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八場景
斯塔夫羅欽 您當然弄混了，但願您沒有喝酒。
斯塔夫羅欽 為什麼？
斯塔夫羅欽 您不是給行政長官寫了一封信，要揭發維爾科文斯基的小團體嗎？您是那小團體的成員。
斯塔夫羅欽 奇聞奇聞，留下什麼遺產，留給誰？
斯塔夫羅欽 您認為古代騎士發這樣的三願嗎？
斯塔夫羅欽 不，現在還不行。
斯塔夫羅欽 您想生前拿到一筆酬金嗎？
列比亞德金下。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右手，有一把刀。
瑪麗婭滿臉驚恐，連連後退，抬起手臂，彷彿要護住自己。
斯塔夫羅欽 您別想從我這兒得到一個銅子兒，我給您的已經太多了。
斯塔夫羅欽 您沒有做夢，鎮定下來。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我哥哥賣了喝酒了。現在到了夜晚，我就孤單一人了。每天夜晚……
斯塔夫羅欽 她們傷害您啦？
列比亞德金 噯！沒有，她在拿紙牌算命。她在等您。她一聽說您來的消息，就打扮好了。
斯塔夫羅欽 我早就告訴您不要酗酒。
斯塔夫羅欽要坐到扶手椅上，便朝她走去。
列比亞德金出去，將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帶來。她停留在屋子中央。
斯塔夫羅欽 任何人都配得上一把雨傘。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您若是我的王子，那麼為什麼不擁抱我呢？不錯，他從來還沒有擁抱過我，可是九*九*藏*書他非常溫柔。他傳給我的，除了溫柔，我感覺不出別的。可是相反，您身上有什麼東西在活動，威脅著我。他管我叫他的鴿子，他給了我一枚戒指：「晚間你看著戒指，我就會來到你的睡夢中。」
斯塔夫羅欽已經進了屋。列比亞德金接過他的雨傘去放好。
斯塔夫羅欽坐到燈光下。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叫了一聲。
列比亞德金 我沒有參加他們的小團體。我同意散發傳單，那在一定程度上是幫忙。我給行政長官寫信，是為了解釋這類事情，不過，假如維爾科文斯基真的以為……唔！我要去彼得堡，我親愛的恩人，我正是為了這事兒等您，去那裡我需要錢。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殺人兇手！受詛咒的人！殺人兇手！
他一把將瑪麗婭推開。
斯塔夫羅欽 您聽不聽我說？別講這種瘋話啦！
斯塔夫羅欽 不要哭了，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從今往後，我們就一起生活了。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傷害？一點兒也沒有。我看著你們所有的人，你們在那兒相互不合，吵鬧，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甚至不能開心地笑一笑。那麼多財富，卻沒有一點點兒快樂！真可怕。不，我沒有受到傷害，但是我很傷心，我覺得您為我感到丟臉。對，您感到丟臉，那天早晨，您開始疏遠了，您的臉甚至也變了。我的王子走了，僅僅剩下一個蔑視我，也許還恨我的人。再也沒有溫柔的話語，只有煩躁、怒火、刀……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好吧。您坐到燈光里來，好讓我看著您。
斯塔夫羅欽 拿著我的雨傘。
她哭了。
列比亞德金 那我怎麼辦呢？您就把我扔了，就像扔一隻鞋跟穿破了的舊靴子read.99csw.com。
列比亞德金 對。多怪的要求！
斯塔夫羅欽 我嚇著您了，請原諒。
斯塔夫羅欽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在哪兒？
斯塔夫羅欽 哪只手？
列比亞德金 對，對，當然了，這屬於人權！
斯塔夫羅欽 （還氣得發抖，不耐煩地）進來？為什麼進來？
列比亞德金 我也這樣希望，多少事情積在我的心頭。我真想能像從前那樣，敞開同您談談。唔！您在我的生活里，扮演的角色多麼重要，現在對待我又多麼殘忍。
斯塔夫羅欽 令妹做我的合法妻子，這件事有什麼恥辱的？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沒什麼。不，我看錯了。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他從來沒有說過我瘋了。他是王子，是雄鷹。他若是願意，能給上帝下跪，不想跪就不跪。你呢，沙托夫打了你耳光，你也是個僕人。
斯塔夫羅欽 我自有安排。
列比亞德金 （驚慌失措）這怎麼行啊？您可不能公布這一婚姻，她是半瘋的人。
斯塔夫羅欽站住。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對，對，你希望死去，你已經入土了。可是，你一旦要重新生活，就想要擺脫我了，不管以什麼方式！
斯塔夫羅欽 她在睡覺？
斯塔夫羅欽 （突然發作）夠啦！您瘋啦，瘋啦！
斯塔夫羅欽 這麼說，您已經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險了。
斯塔夫羅欽 戒指在哪兒？
瑪麗婭凝視著他。九*九*藏*書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因為現在我認出你了，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王子。他不會為我感到丟臉的；他不會把我藏在深山裡，而是把我引見給所有的人，對，甚至引見給那天眼睛死盯著你的那位年輕小姐。不對，你非常像我的王子，但是結束了，我受了你的謊言的欺騙。你呀，你想討那位小姐的歡心，你在打她的主意。
斯塔夫羅欽 你說什麼，瘋子！你說什麼！
斯塔夫羅欽 不，我不會離開那地方，不會離開您的。您為什麼對我稱呼「你」了？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我能親您的手嗎？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對，您的聲音現在又溫柔了。我想起來了。我知道您為什麼對我說，我們將一起生活。那天您在馬車上對我說，我們的婚姻要公布了。可是，這事兒我也害怕。
列比亞德金 不錯。然而我呢，我接受了恥辱。
斯塔夫羅欽 （對列比亞德金）您出去吧。不，別走那兒。您會聽的。到外面去。
列比亞德金 不知道，也許我弄混了。
列比亞德金 喝了幾口。
列比亞德金 （六神無主地）您的雨傘，真的，我配得上這種榮譽嗎？
列比亞德金 啊！說得真妙！好了，這就表明，生活之謎已經解開！然而，恰恰相反，恰恰相反，我同蛇一樣正在蛻皮，而且，我已經寫了遺囑。
列比亞德金 多麼惡劣的天氣！噢！您身上都打濕了。（他搬上前一把扶手椅）請坐，請坐。（他又站起來）唔！您瞧瞧這間屋，您瞧，我過的是修士的生活，清心寡欲，蟄居，受窮，完全符合古代騎士的三願。
列比亞德金 可是，婚禮是秘密舉行的
ｈttｐｓ://ｒeａｄ•99cｓｗ.ｃom，還保持秘密，這註定是件神秘的事兒！我接受您給的錢，好，這是正常的！然而有人問我：「您為什麼接受這種錢？」我信守諾言，不能回答，從而損害我妹妹，損害我的家庭名譽。
斯塔夫羅欽 （頗不耐煩）又怎麼啦？
列比亞德金 （驚跳）我，不知道，您這話什麼意思？開什麼玩笑？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放開我，騙子。我不怕你的刀。他會保護我，對付所有的人的。你呢，你想要我死，因為我妨礙你。
列比亞德金 就在隔壁。
列比亞德金的家。
列比亞德金 我願意把自己的骨骼留給大學生。
斯塔夫羅欽 （他抓住瑪麗婭的手臂）您瞧瞧我，認認我，我是您的丈夫。
斯塔夫羅欽 看得出來，這四年來您一點兒也沒有變。（默默地注視他）有人說得真對，人在頭半生養成的習慣，決定人的後半生。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沒什麼。剛才乍一看我認不出您了，就覺得您是另一個人。您手裡拿著什麼？
斯塔夫羅欽 我來告訴您，我這就彌補對您高貴家庭的這種侮辱。毫無疑問，明天我就正式宣布我們的婚姻。家庭名譽的問題也就解決了。同樣，補助金的問題，自然就跟著解決，我再也不必付給您了。
斯塔夫羅欽 對，就像扔一隻鞋跟穿破了的舊靴子。說得對，現在，叫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來吧。
斯塔夫羅欽 這就不關您的事兒了。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我不會接待人，我對您根本不合適。我知道，有僕人來接待。可是在您府邸那兒，我見到了您的女親戚，我主要是對她們不合適。
她站起來，渾身發抖。
瑪麗婭摔倒，他朝門口衝去。九*九*藏*書
斯塔夫羅欽 您瞧，我的手是空的。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好讓我弄清楚您是誰。這五年來，我一直等他來，時時刻刻都想象他進門的樣子。您到外面去，再進來，就像您久別歸來那樣，也許我會認出您來。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對，對。昨天夜裡，我夢見一個男人，他像我的王子，但又不是。他拿一把刀朝我走來。啊！（她叫喊）您是我夢見的那個兇手，還是我的王子？
斯塔夫羅欽 住口，現在您聽我說，集中您的全部注意力。明天，如果我還活著，我就公布我們的婚姻。我們不住在我家裡，去瑞士的深山裡，到一個凄涼無人的地方，度過我們的餘生。我就是這樣安排事情的。
——黑暗——
列比亞德金 為什麼不行呢？您聽啊，我在報上讀了一個美國人寫的傳記。他把巨額財產贈給科學基金會，將自己的骨骼贈給當地學府的大學生，他的皮膚用來製作一面鼓，日夜敲打演奏美國國歌。可是，唉，比起美國人，比起他們思想的大胆程度，我們只能是小人國的居民了。如果我試圖照樣做，有人就會指責我是社會主義者，沒收我的皮膚。因此，我只好同大學生打交道。我願意把自己的骨骼留給他們，但是有個條件，他們必須在我的頭蓋骨上貼個標籤，寫上：「一位痛悔的自由思想家。」
斯塔夫羅欽 我一會兒見她，先同您解決點兒事情！
列比亞德金 外面下雨呢。
列比亞德金 令堂會怎麼說呢？您必須把妻子帶回府上。
瑪麗婭跑向他。這時，列比亞德金出現，把她抓住，而她連聲號叫。
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 （聲音細微地）求求您了，王子，您出去，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