認識您。
納達 (吼起來)讓他們吃掉嘛!下一個。
狄埃戈 你原先為舊法律效力,你同新法律毫無瓜葛。
狄埃戈 別管我。看到我們變成了什麼樣子,我感到羞愧。
納達 你瞧,想得很周全。
女秘書 事先沒有這種安排。再說,我認識您,您不能逃走。
狄埃戈 沒問題。
女秘書 我知道,我這行當費力不討好,幹得很累,還必須專心。比如說,開頭那階段,我就得摸索一點兒。現在嘛,我手到擒來。
漁民 我結婚是因為成年男人都這麼做。
狄埃戈 你屬於另一邊,同活著的人在一起!https://read.99csw.com
狄埃戈 哼!我恨你美麗的容貌,因為我死了,它還留在世上!要供別人享用的美容就該詛咒!
首席治安法官 Curiculum uitae
你會讓步的,對不對?
你也一樣,我要給你兄弟的親吻。
女秘書 (氣憤地)噯,不對!(她思索了一下)不過也別說,還真有例外,隔三差五就忘掉一個。然而,他們最終無不自我暴露。他們一旦活過百歲,就自我炫耀起來,愚蠢極了。於是,報紙就揭發出來,只需等待。早晨我翻閱報刊,就記下他們的名字,如我們所說,我一一核對。不用說,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們。
狄埃戈 怎麼不可靠?
納達 我真佩服您,治安法官。然而,不管您明白還是不明白,您不要忘記,這種選舉方式的結果是萬無一失的,總把反對政府的選票視為無效票。
狄埃戈 哼!你怕啦!
狄埃戈 (他抓住女秘書搖晃)的確您在說謊,而且從今往後直到時間的終了,您還要說謊。對!我弄清楚了你們的體制。你們讓他們挨餓,把他們拆得妻離子散,以使他們飽嘗痛苦而無暇反抗了。你們把他們折磨得筋疲力盡,吞噬他們的時間和精力,以使他們連憤怒都沒有閑暇和衝勁了!他們儘管成群地在一起,一個個卻孤立無援,也同我一樣孤單。只因別人卑怯軟弱,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立的。我也像他們那樣受奴役,也像他們那樣受屈辱,然而我還是向你們宣布,你們都無足掛齒。這種無限擴張,甚至遮天蔽日的強權,不過是投在大地上的一片陰影,只要颳起一陣狂風,剎那間就會吹得無影無蹤。你們以為,一切都能化為數字,製成圖表!可是,在你們出色的詞典中,你們卻遺漏了野薔薇、天象、夏天的面孔、大海的轟鳴、撕肝裂膽的時刻和人的憤怒!
納達 只要遵守好原則就不會。
女秘書 您憤慨的樣子,真是漂亮極了!我更加喜歡您了。
另一個男人走上前。
瘟神 喂,你們快點兒干。這座城市辦事效率真低,城裡的居民都不勤勞,他們喜歡閑待著,這是顯而易見的。照我的想法,只有在兵營里和等待的隊列中,才可能無所事事。那種無所事事是有益處的,能空乏人心和雙腿,而這種閑散毫無用處。快點兒!趕緊把我的塔樓豎起來,警戒還沒有就位。要把全城用帶刺柵欄圍起來。每人有每人的春天,我的春天開放鐵玫瑰花。將爐子點著,這就是我們的篝火。衛兵!將我們的星狀標誌安到我打算處理的人家。您呢,親愛的朋友,您開始列名單,做好生存證!
維克多麗雅 狄埃戈,這樣干太卑鄙了!
狄埃戈 帶去什麼?
女秘書 不會。根據條例,我前來就是要結果您的性命。
加的斯的一座廣場。舞台左側是墓地的門房,右側是個碼頭,旁邊坐落著法官的住宅。
狄埃戈 你也一樣,害怕了……
女人 提供什麼?
漁民 31年結的婚。
納達 我們了解,這不,有新的工資計算表,是剛剛做出來的。
女人 加爾維絲·安東尼奧。
船夫 那就上船吧。大海風平浪靜。
婦女合唱隊 我們都是看護!這件事超出了我們的理解力,我們只有等待它結束。我們將守護著自己的秘密,一直到冬季。到那時自由了,男人不再號叫,又回來找我們,要求他們捨棄不掉的東西:重溫自由的大海、夏季遼闊的天空、愛情的永恆氣味。可是眼下,我們就好似九月急雨中的枯葉,飄轉了一會兒,便載不動雨濕而貼到地面上。現在我們也貼到地面上了,一個個彎著腰,一邊等待所有戰鬥的嘯聲衰弱下來,也一邊傾聽內心深處幸福大海的輕浪的幽咽。等到光禿禿的杏樹掛滿了霜花,我們感到刮來的第一陣希望之風時,身子便抬起來一點兒,並且在這第二個春天裡很快就又挺直了。我們所愛的人將朝我們走來,隨著他們越走越近,我們也將像這些帶著濃郁的氣味、黏著鹽水的沉重小船,漸漸被潮水托起來,直到下面有深深的海水,終於能飄蕩了。啊!但願風刮起來,但願風刮起來吧……
納達 這是自然的!
漁民 (吼叫)我愛自己的老婆!
狄埃戈 我也怕。將害怕的心理喊出來有好處!喊吧,風就會回答。
燈光移至舞台中央。狄埃戈和維克多麗雅跑到近台。
狄埃戈 我治好啦?
女秘書往後退一退,彷彿要把他吸引過去。狄埃戈跟隨著她。
首席治安法官 唔!這一點,我可以解釋。您應當明白,公民感,就是我這一方。老弟,就是要了解您是否屬於這一類人,即僅僅以其生存為理由,就遵守已存的秩序?
狄埃戈企圖奪取。
女人 我一句也聽不懂這種話。誰也聽不懂,魔鬼才這樣講話!
法官 誰准許你進來的?
天空回蕩著註銷的聲響。
狄埃戈突然入室。
女秘書翻看花名冊,湊到瘟神耳邊說話。
漁民…… (他是合唱隊的領唱)生存證,幹什麼用啊?
維克多麗雅 (她投向狄埃戈)啊!狄埃戈,如果有必要,下地獄我也跟你走!我又找回你來了……我挨著你的雙腿顫抖起來。擁抱我,吻我吧,以便遏制從我肉體深處升上來的呼喊:這呼叫要出來,出來了……啊!
法官之妻 我啐你那法律!我也有為自己的權利,這是不願意被拆散的人的權利,是有了罪而能被寬恕、痛悔者能洗刷恥辱的權利。對,我啐你那法律!你那次膽小如鼠,向要同你決鬥的那個隊長道歉;還有那次,你為逃避徵兵作了弊,難道你有法律陪伴嗎?還有,在法庭上同一個徒有其名的法官辯論的那個姑娘,當時你提出同她睡覺,難道也有法律替你說話嗎?
船夫 這麼干可禁止。
狄埃戈 什麼標誌?
維克多麗雅 (她用力掙扎)你把我弄疼啦!放開我!
漁民 那怎麼辦?
天空發出轟鳴聲。
女秘書 好極了。我只是向你們指出,拒絕佩戴這種標誌的人,都必須佩戴另一種標誌。
維克多麗雅 (高喊)當然是相愛啦!
法官 我有法律陪伴,法律能給我安寧。
維克多麗雅用手拍了拍他感染的徵象。他失去常態,連連後退。維克多麗雅伸出胳臂。
維克多麗雅 誰阻止你自重呢?
漁民 管它臨時不臨時的,趕緊發給我吧,我好回去,家裡人都等著我呢。
維克多麗雅 一塊兒死可以,但絕不能緊貼著你!我憎惡你現在這樣恐懼和仇恨的面孔!放開我!讓我從容地在你身上尋找往日的溫情,我的心就會重又說話。
法官 我並沒有原諒,而是依法辦事:在眾人看來,法律使我成為這孩子的父親。
法官 怎麼回事兒?
狄埃戈 我可不是最堅強的。我本來要和你分享的,絕不是一次失敗!
女秘書 沒問題!不過,發給您之前,您還得提供健康證。您去辦點兒手續,健康證就發給您了,到二樓當前事務處,候見室,備用科。
幕啟。掘墓工身穿苦役犯的囚服,正在收屍。幕後傳來大車的吱吱扭扭的聲響。大車上場,停到舞台中央。苦役犯往車上裝屍體。大車又駛向門房,到墓地前停下的時候響起軍樂。大門朝觀眾打開,露出墓地的一角,看似學校的操場。女秘書坐在那裡。再靠近台一點兒,有幾張檯子,像是分發食品供應卡用的。鬍子花白的首席治安法官坐在一張檯子後面,周圍站著幾個官員。音樂漸強。在另一側,警察驅趕著民眾到了墓地前,從大門進去,男女分列。
狄埃戈 那你就靠近點兒,最強大的要殺掉另一個。
狄埃戈 什麼標誌?
女秘書 沒事兒!他安然無恙,放寬心吧。
女秘書 咦,真的!又是一個,自以為自由,其實跟所有的人一樣,也登記在冊了。
女人 (她倒退幾步)你們把他們怎麼樣啦?
女秘書 衛兵,你們幫著先生往前站站!
法官之女 這是通姦的權利。九*九*藏*書
維克多麗雅 我的眼睛看不見,已經被愛情晃花了!
你們自行集中,自我處決,自找營生干。
狄埃戈 我這樣的血性男子,只屬於大地。
納達 不要謝我。因為,看來一個條款給你開店鋪的權利,另一個條款又取消你在店鋪賣貨的權利。
女秘書 我要告訴您一個小小的秘密……您講得很有道理,他們的體制相當出色,不過,他們的機器有一個缺陷。
納達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沒有死!
首席治安法官 這不容易,有些人可能投反對票。
法官 不錯。美德若是趾高氣揚,同法律抗爭,那就應該受到懲罰。
維克多麗雅 還有你身上的厄運!其餘的會迎刃而解。
法官 名譽是男子漢的事情。這座城裡已經沒有男子漢了。
狄埃戈 你幹什麼呢?
漁民 我們家三輩子撒網打魚,一直幹得非常像樣,也沒有一份書寫的證件,我可以向您發誓!
納達 這不是偶然的,女人。這裏就是力圖讓講同樣語言的人,彼此誰也不理解。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我們接近了完美的境界:在這座城市裡,兩種言語不共戴天,相互摧殘,不惜同歸於盡,以使一切趨於圓滿:寂寞和死亡。
狄埃戈站起來,既憎惡又恐懼地注視女秘書。
狄埃戈 (他哈哈大笑)你很清楚,法律是好的,只不過有點兒新了,你還不完全了解。法官、被告和證人,現在我們都是兄弟!
一個女人 (她走上前)我的丈夫在哪兒?
女秘書 不行!您不能上船。
燈光快速移到墓地門房,納達和首席治安法官坐在那裡,面前站著幾排被治理者。
女秘書 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女秘書 一百年不算什麼!您看事物離得太近,就覺得不得了。我呢,要知道,我是看全局。在三十七萬兩千個姓名的卡片櫃中,一個人即使活了上百歲,請問他又算個什麼!再說了,我們還能從沒過一百歲的人身上彌補回來,一平均就行了。稍微快一點兒註銷,不過如此了!因此……
女秘書訕笑。
狄埃戈 這麼說,我更強大了。
女秘書擊到狄埃戈的腋窩,再次給他打上瘟疫的標記。
這時,舞台上空吊的布景坍塌下來,彷彿穿過了擴音器和口號聲浪而不斷震動。口號隨著重複越來越響,壓住了閉上口的合唱隊,直到一片寂靜籠罩全場。
女秘書 這可真棒!和這樣一個姓名的人,我們什麼都可以聯手干!走到這邊來吧,你可以任我們王國的官員。
狄埃戈突然從窗口衝出去。法官也跑過去。維克多麗雅則從一扇暗門溜掉。
女秘書 姓名!
納達 寧願跪著生,也不要選擇站著死,以便讓世界找到以絞刑架為規矩的秩序,即介於安靜的死人和提高品位的螞蟻之間,不啻為沒有草地和麵包的清教徒的天堂。在這天堂里,長著巨大翅膀的警察天使,在飽餐文件和營養豐富的表格並跪拜上帝的幸運者之間巡邏。而那上帝則佩戴著萬物摧毀者的勳章,並且堅定不移地掃蕩一個過分美妙的舊世界的狂熱。
狄埃戈 怎麼回事兒?
狄埃戈 然而,在這一百年間,他們會一直否認你們,正如整個這座城否認你們!
維克多麗雅 不,父親。您不能借老女僕感染上了瘟疫,就把她交出去。她把我養大,侍候您也從未發過怨言,這些您都忘了嗎?
法官 母狗!
法官 這位也恐懼呀。
漁民 沒有。
狄埃戈 交多少錢都行。
狄埃戈又把目光投向船夫。
首席治安法官 清楚,先生……總之,我認為聽明白了。
女秘書 噯!親愛的,老實說,別打這種主意了。您究竟以為這是什麼呢?這是個筆記本,知道這一點就行了。一個文件夾,半似記事本,半似一套卡片,還附有星曆表。(她笑了笑)喏,還不是幫助我記事兒的東西!
納達 對呀。這讓你受屈辱,因此就有益。還是回到你的買賣上吧。有兩個條款:一個是作為第五通用條例的第十六號通告,第六十二款第二〇八條,另一個是作為特殊條例的第十五號通告,第二〇七條的第二十七節,您喜歡依照哪個條款呢?
瘟神 怎麼回事兒?
女秘書 您看到了,徵象消失了。繼續下去,您這條路走得對。
男人 我能在哪兒擦身子呢?
遠台傳來喧鬧聲。
納達 無。
合唱隊 我們害怕!啊!假如能颳起風……
合唱隊 這個女人有話要講。
狄埃戈 不要靠近我。
傳來哨子聲、越來越近的奔跑的腳步聲。狄埃戈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他猛地一把抓住孩子。
維克多麗雅 但是他還沒有背叛什麼。
漁民 從來沒有!
她跑向門口,擋住法官的去路。
納達 取消一切呀,我的美人兒!事物越取消,進行得越好。如果一切都取消了,那就是天堂!情侶們,聽著!我討厭那樣!我看見他們從我面前經過,就啐他們。當然吐到他們後背上,因為有的人特別記仇!還有兒童,這些下賤的孬種!花朵呢,樣子都很愚蠢,河流也無法改變意念!哼!這些我們全取消!統統取消!這就是我的哲學!上帝否認人世,我就否認上帝!虛無萬歲,既然虛無是唯一存在的東西。
狄埃戈 留下我吧!你若是把我趕走,他們就要把我塞進其他所有人的圈兒里,那將是死人堆呀!
漁民 能全說明嗎?
狄埃戈 我要走,什麼也阻擋不了。
法官之妻 噢!你這個男人,已經原諒的事兒,總不至於翻老賬吧?
法官之妻 (高聲喊叫)我並不否認我的過錯,可以高聲告訴所有的人。不過,我在不幸中也知道,肉體有肉體的過錯,心靈也有心靈的罪孽。但是,人在熱戀中所做的事,應當得到憐憫。
維克多麗雅 只要你想愛我,你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女秘書 悉聽尊便。況且,我和您的這場談話,也不太合乎規矩。我累了,便傷感起來。整個這套會計工作,有時到了晚上,就像今天晚上這樣,我就喪失毅力了。
女秘書 如果是這樣,我就拿您沒辦法了,這也是條例所規定的。不過,我可以告訴您,這個條例是第一次得到我的贊同。
法官之女 憐憫母狗!
瘟神哈哈大笑。
狄埃戈 海風……
納達 (念表)這非常簡單!一〇八號計算表。「提高各行業及其接續的工資的決定,取消基本工資,無條件打通各個變動的級別,從而讓人能自由地達到有待預計的最高工資。減掉由一〇七號工資計算表虛擬規定增加的額度,各級別不考慮重新划級的具體標準,仍將在前邊取消的基本工資的基礎上計算。」
女秘書 再看有沒有必要給您延期。
女秘書 我的意願就阻擋得了。我有這種願望,因為我還得跟您打交道。您知道我是誰!
他像瘋子一樣哈哈大笑,用力搖她的身子。
狄埃戈 您的話是雙關的。您完全了解,正是這種話男人受不了。就此打住,好不好?
維克多麗雅 不害怕的那個有道理。我的心毫無畏懼!這顆心在燃燒,高高騰起的是唯一明亮的火焰,猶如我國山區人用來相互打招呼而高舉的火把。這顆心,也在呼喚你……你們到一起,就是歡樂的聖約翰節!
漁民 沒有這玩意兒,直到現在我們也活得很好。
燈光對準舞台中央。瘟神高高坐在府中,正指揮一些無形的工人。觀眾只能看見一片忙亂的場面。
女秘書朝他伸出一隻手,似乎要給一下愛撫。
狄埃戈 瞧哇!
狄埃戈 去海上,到船上read.99csw.com去。
天空的確放亮了。一陣微風刮來,吹動一扇門,吹得一些幃幔飄動了。現在,民眾圍住他倆,也都紛紛解下口銜,舉目望天。
愛情的黑馬在哪裡?時光美好就脈脈多情,一旦降臨不幸,馬就飛馳而去!至少同我一塊兒死吧!
法官之妻 住口,你忌妒得要命,心都黑了。(對法官)可是你呢,都土埋半截的人了,你應當清楚,這大地上除了睡眠和安寧,真沒有什麼可羡慕的。你也應當清楚,我若是讓人這麼干,那麼日後你在孤獨的床上就睡不安穩。
女人 他沒有回家。
狄埃戈 哎唉!哎唉!
女人 正義就是讓孩子吃飽飯,不挨凍;正義就是能讓我的孩子活著。我把他們生在一個快活的土地上,大海供給他們洗禮的聖水,他們並不需要其他的財富。我也別無所求,但願他們每天有麵包吃,窮人有地方睡覺。這種要求不算什麼,可是卻遭到你們的拒絕。如果說連麵包你們都拒絕給不幸者,那麼世上就沒有任何浮夸、漂亮話,也沒有任何神秘的諾言能使你們得到寬恕。
關進集中營,用刑折磨,總還能剩下點兒什麼東西!
法官之妻 (她跑向法官)答應吧,卡薩多!答應這個瘋子的要求。
黑暗。
維克多麗雅 屍體還是草地,這對我的愛情又有什麼關係?至少,我這愛情不損害任何人,它是寬宏大量的!你干那種蠢事,徒勞無益地賣命,究竟對誰有好處呢?不是對我,不是對我,不管怎麼說,你每句話都像匕首在刺我!
男人 大家拿這個計算表有什麼用?
女秘書 是婦女們騷動起來。
維克多麗雅 噯!為了我們的愛情,不要這麼說,否則,我就倒在你面前,向你袒露我的全部怯懦。因為,你講的不是真的。我沒有那麼堅強,我支持不住。一想起我能完全信賴你的那段時間,我就支持不住了。我一聽說你的名字心就漲潮的那段時間,現在何處尋覓?我一見到你,心中就高喊大地的那段時間,現在何處尋覓?對,我動搖了,我卑怯地懊悔,痛不欲生。如果說我現在還挺立著,那也是愛的激|情推動我向前。但是,如果你消失了,我停止奔跑,也就摔倒了。
瘟神 無辜?不理解!
漁民 什麼,這是傳統?
女人 對呀,可是還得提出申請,申請書要走一大圈兒,眼下,我的孩子都待在街上。
女秘書 那時,你們不過是處於無政府狀態!要知道,我們決不反對屠殺,恰恰相反!然而,我們引進了會計學,使之改進了。這就是我們的高明之處。至於撒網打魚,你們將會看到,我們一網能打多少。
男人 什麼,還有好處?
女秘書 我的寶貝兒!
好啦!將來我不會孤單一人啦!你的愛如果不能隨我腐爛,對我又有什麼意義呢?
法官 我一旦做出決定,誰敢給更改?
納達 不奇怪,什麼是自由,您還沒有一個正確的概念。
燈光照到法官的家。
狄埃戈 其他人也在高喊。
狄埃戈沖他微笑。
船夫 是政府禁止的。但我不識字,而宣告新法令的時候,我在船上。
女秘書 這個問題意味著您必須拿出活著的理由。
女秘書 幹什麼用?你們沒有生存證怎麼活著?
聚光燈移至舞台中央。
首席治安法官 結婚了嗎?
瘟神 對,我把他和另外幾個人關押起來了:他們太吵鬧了,我不得不把他們清除。
瘟神 給他打上標記!給所有的人都打上標記!他們沒有講出來的想法,甚至還能聽到!他們再也不能高聲抗議了,但是他們的沉默還有咯咯的咬牙聲!將他們的嘴砸扁,將他們的嘴堵住,教給他們那些口號,直到他們能自動地沒完沒了地重複同一件事,直到他們終於成為我們所需要的好公民。
一個船夫出現,他經過碼頭僅僅露出腦袋。
漁民 如果不延期呢?
狄埃戈 (他半放開維克多麗雅)我不願意獨自死去!我在世上最寶貴的,卻要離開我,拒絕跟我走!
一個男人 生活費用增加,而工資不夠用了。
法官 我為法律效力,只因它是法律,不管它規定些什麼。
他將孩子舉到面前。
瘟神 好傢夥!這就是所謂的人心!你丈夫出了什麼事兒?
維克多麗雅 你這講的是真話,就要倒大霉。你一向標榜以法律的名義,其實僅僅憑著仇恨審案。甚至最出色的法律,到了你嘴裏也變成壞味兒了。你像從來沒有愛過什麼的人,長了一張刻薄的嘴。噢!我厭惡得簡直要窒息!好吧,狄埃戈,你摟抱我們所有的人,讓我們腐爛在一起。不過,讓這個人活著,而生活對他是一種懲罰。
女秘書 沒關係,過來吧。
船夫 我供應食品。
首席治安法官 結婚動機?
——幕落——
狄埃戈 不怕了。
這時,呻|吟和詛咒聲又變本加厲了。他像精神失常那樣四面張望,又逃掉了。
納達 無。
女秘書 還在進行,形勢大好。我覺得這些老實厚道的人都理解了我的意思!
狄埃戈 供給城市?
維克多麗雅 爸,我屬於這個人,您是同意了的。您昨天把我許給他,就不能今天又把我從他身邊拉走。
女秘書 悠閑自在地生活!
漁民 (他舉目仰望天空)那是什麼?
女秘書 照章辦事則不行,因為您得先有健康證,才能領到生存證。看來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維克多麗雅 不。可是,一下子全毀了,靈魂動搖了。
女秘書 原先您只是可疑,現在您就傳染上了。
狄埃戈 那就該懲罰美德啦!
維克多麗雅 不要離開我。職責就是待在所愛的人身邊,要挺住!
漁民 沒有,鰥居。
對維克多麗雅:
維克多麗雅 我全身心投入!我只認我的愛情!什麼也嚇不住我,哪怕天塌下來,我只要拉著你的手,就會高喊著我的幸福斃命。
冷場。
女秘書 為什麼?
她注視狄埃戈。
法官之妻 你也一樣,要看不起我了。
他把維克多麗雅緊緊摟在胸前。
漁民上。
漁民 我的生活是我個人的,這是私人的事兒,與別人無關。
船夫 您在良心上說得過去嗎?
法官 這哪兒是逃避,你把瘟疫帶來了。
燈光移至舞台中央。只見一些木屋、帶刺的鐵絲網、觀察哨所和其他禦敵建築物的側影。狄埃戈一副困獸的神態,穿著帶標記的服裝。他瞧見建築物、民眾和瘟神。
法官之妻 不,維克多麗雅,我不會住口的。這麼多年我都不言不語,這麼做是為了我的名譽,也為了我對上帝的愛。可是,名譽沒了,而這孩子的一根頭髮,對我來說也很寶貴。我不會住口的,我至少要對這個人說,他從來就沒有這種權利。因為權利,你聽見了吧,卡薩多,是在受苦、呻|吟和懷著希望的人一邊;權利不可能在斤斤計較的人一邊。
維克多麗雅 快來呀!再也不必害怕了!
瘟神一示意,警察就向狄埃戈逼去。狄埃戈撒腿便跑。
漁民 (吃力地)晚安,兄弟。我有很久沒有講話了。
女秘書 (她轉向狄埃戈和維克多麗雅)回頭見!(對漁民)又有什麼事兒?
首席治安法官 十三份?
狄埃戈 如果我沒有打您,您會放過我嗎?
首席治安法官 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女秘書 漂亮極了!
女秘書 這是傳統!
男人 可我不能總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