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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三場景

第一部分

第三場景

坦普爾回到桌前,點著一支香煙,接著毅然決然地轉身,面對史蒂文斯。
坦普爾 晚安。
——幕落——
房間同四個月前完全一樣。只是這回檯燈點亮了,長沙發挪了地方,現在對著觀眾了。餐室的門關著。右側角落的獨腳小圓桌上擺著電話。
戈旺 說呀,坦普爾!從前我們相愛過。
史蒂文斯 證據在哪兒?
坦普爾 為了這孩子的安寧和他將來的睡眠,不絞死殺害他妹妹的兇手,讓遺忘來抹掉一切,難道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坦普爾 謝謝!聽我說,蓋文。歸根結底,我知道什麼,或者您認為我知道什麼,又有什麼關係。我們甚至無需了解這些。我們只需要一件東西,一份證明,一份宣了誓的聲明,保證她瘋了……她已經瘋了好幾年了……
史蒂文斯 (注視坦普爾)訛詐,對不對,坦普爾!您這是故意的。沒關係,我們還是照樣談。
戈旺 不,絲毫也不要擔心。我不會大吵大鬧的,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會打你,我平生沒有打過一個女人,連一個婊子也沒有打過,知道嗎,甚至沒有打過孟菲斯的一個妓|女,或者一個「前」妓|女。可是,溫和的耶穌哇,我認識的一些男人就說,一個男人有權打兩種女人:他的老婆和他的婊子。瞧瞧我這運氣,真叫人難以置信:我只要打一次,只要扇一個耳光,就能打了兩種女人。(他住了口,轉過身去,顯然在極力控制自己。繼而,他改變聲調)要我給你弄一杯飲料嗎?
史蒂文斯 那麼,對司法官的侮辱呢?
她取了一支煙捲,一直拿在手上,而始終僵硬的手臂垂在身邊。
史蒂文斯 請問,您為什麼又從加利福尼亞回來呢?
史蒂文斯 這我想過,可是太遲了。五個月前,也許還行……如今,已經宣判了。她被判定有罪,被判決了。從法律角度看,她已經死了。從法律角度看,南茜·曼尼戈甚至已經不存在了。
戈旺 什麼?
史蒂 文斯……就是天天在審判庭,面對法庭。從第一天起,終日如此……
戈旺 真的嗎?你認為我們能夠了結?你真的認為有一份工資,有朝一日你可以不再付給嗎?真的認為你在人世的債務的最後一筆,他們不再向你索取嗎?你也可以不必為我們所犯的僅僅一個錯誤而償付嗎?的確,這僅僅是一個錯誤,對不對,一個單純的錯誤?以基督的名義,我們笑吧。喂,笑哇!笑哇!
史蒂文斯 沒有。
坦普爾 她不肯對您講嗎?那好,請您聚精會神聽我說。(她站在原地,身子挺直僵硬,正面注視史蒂文斯的眼睛)坦普爾·德雷剋死了。從前少女的我,比南茜·曼尼戈早死了六年!如果南茜·曼尼戈沒有別人能把她從絞刑架上救下來,那就只有求上帝來幫她啦!現在,您走吧!
坦普爾 即使我簽署一份聲明也不行嗎?
史蒂文斯 很好。我們重新出庭,宣誓證明兇手在作案時已經瘋了。
史蒂文斯 他不在這兒就更好些。
坦普爾 不是。巧合是指另一件事。(她坐下,將電文紙扔到桌子上,轉身面對史蒂文斯)那是6號下午。巴奇和我,我們在海灘上。我捧著書看,要盡量忘掉電報,小傢伙邊玩耍邊喋喋不休。突然,他問read.99csw.com:「媽媽,加利福尼亞,離傑斐遜遠嗎?」我隨口回答:「對,寶貝兒。」同時還繼續看書。他又問道:「在這兒待多長時間?」我回答:「一直等我們待夠了為止,寶貝兒!」當時他注視我,一副乖樣子問我:「我們一直待到絞死南茜嗎?」太遲了。我本應當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可是太遲了。我回答說:「對,我的寶貝兒。」一時找不到別種回答。是他對我說的,當然像所有孩子一樣,他向我提出這個問題:「然後呢,媽媽,然後我們去哪裡?」同您問的完全一樣:「然後您去哪裡?」於是,我們乘坐最早一個航班回來了。我給戈旺吃了安眠藥,安排他躺下,但願他睡著了,我就給您打電話。您有什麼說的嗎?
坦普爾 我已經跟您說過了。但是看在對上帝的愛的分兒上,不談這個了。至少,我所要求的事兒,難道不可能嗎?
戈旺 不是,真的嗎?我該不該相信你的話?你就說吧!說那天夜晚,你屋裡根本沒有男人。(坦普爾默不做聲)快點兒!你就不能否認嗎?(她仍然沉默)很好。這樣更好,更清楚!至少,你沒有告訴蓋文,那天夜晚發生了什麼事。我本人什麼也不想知道。任何別人都不會了解,永遠也不會了解。我禁止你給蓋文叔叔打電話,你也不同意向州長或者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情況。你本人也說過,而且你再說什麼也不如這話真實:如果南茜要指望你免除一死,那就讓上帝來幫她吧。明白嗎?
坦普爾 我也回答過您,已有六個年頭兒,我分不清失眠和睡眠、白天和夜晚了。(她盯著看史蒂文斯的眼睛。史蒂文斯不應聲,只是看著她。她猶豫起來,繼而,她指了指嬰兒室,壓低了聲音)您完全清楚,我要想讓這個孩子繼續安寧地生活,就不能講出來。我把孩子帶來,就是讓您想想他,想想他的安寧。然而,您也要把他喚醒。
史蒂文斯 怎麼樣呢?現在是11號。這就是巧合嗎?
前廳的門開了,坦普爾和史蒂文斯一前一後走進來。坦普爾身穿長浴袍,她的頭髮用髮帶扎在後面,就好像準備睡覺了。史蒂文斯則身穿外套,頭戴帽子。他的一套禮服與前場不同。坦普爾走進來站住,史蒂文斯也站住了。
他繞過椅子,拿起外套和帽子,走到門廳,徑直出去了。
坦普爾 (還是迴避看他,一副全然無動於衷的神態,將香煙放到嘴唇上,說話時香煙隨著音節跳動)難道我不是位傷心的母親嗎?……
坦普爾 為了找回安寧。(她走向桌子)然而,安寧我沒有找回來。您相信偶然巧合嗎?
戈旺 你知道我對你說過的話,你打電話我就離去。
史蒂文斯 如果您本人找回睡眠,他也會睡得安穩。
坦普爾 (聲調異常平靜)勞駕,戈旺,你這手移開。(二人對視。戈旺抽回手。坦普爾拿起聽筒,放到耳邊,目光直視前方,繼而說道)請接329號……
史蒂文斯 我們不是向最高法院申訴。(坦普爾定睛看他)上最高法院,已經太遲了。如果可行的話,四個月前我就會安排了。我們去拜訪州長,今天晚上就去!
坦普爾 (激烈地)說夠了,戈旺!
戈旺 等一下。這六年當中,你什麼時候都可以清理這一切。現在也行,你是自由的。不過,你一旦拿起這話筒,和蓋文叔叔通上話,那就晚了,離開的將是我。你願意我走嗎?(她不回答)說你不給蓋文打電話了,說呀,求求你啦!
史蒂文斯 您說歸說,並不相信。
坦普爾 那好,走吧!前去敲https://read.99csw.com門。提出您的問題。
坦普爾 對。這樣也許就能……
坦普爾 我做不來。
坦普爾 您還向我提安穩覺,而這六年來……噢!勞駕,讓我安靜點兒吧!
戈旺 (又鎮定下來)很好,那就隨你的便吧。那天夜晚,我們家裡有個男人。
史蒂文斯家客廳。3月11日,夜晚十點鐘。
史蒂文斯 您把他帶來啦?
史蒂文斯 (停了片刻)如果您改變了主意,請給我打電話。不過,別忘了,再有兩天就執行了。晚安!
坦普爾 對。
坦普爾 (口氣生硬地)愛心!上帝呀!愛心!
坦普爾 對。
史蒂文斯出去之後,戈旺悠閑地出現在門口,他只穿著襯衣,領口敞著,沒有打領帶。他注視坦普爾。坦普爾雙手用力按住面頰,一動不動待了一會兒,繼而手臂垂下來,毅然決然地走向電話,拿起話筒。戈旺一直觀察她。
坦普爾 是戈旺,我丈夫。
戈旺 不對,你明白啦!我甚至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瞧,我善於容忍,不失上流社會人士的風度。可惡的上天在無限慈悲給我的考驗,我不但乖乖地接受,而且還加以利用。不錯,是為了自己靈魂的升華,對不對,也是為了學會寬恕別人的過錯。一隻地道的羔羊,怎麼!還別說!羔羊還希望你留下一滴血,不要全償付給你從前的所為。因此,你不要動這電話,一切又會重新變得可能了。反之,如果你打電話,那我一走就永不復返了。
史蒂文斯 然而,一位傷心的母親的心沒有那麼大空間,能同時容納痛苦和復讎。就是見一見殺害她孩子的兇手,她又怎麼能受得了?
戈旺 什麼對呀?
史蒂文斯 因為您就這樣,從加利福尼亞回來了……
坦普爾 對他們說,孩子被人捂死在搖籃里,母親要報仇,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然而,她一旦抓住了報仇的機會,又可能明白不能蠻幹到底,犧牲一條人命,哪怕是一個黑人娼妓的性命。
史蒂文斯 因為您在那兒……
坦普爾 可我要對您說,無論事實還是正義,同整個這件事毫無關係,我也幫不上您什麼忙。您到了最高法院出庭,要做的不是講出誰也不會相信的一種事實,而是一份宣了誓的有力聲明,哪個法庭也無法反駁的一份聲明。
戈旺 (朝她伸出手)過來!不要離我這麼遠。
她住了口,又定睛看著史蒂文斯,而史蒂文斯則繼續觀察她,一句話不講,只限於注視,一直看到她長嘆一聲,很沉重,近乎呻|吟。
她注視史蒂文斯。過了片刻,史蒂文斯站起來,但是還是不停地觀察坦普爾,而坦普爾則與他對視。繼而,他朝門口走了一步。
史蒂文斯 您在聲明裡說什麼呢?
史蒂文斯 坦普爾·德雷克要救南茜的命?
坦普爾 很好。看在愛上帝的分兒上,我們談別的事兒吧。(她走到一張椅子前)我在這兒了,誰的過錯無關緊要!您要點兒什麼?喝杯酒嗎?(她什麼也沒有給他,也沒有等他回答)一定得救南茜!您和巴奇,你們一起把我弄回來,終於把我弄回來,因為我似乎知道點兒情況,還沒有告訴你們。可是,您為什麼認為,還有什麼情read•99csw•com況我沒有對您講呢?
史蒂文斯 被告被判決之後,您認為原告主要證人,聽清楚了,原告主要證人能重上法庭,說案子判錯了,應當宣布無效嗎?
史蒂文斯 對。我認識他,他會聽我們解釋。不過,現在,他有沒有能力救南茜,也很難說呀。
史蒂文斯 我已經做了。我對您說過應當講出來,以便討回夜晚安眠的權利。
戈旺抓住拿話筒的手,將電話掛斷;另一隻手將一隻小藥瓶扔到桌子上。
戈旺 (將自己的煙盒遞給她)那就抽支煙吧,怎麼都成,總得干點兒什麼,不要這樣原地愣著。
史蒂文斯 (注視她片刻)這麼說,您不願意她死啦?
坦普爾 我們本來可以相愛。
戈旺 好極了。扇我耳光吧,打我吧。這樣,也許我可能反過來打你,於是你可能開始原諒我,你完全清楚:整個這件事都原諒我,首先是八年前那次酩酊大醉,當時我喝醉了,並不是想喝烈酒,而是因為害怕,因為我這個在學校充好漢的傢伙,最有名氣、始終時髦的大學生,是夏洛茨維爾大學俱樂部主席,還能叫出紐約茶館所有壞女人的名字。可我卻害怕,不知道跟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一個密西西比的外地女孩子如何打交道,也不知道跟一個中學畢業之前從未離開過家的小妞兒如何說話。對,喝醉了好有勇氣同她說話,說服她逃離那輛旅遊車。
史蒂文斯 他就睡在那屋裡……
坦普爾 你並沒有強迫我!
坦普爾 那為什麼要去拜訪他呢?為什麼?
坦普爾 這理由不充分。還為什麼呢?
史蒂文斯 當然是位傷心的母親……
坦普爾 證據?
戈旺 那就證明這一點吧。如果南茜該被絞死,那就讓她死了吧。如果那天夜晚發生了什麼事兒,只有她和你知道。如果她本人不願意講出去,她也不願意保命,那麼你何必又……
史蒂文斯 那天夜晚,到您屋裡的那個男人,他是誰?
坦普爾 喂,我要同蓋文·史蒂文斯先生講話……對,我知道。不過他快到了。等他一到,勞駕告訴他給……
史蒂文斯 您拿出什麼證據來呢?
坦普爾 (不動聲色地)隨便對他們說什麼,就說我遺忘了,我改變了主意,或者說檢察長買通要我保持沉默……
坦普爾 沒有別的,只為這種可憐的理由?僅僅為了用足夠的詞語,高聲清楚地把事實講出來嗎?僅僅為了講出來讓人聽見,讓隨便一個什麼人,與此案無關,甚至不感興趣的一個人聽見嗎?只因他能夠傾聽,就有權聽見高聲講出來的這些話嗎?那好,您就明說,結束您這漂亮的誓言,還是向我宣布為了我的靈魂的利益我必須講吧!
戈旺 喏,這是你的安眠藥。蓋文說的那天晚上在場的那個男人,你為什麼不對我講呢?算啦!你也不必費多大勁兒,只要對我說是巴奇的一個舅舅,你忘記告訴我了就行了。
坦普爾 唔!您還要怎樣?您還有什麼要求呢?
坦普爾 他在這兒了。
坦普爾 很好。說下去,直到現在我們埋藏在心裏的話,這回來個了結。
坦普爾 事實!我們正在設法救一個判了死刑的兇手,而她的辯護律師已經承認read.99csw.com失敗了。在這案件中,事實有什麼用處?(說話速度又快又尖刻)我說……「我們」!其實不然,只是我,孩子被她殺了的母親。是我在設法救她!不是您,蓋文·史蒂文斯——辯護律師,而是我,戈旺·史蒂文斯太太——孩子的母親!哼!您就不能想象一下,我什麼都幹得出來嗎?什麼都幹得出來嗎?
坦普爾 對。
她又折起電報,史蒂文斯在觀察她。
坦普爾 事情一過,謊言也就消逝了。
坦普爾 (對著話筒)請接329。
坦普爾 我做不來。
坦普爾 州長?
坦普爾 戈旺太太要救她的命。
史蒂文斯 難道就得不擇手段,甚至不惜隨意編造謊言嗎?
戈旺 (沒有聽她說話)既然蓋文叔叔都知道了,那麼我推想,在傑斐遜城除開我,當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我還看不出那個人同凶殺案有什麼關係。不過,也許你同他上了床,讓南茜撞見了,她一時憤恨,或者性|欲衝動,或者類似原因,便把孩子殺掉了。也許並不是南茜那麼衝動,而是你們只顧卑鄙地尋歡作樂,忘記把孩子從床上抱開,而在那種苟且偷情中……你瞧見啦?瞧我能判斷出來吧?
史蒂文斯 坦普爾,我為南茜辯護,是不顧我的家庭,不顧我所愛的你們大家的反對;我為她辯護,是出於對正義的熱愛。然而,對她的判決沒有給她正義。而這種正義,我只期待您給予了,鑒於您,坦普爾·德雷克,您從前的遭遇。
她還沒有瞧見戈旺。戈旺手裡攥著什麼東西,逐漸靠近,剛好走到她身後,電話中就有人應答了。
坦普爾 我怎麼知道呢?在證詞中寫什麼呢?必須寫上什麼,證詞才卓有成效呢?
戈旺 我得了個好分數,可以停一停了,現在,我們再重新開始。自然了,如果我們能夠相互理解的話。應當說這不大容易。今天晚上,刺|激人的消息,像雨點一般落下來。這麼多社交新聞,我們腦子亂鬨哄的難以達成一致,也不足為奇。即使涉及最普通的問題,比方說了解一位母親,好好的一個妻子,怎麼突然像一個贖了身的可惡妓|女那樣亂來,竟然導致自己的孩子被殺害!
她凝視史蒂文斯,還一直吸著煙。繼而,她緩慢地從嘴上取下煙捲,在一直觀察史蒂文斯的同時,伸手將香煙掐滅在煙灰缸里。
史蒂文斯 我證明不了。那天夜晚的情況,南茜什麼也不肯對我講。
坦普爾慢騰騰地轉向電話。
坦普爾沒有回頭,一隻手伸向桌子,摸索著直到摸著香煙盒,取出一支煙;同一隻手再尋覓,直到抓著打火機,這才將香煙和打火機全拿到膝上。
坦普爾 什麼侮辱?
坦普爾 (機械地搖頭,就像到了神經發作的邊緣)不是,不是,不是……
坦普爾 (佇立不動)不。
坦普爾 那要由您告訴我應當說什麼。不管怎樣,您是辯護律師,即使無力救您的當事人。就算您想不出什麼來,我也可以說,我知道她瘋了好幾年了。我是受害者的母親,我這樣說,誰還敢懷疑呢?
史蒂文斯 我要了解事實!唯獨事實,才能使一份證詞有效。
坦普爾 訛詐?有何不可?女人為什麼就不能利用自己的孩子築起一道壁壘呢?
坦普爾 (剛開始有點驚愕,接著又read•99csw•com恢復表面的鎮定)如果我對你說根本沒有人,你相信我的話嗎?
坦普爾 (轉身走向房間)戈旺,住口!
戈旺 坦普爾!
坦普爾打著打火機,點燃香煙,將打火機放回桌子上。史蒂文斯探過身去,將煙灰缸一直推到她夠得著的地方。
坦普爾 根本沒有。
坦普爾 把門帶住,巴奇在嬰兒室睡覺呢。
史蒂文斯 坦普爾!
坦普爾 (生硬地)不要。
史蒂文斯 我可以相信。
史蒂文斯 您什麼都能幹出來,除了能挽回整個案件的一件事。先把她要被處死一事拋在一邊。況且,這算什麼呢?隨便一點兒可疑的事實,隨便一份宣了誓的作假聲明,就能要一個人的腦袋。處死一個人不算什麼,問題的關鍵是非正義,唯獨事實能對付非正義。事實,或者愛心。
坦普爾 (她從桌子上拿起折起來的電報,打開來)這封電報,您是3月6日打給我的:「還有一周就到13號。停。然後您去哪裡?」
坦普爾轉過身去,直挺挺地走向電話。戈旺搶先一步,用手按住話筒。
坦普爾 不明白。
坦普爾 那男人在那兒嗎?您就證明試試看。
戈旺 你還不住口?喂,你還不住口?是我的責任!那就說利用也一樣!對,讓我利用吧,既然我這麼考慮。讓我獨自盡情地呻|吟。你本人不妨也試試,你會發現呻|吟是有樂趣的。你不妨按照這種推測哀嘆:這八年來我總在心裏嘀咕,如果沒有你,我就會娶一個賢淑的好姑娘,她在丈夫做好一切必要的安排之前,絕不會放縱情慾……(他住了口,雙手捂住臉)唉,你我二人,我們本來應當相愛,我們本來應當相愛呀!你回憶不起來了嗎?
坦普爾 你並沒有強迫我。你向我提出建議,我自主地接受了。你沒有責任。
史蒂文斯 我對您說過,為了事實。
史蒂文斯 戈旺不在家。他和巴奇,早晨六點鐘就動身去新奧爾良了。(二人對視)是戈旺本人,他在不知不覺中背叛了您。我明白了,您安排那次旅行,就是為了讓他和巴奇那天晚上離開。真的,我很詫異,您沒有把南茜也打發走。(他停下,彷彿發現了什麼)唔,是您乾的,對不對?您企圖讓南茜干,而她拒絕了。對,我敢肯定是這樣。那個男人是誰?
史蒂文斯 如果您願意,也可以稱為憐憫心。或者勇氣,或者人格,或者只是睡安穩覺的權利。
戈旺 當然相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我一直相信你,對不對?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一起生活到現在。直至今日,我甚至還以為,去新奧爾良打魚的那個妙主意,也是我獨自想出來的。如果我不是冒失地聽了你們這場美妙的談話,如果不是蓋文叔叔在無意中告訴我相反的情況,我還會相信的。毫無疑問,除了我,人人都知道了。不過,這樣非常好。這樣非常好,認為唯獨我這麼傻,唯獨我……算啦!還是感謝。然而,勞駕,破一次例,今晚盡量講講真相。也許蓋文說得對,也許他要打交道的人不是我妻子,而是一個叫坦普爾的人,你我都很熟悉的、從遠方回來的一個人,對不對?比方說,當時在場的那個男人,也許就是巴奇的生身之父,而他直到現在,還讓我以為孩子是我生育的。恰恰那天晚上,他進城來,就像這麼碰巧……
坦普爾 我們本來應當相愛。
坦普爾……親自來品味復讎的滋味,而一隻嗜血的母老虎,喏,蹲在她孩子的屍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