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甫廷　我準備回答，準備做許多別的事兒。但是我要首先確定，這裏沒有密探。

齊加列夫　還別說，您這話相當準確。對，我陷入了絕望。然而，除了我的解決方式，沒有別的出路。你們若是不接受，那麼幹什麼都靠不住。總有一天還要回到我這個辦法上來。

彼得　你們準備用誓言把自己和組織連在一起嗎？

利甫廷　這樣，就誰也聽不見我們的談話了。彈吧，利雅姆琴！為了事業！

彼得　（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埋在地下了？非常好！真的，非常好！

彼得　（打呵欠）凈說蠢話！

彼得　寫作，建立體系，這些都是廢話，是一種美學的消遣。你們不過是在城裡待得無聊而已。

維爾欽斯基　（有點不知所措）到底應當宣什麼誓？

彼得　（驚跳）什麼，您改變觀點啦？

彼得　好極了。要承認，誰也沒有強迫您。

利甫廷　好哇！考驗一下還是有用處。現在，我們了解情況了。

基里洛夫　不，不是什麼好極了。您說話就跟什麼也沒說一樣。我決定自殺，因為我產生了這種念頭。您認為這種自殺可能為組織服務。假如您在這裏下了黑手，警方要緝拿兇手，我就開槍打爛自己的頭，留下一封信，稱自己是兇手。您要我等一等再自殺。我回答您說我可以等待，反正這對我無所謂。

基里洛夫　我沒有改變觀點，我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我是自由的。

利甫廷　我們不過是外省人，的確如此，特別值得憐憫。然而眼下，您也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轟動的事情。您給我們的那些傳單上說，只有砍了一億人的腦袋，才能改善全人類的社會。在我看來，這並不比齊加列夫的思想更現實可行。

彼得　這是一種弊病。要樹立起一種新宗教，這種風險總是要冒的。不過，您要退縮，這我完全理解，而且認為您有權逃避。

利甫廷　通過討論，就能達到一種結果。這總比擺出一副專裁者的架勢保持沉默要好。

彼得　同意，同意。

利甫廷　維爾科文斯基，您不要發表什麼聲明嗎？

基里洛夫　我不是脾氣大，我是不喜歡您。然而，我還是信守九_九_藏_書諾言。

修士　（怒氣沖沖地）我當然不會告發啦。

彼得　不過，我們之間話一定要講明白，您一直要自殺嗎？

彼得　聽我說，斯塔夫羅欽是代表。我是他的副手，你們所有的人必須不惜性命，服從他並服從我。不惜性命，你們明白吧。對了，要記住，沙托夫剛剛暴露了自己是叛徒，而叛徒就得受到懲罰。宣誓，好了，宣誓……

彼得　我不是說齊加列夫，當然也不是說他的天才的思想，而是說所有的這些討論。

修士　我建議投票看看，齊加列夫先生的絕望能引起多大興趣，我們開會期間是否有必要聽他念這部書。

沙托夫　印刷機我還給你們。

彼得　我不大熟悉您。

沙托夫　我無需徵得您的同意。

修士　自己的腦袋也有被砍掉的危險。

彼得　更明確一些。

彼得　聽我說，先生們，我完全理解你們等我解釋、等我透露我們組織的機構。然而，我還沒有確信和你們有同生共死的關係，就不可能這樣做。那麼，讓我向你們提一個問題好嗎？你們贊成無休無止的爭論，還是千百萬人頭落地？當然，這隻是一個形象。換句話說，你們在沼澤地里，是願意掙扎跋涉，還是願意飛速穿越？

修士　您知道，這裏的人誰也不怕。但是，您把我們當成棋盤上的小卒。把事情向我們講清楚，我們再瞧瞧如何。

維爾欽斯基　當然了，如果您以恰當的方式向我們提出來。

利甫廷　您呢，斯塔夫羅欽？

修士　為什麼首先問我？

利雅姆琴　飛速，當然飛速，為什麼跋涉呢？

利甫廷　不是問您喝不喝酒，而是要不要講話。

彼得　對，我忘了剪指甲了，三天前就該剪了。說下去，齊加列夫，說下去，我聽您講。

基里洛夫　好。但是有一點您不要忘記：我絕不會幫您對付斯塔夫羅欽。

維爾欽斯基　是啊，彈吧，利雅姆琴。

利甫廷　為什麼沙托夫站起來了？https://read.99csw.com

利甫廷　我們要受到牽連！

基里洛夫　一直是這個想法。

利甫廷　先生們，先生們！我們不要衝動。齊加列夫太謙虛。他的書我讀過，有些結論是可以探討的。但他是從人性出發的，即從我們通過科學認識的人性，而且真的解決了社會問題。

維爾欽斯基　可是，我們全牽連進來，而您，卻沒有！

維爾欽斯基　（在門口）嘿！斯塔夫羅欽來了。

彼得　在哪兒呢？

彼得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彼得　（表面上十分驚慌）什麼？您要說什麼？您可真讓我慌了神兒。我們中間有密探，這可能嗎？

維爾欽斯基　投票，投票！

彼得　（打哈欠）沒有話要講，我倒是想要一杯法國白蘭地。

彼得　好，好，您的確沒有必要懺悔。您講了，好極了。

基里洛夫　對。很快就安排嗎？

斯塔夫羅欽　你們是受到了牽連，而我沒有。

彼得　您願意這麼說也行。您還一直是原來的打算嗎？

維爾欽斯基　不會，一百個不會！

沙托夫　我這態度至少對你這姦細和壞蛋有利，讓你心滿意足吧。我不會降低人格，回答你這無恥的問題。

維爾欽斯基　可以，您講吧。

斯塔夫羅欽　講話？講什麼呀？沒有。

彼得　您的態度可能給您帶來極大的危害，沙托夫。

彼得　再過幾天吧。

沙托夫　我沒有必要向任何人彙報，我是自由的。

彼得　來得正好。

利甫廷　（急速地）利雅姆琴，請坐到鋼琴那兒去。

修士　我沒有這麼講。我原就準備把自己同一個組織完全綁縛在一起，只要這個組織能顯示出嚴肅而有效。

斯塔夫羅欽　不錯。

齊加列夫　不錯，正是這一點令我失望。然而，如果說這種專制就是平等，那麼矛盾就消失了。

修士　也就是說……為什麼不呢，如果……

修士　可是，維爾科文斯基也沒有回答問題。

基里洛夫　您表述得很愚蠢。

彼得　宣誓懲罰叛徒。快點兒，你們宣誓。來呀，快點兒。我還得去見斯塔夫羅欽。宣誓……ｒｅad.９9csｗ•ｃoｍ

修士　什麼？……

彼得　這話就錯了。您現在這種處境，還真需要我的幫助，我已經費了好多唇舌，為您說好話了。

基里洛夫　我沒有承諾，我同意了是因為我覺得這無所謂。

彼得　你們是不是男子漢？你們要退縮，不敢以名譽宣誓嗎？

修士　如果我完全理解了的話，會議的議程就是齊加列夫先生的巨大失望。

基里洛夫　（如同指出觀察到的一個事實）他鄙視您。

齊加列夫　同樣，特別愚蠢的人也應當清除，因為他們會誘使別人沾沾自喜，覺得與眾不同，這也是專制的根苗。反之，通過這些辦法，就能實現完全的平等。

沙托夫　我寄了一封信，信上寫得很清楚。

利甫廷　不算太早哇。

彼得　什麼，您同意向我們組織的團體宣誓嗎？

齊加列夫　我注意到，我們不停地講話，卻等於什麼也沒有說。負責人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讓我們到這兒來？

彼得　好。但是，您承諾同我一起寫這封信並保證聽我的支配。當然了，只有這些，其餘的一切，都由您自由做主。

修士　先生們，我可沒有浪費時間的習慣。既然你們盛情邀請我參加這次會議，我能冒昧地提個問題嗎？

彼得　利雅姆琴，把鋼琴上的剪子遞給我。

利雅姆琴　對，對。

基里洛夫　（站起來，若有所思）要我聲明犯了什麼罪呢？

彼得　如果你們害怕，那就沒必要說明了。

彼得　不完全如此。別人向您透露了許多事。您無權說斷就斷，連聲招呼也不打。

沙托夫　在森林里，離勃里科沃林間空地不遠，全讓我埋在地下了。

維爾欽斯基　恐怕很難讓老百姓接受。

費德卡　遵命。要記住。

利甫廷　當然了。他提議將人類分成兩個不等份兒：約十分之一的人將享有絕對自由，對其他十分之九的人擁有無限的權力。那十分之九的人必然喪失個性，可以說變成一群羊，如羔羊一般只會順從，因而也就達到了那種有趣動物單純無知的狀態。總之，那是https://read.99csw.com伊甸園，不同的是必須勞動。

彼得　同意，同意。我表述得非常愚蠢。毫無疑問，誰也不可能強迫您。我接著講，您參加了我們的組織，您卻向組織的一個成員公開了自己的打算？

修士　這樣一個問題是一種侮辱。

彼得　同意，同意。我承認這是自由的意願，只要這種意願沒有改變就好。您聽一句話就發火，這段時間脾氣大得很。

利甫廷　在修道院里教授的就是這個嗎？

修士　真的？

修士　然而，您陷入了矛盾，這樣一種平等，就是專制。

利甫廷　不妨，親愛的，不妨。自從您往那個女小販的經書里塞了黃色照片，搞了那場鬧劇之後，您在這裏受到普遍的歡迎。

彼得　這就是說，砍了一億人的腦袋，前進的步伐勢必加快了。

彼得　我們看了信，理解得並不清楚。他們說，現在您可能會告發他們，我為您辯護了。

彼得　躲起來。

彼得　（指了指沙托夫）利甫廷，您可什麼話也沒有講。

齊加列夫　對，我就是這樣獲得平等的。所有的人都是奴隸，在奴役狀態中人人平等。否則，他們就不可能平等，也就必須完全拉平。譬如說，必須降低知識和才能的水平。由於有才能的人總想提高身份，可惜就得割掉西塞羅的舌頭，剜掉哥白尼的眼睛，砸爛莎士比亞的腦袋。這就是我的體制。

修士　不是，在修道院里，大家因為上帝而受罪，因此大家恨他。不管怎樣，我的問題是：我們開會還是沒有開會？

彼得　我不需要他喜歡我，只需要他服從。請坐，我有話要對您講。我來給您提個醒兒，別忘了我們綁在一起的協議。

利雅姆琴　什麼！又來啦！每次都是老調重彈！

利雅姆琴　剪子？幹什麼？

修士　也就是說……當然了……還得進一步說明！

斯塔夫羅欽　謝謝，不要，我不喝酒了九九藏書。

彼得　那麼你們就是同意我給你們的傳單上所主張的方法啦？

基里洛夫　我沒有公開，只是講了我要那麼做。

齊加列夫　我的全部精力投入未來社會的研究，得出這樣的結論，從遠古到今天，各種社會制度中的所有的人，說過的全是蠢話。因此，我就必須建立起自己的組織體系。就是這個！（他拍了拍筆記本）老實說，我這個體系還沒有完全設計好。不過到現在這個樣兒，也應當討論一下。因為，我還要向你們解釋我解決的矛盾。從無限自由出發，我確實達到了無限的專制制度。

齊加列夫　對。然而我要堅持，說明除了我這個辦法，再也沒有，也不可能有別的辦法解決社會問題。這種解決方式也許令人失望，但是沒有別種方式。

齊加列夫　先生們，我提請你們注意，要初步地向你們解釋幾點。

維爾欽斯基　斯塔夫羅欽，您能回答這個問題嗎？

利甫廷　真那麼愚蠢嗎？我反而覺得這是非常現實的。

沙托夫　有些律師就是這樣，他們的職業就是把人毀掉。

費德卡　您是個卑鄙虛偽的小人，但是我聽您的吩咐，我聽您的吩咐。千萬不要忘記您對我的許諾。

彼得　您呢，維爾欽斯基？

齊加列夫　我請求發言。

斯塔夫羅欽　我看沒有什麼必要。

修士　那不是鬧劇，我是帶著信念乾的，認為上帝就該槍斃。

彼得　我受到的牽連要比你們嚴重。因此，你們每個人都必須回答一個問題，這將決定我們是分手還是繼續。為了事業的需要準備殺一個人，你們當中某個人如果知道了，會去警察局告發嗎？（對修士）請允許我首先問您。

利雅姆琴　斯塔夫羅欽也沒有回答呢。

修士　對不起，利雅姆琴先生，這可真是什麼也聽不見了。

彼得　（對費德卡）基里洛夫先生會把你藏起來。

利甫廷　對。齊加列夫先生髮現，才能高是不平等的根源，因而也是專制的根源。因此，一旦發現一個人天資過人，就得把他打下去，或者把他關起來。甚至相貌很美的人，在這方面也值得懷疑，必須清除。

基里洛夫　什麼也不能把我綁住，也不能把我綁在什麼上。

彼得　不管怎樣，他們現在同意您恢復自由，只要您交出印刷機和所有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