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十一場景
彼得 嘿！他瘋了，您把他怎麼啦？
達莎 我知道最終，唯有我留在您身邊，我等待這一時刻。我為此而祈禱。
斯塔夫羅欽 最後？
達莎 對，您有病。
斯塔夫羅欽 是他？他來能是……（得意地微微一笑）請他進來吧。
斯塔夫羅欽 您這話里有很大的輕蔑的意味。
達莎 您怎麼也不會失掉我。我不來到您的身邊，也會去當修女，護理病人。
她哭著逃下。
斯塔夫羅欽 （笑）就是說有輕蔑的意味。這沒關係，我不願意您隨我毀掉。
斯塔夫羅欽 聽我說，達莎。如果我去見費德卡，向他下命令，您還會來嗎？甚至在犯了罪之後，您也會來嗎？
瓦爾娃拉·斯塔夫羅欽的宅第。
斯塔夫羅欽 好哇！您打算怎麼辦呢？
達莎 （注視他）您要讓人弄死您妻子？
繼而，他說話口氣十分自然，就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達莎 很好，既然您總迴避我，那我就再也不來見您了。我知道，到最後我還會同您相聚。
彼得 嗯！首先給頭銜、職務：秘書、司庫、主席，這方面您明白！再有，就是感傷的情調。正義，對他們來說是感傷情調。這就讓人多多地傾訴，尤其是那些傻帽兒。總而言之，他們聚在一起是怕輿論。輿論，是一種力量，一種真正的黏合物。他們最怕被人看成反動派。因此，他們不得不充當革命者。他們若是獨立思考，有個人的看法，就會感到慚愧。所以，他們的思想會跟著我轉。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您承認了這種情況之後，再不讓莉莎安寧，我就會用亂棍打死您，就像對待一條狗那樣。
斯塔夫羅欽 可是，沒有中央委員會吧？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讓您放心！您還在乎多流一點兒還是少流一點兒血！
阿列克賽·伊戈羅維奇 （上）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希望見您。
達莎 對，第科尼。緊接著就是我，我本人，隨後我就來，我一準兒來……
九九藏書
斯塔夫羅欽 您沒有弄錯嗎？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看見斯塔夫羅欽的微笑，便停下腳步，彷彿要掉頭走開。但是，斯塔夫羅欽換了表情，一副由衷驚訝的神色。他朝客人伸出手，而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沒有同他握手。斯塔夫羅欽又微笑起來，但是態度卻很客氣。
斯塔夫羅欽 如果我娶她，結了婚之後，您會自殺嗎？
斯塔夫羅欽 請坐。
街道。彼得·維爾科文斯基走向三王來朝街。
彼得 對，對，我知道。不名譽萬歲，人人都投向我們，誰也不願落後。嘿！斯塔夫羅欽，您無所不通！頭領要由您來當，我做您的秘書。我們登上一條船，槳是槭木做的，帆是絲綢做的。還有，我們將莉莎·尼古拉耶芙娜安置在舳樓上。
彼得 怎麼？您忘記啦？我們的聚會呢？我來提醒您，過一小時就開始了。
斯塔夫羅欽 然而我感到驚奇的是，您支配了莉莎·尼古拉耶芙娜。她允許您了嗎？
他騰地站起身，徑直出去，在門口撞到了要進來的彼得·維爾科文斯基。
斯塔夫羅欽 您祈禱？
達莎 （淚流滿面）噢！尼古拉，尼古拉，求求您了，不要獨自一人待著，這樣的話……去修道院，看看第科尼，他會幫助您的。
斯塔夫羅欽 要知道，達莎，現在我經常產生幻覺，各種各樣的小魔鬼，特別是有一個……
斯塔夫羅欽 不，並不是幻覺。那是費德卡，是個越獄的苦役犯。
敘述者（出現在維爾科文斯基的身後）：在彼得·維爾科文斯基活動的同時，城裡也展開了一些行動。有些地方莫名其妙地失了火；盜竊搶劫的案件成倍增加。在自己的房間里熟讀了唯物主義作品的一名少尉抓傷並咬了他的長官。上流社會的一位貴婦開始定時打自己的孩子，一有機會還侮辱窮人。還有一位貴婦，要同她丈夫實行自由做|愛。有人對她說：「這不可能。」她卻嚷道：「怎麼不可能？我們是自由的。」我們的確是自由的，但是自由做什麼呢？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坐到一張椅子上。斯塔夫羅欽則側身坐到沙發上。rｅａd•９９cｓｗ•cｏm
達莎 不僅僅是輕蔑。
斯塔夫羅欽 （看著達莎）沒有。
斯塔夫羅欽半晌無語，打量著來客，而客人似乎還在猶豫。
彼得 （氣得臉通紅）我……我還得去通知基里洛夫。
達莎 （合攏手掌）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他為什麼這樣折磨我呀？
達莎 您已經對我講過了，您是有病。
彼得 您是中央委員會委員，了解整個秘密組織。
斯塔夫羅欽 不，我不想。可是您呢？您想幹掉他。您想了解我的意見嗎？這個想法還不太糟。想把人捆在一起，就需要比多愁善感，比怕輿論更厲害的東西，就是不要名譽。引誘並裹挾我們同胞的最好辦法，就是公開宣揚有權干不名譽的事情。
斯塔夫羅欽 （沉吟片刻）請相信，您的提議令我十分感動。然而，是什麼促使您認為，我對莉莎就有感情，願意娶她呢？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沒有。拿她自己的話來說，她愛我，也敬重我。她的話對我無比珍貴。
等他一出去，斯塔夫羅欽的笑聲就停止了。他走過去坐到沙發上，默默無語，臉色陰沉。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您講這種話就下流了，這是幸災樂禍的話。不過，再怎麼蒙受恥辱我也不怕。不，我沒有任何權利，也根本沒有得到允許。莉莎不知道我這舉動。我是瞞著她來對您說，唯獨您能使她幸福，您在神壇前應當站在我的位置上。況且，我走出了這一步，就不能再娶她，也不能容忍我自己了。
斯塔夫羅欽 去當護士！的確如此。其實，您像護士那樣對我感興趣，歸根結底，這也許是我最需要的。
斯塔夫羅欽 我嗎？什麼也沒有說。為了擺脫他，我給了他三盧布，甚至更多。（達莎驚嘆一聲）對，他大概以為我同意了。但是，您盡可放下這顆極富同情的心，他必須得到我的命令才能行動。也許到頭來，我會下命令的！
達莎上，跑到跟前站住，凝視他，在他胸前畫了個十字。他睜開眼睛，仍然不動彈，目光直愣愣的，盯著前方的同一點。read.99csw.com
斯塔夫羅欽 （沉默片刻）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莉莎·尼古拉耶芙娜是您的未婚妻吧？
斯塔夫羅欽居中坐在沙發上，包紮了手指，身子直挺挺，一動不動地睡覺。幾乎覺察不到他的呼吸。他的臉色慘白而嚴峻，宛如石雕，眉頭則微微皺著。
斯塔夫羅欽 又是他！
達莎 您肯定是一種幻覺嗎？
斯塔夫羅欽 看來，您一直有意幫我弄到她。
達莎叫了一聲。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霍地站起來）怎麼？您不愛她？您不是企圖向她求婚嗎？
他急匆匆下場。
斯塔夫羅欽 她會來的，她當然會來的。而且興沖沖地。（厭惡地）噢！……
達莎 您是怎麼回答的？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沒有。她嘴上說恨您，也是直率的。可是內心裡，她還瘋狂地愛您。而我，她嘴上說愛的人，有時她卻極端鄙視我。
彼得 會有一個的，那我得把那些蠢貨組織起來，讓他們抱成一團。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我們正式訂了婚。
達莎 您受傷啦？
斯塔夫羅欽 不然。破費一千五百盧布……對了，您來這兒幹什麼？
達莎 聽您這口氣，就好像真的存在似的。噢！願上帝為您驅魔！
斯塔夫羅欽 沒有，我沒有打死任何人，尤其是任何人也沒有打死我，正如您所見，決鬥的過程愚蠢極了。我朝天開槍，加加諾夫也沒有打中我。我的運氣不好，我很累，想單獨待一待。
他注視達莎，似乎完全醒來。
阿列克賽·伊戈羅維奇下。
他站起身。
達莎 對。從某一天起，我就不停地祈禱了。
他放聲大笑。
彼得 有您和我呀。
斯塔夫羅欽 昨天夜晚，https://read.99csw.com他就坐在我身邊，沒有離開我。他又愚蠢又放肆，而且很平庸。對，很平庸。我心裏惱火，自身的魔鬼居然如此平庸。
斯塔夫羅欽 您這麼講是讓我放心吧。
斯塔夫羅欽 絕妙的計劃！不過，我知道一個辦法要好得多，能把這幫人捆在一起。促使四名成員殺掉第五個，就借口他是告密者，這樣他們就被血腥事件捆在一起。哎呀，我真蠢：這完全是您的想法，對不對，您不是要讓人幹掉沙托夫嗎？
達莎 願上帝保佑您不受您的惡魔侵擾。呼喚我吧，我一準兒來。
彼得 您會當的，我來向您解釋……
斯塔夫羅欽 假如我不呼喚您，假如我逃開……
斯塔夫羅欽 我應當怎麼做呢？
達莎 這不可能。您會呼喚我的。
莫里 斯·尼古拉耶維奇上。
斯塔夫羅欽注視著對方，表情沒有變。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也定睛看著他。
斯塔夫羅欽轉過身去，走開坐下了。
斯塔夫羅欽 不，不，我不相信魔鬼。然而昨天夜晚，魔鬼從各處沼澤地里出來，一齊撲向我。喏，就有一個小魔鬼，在橋上向我提議，他去割了列比亞德金的脖子及其妹妹瑪麗婭·第莫菲耶芙娜的脖子，使我擺脫這樁婚姻。他要我預付給他三盧布。不過，這次行動的費用，他計算到一千五百盧布。那是個會算賬的魔鬼。
斯塔夫羅欽 （口氣自然地）我多麼怯懦，又多麼卑劣，達莎，覺得自己到了最後，確實要呼喚您。而您呢，儘管十分明智，也的確能招之即來。不過，請告訴我，不管什麼結果，您都會來嗎？（達莎沉默不語）即使在那期間，我干出卑鄙到極點的事兒？……
斯塔夫羅欽 你們鬧翻了嗎？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突然開口講話）您若是能辦到，就娶了莉莎·尼古拉耶芙娜吧。
斯塔夫羅欽 二是我不會幫您殺害沙托夫，以便將您的那些笨蛋捆在一起。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著他，面失血色，繼而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斯塔夫羅欽ｈｔtpｓ://ｒead.99cｓw.ｃｏm 我理解。
彼得 我敢肯定，他來是要把他的未婚妻獻給您吧？嗯？您想想看，正是我間接促使他這麼做的。如果他拒絕把姑娘讓給我們，我們就親手奪過來，對不對？那可是個漂亮妞兒。
達莎 對。等到一切都完結了，您一召喚我就來。
斯塔夫羅欽 請原諒。不過是開開玩笑。而且，這種情況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了：我總想笑，願望極其強烈，長時間笑個不停……（他笑起來，但似乎在強笑，並不快樂。達莎伸手指向他）我聽見馬車聲響，一定是我母親回來了。
斯塔夫羅欽 對於這種預言，只有兩點異議。一是我不會當你們的頭兒……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不會。那要很久之後……或許，永遠也不會……
斯塔夫羅欽 我對一位女子的感情，除了對她本人，一般來講我不能告訴任何人。請原諒，這是我天生的一個怪癖。不管怎樣，我可以告訴您其餘的真相：我結了婚，因此不可能再娶另一位女子，或者像您所講的試圖向她求婚。
彼得 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這就夠了。
——黑暗——
達莎 您讓對方流了血？
斯塔夫羅欽突然抓起一把椅子，看樣子毫不費勁地擲到客廳另一端。
彼得 只要您作出決定，有人會替您清除障礙，這也不會讓您破費多少。
斯塔夫羅欽 （笑）沒怎麼。再說，這事與您無關。
斯塔夫羅欽 不，不，既不弄死她，也並不弄死任何人，這我不願意。也許，我會讓人弄死另一個人，那個年輕姑娘……也許我阻止不了自己。噢！丟開我吧，達莎，為什麼您要隨同我毀掉呢？
彼得 我！噯，怎麼……您不想嗎？
斯塔夫羅欽 也就是說您嘍。那麼，組織也沒有啦？
莫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然而我知道，當她戴著面紗，在教堂的神壇前的時候，如果您呼喚她，她就會拋下我和其他人隨您去的。
斯塔夫羅欽 哦！真的！好主意。您來得正是時候，我正要尋開心。我應當扮演什麼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