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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正德伊始:劉瑾的勝利 十一

第五章 正德伊始:劉瑾的勝利

十一

至於怎樣才能不動心,或者說怎樣才能獲得平常心,有具體的心理訓練方法沒有?孟子的答案是「有」,而且方法不止一種。北宮黝的訓練是,肌膚被刺,保持不顫動;眼睛被戳,保持不眨動。孟施捨的方法是,對敵的時候不考慮強弱對比,只管勇往直前。孟子自己的方法是培養「浩然之氣」,培養的方法是「集義」,即正義的日積月累,「集義」的要領是「必有事焉而勿正,九-九-藏-書心勿忘,勿助長也」,也就是說,既要時時刻刻記掛著它,又不能操之過急、強加干預,孟子「揠苗助長」的寓言故事就是在這個時候講的。
「養吾浩然之氣」「集義」「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這些都是宋朝人反覆論說的概念,是為修養的「功夫」,基本屬於技術層面的問題。正如佛教修行要持戒修定,道教修行要吐納煉丹,儒九-九-藏-書家也有儒家的修行技術。
王守仁後來學術定型,也很強調「勿忘勿助」。這原是孟子培養平常心的心得,見於《孟子·公孫丑上》,後來成為陽明心學最重要的理論源頭之一。
所以儒家發展下來,理學一脈偏重「必有事焉」,心學一脈則二者並重。王守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過相當一段時間,最後用合二為一的方法消弭了二者的矛盾,認為「必有事焉」其實已經包九九藏書含了「勿忘勿助」,一個人只要「致良知」,在「必有事焉」上用力,自然就會「勿忘勿助」。當然,這是后話,此時的王守仁還沒有這樣的見地,只不過「勿忘與勿助,此中有天機」這兩句詩已經成為他必須要面對的一個很切身的問題了。
孟子雖然給出了技術要領,說得卻還不夠分明,以至於後世學者各有各的理解,聚訟紛紜,莫衷一是。尤其對於「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九_九_藏_書助長也」這一句,宋儒將其歸納為「必有事焉」和「勿忘勿助」兩截,朱熹認為只說「必有事焉」就足夠了,不該講什麼「勿忘勿助」,因為「集義」原本就該用力,即便多用些力也不妨事,不用力卻怎麼可能?
孟子的回答很堅決:「我是不會動心的,我從四十歲以後就不再動心了。」
孟子的高徒公孫丑向老師請教說:「您如果做了齊國的卿相,有機會實現您的主張,那時候您會不會read.99csw.com有所動心呢?」公孫丑所謂的「動心」,據朱熹解釋是「恐懼疑惑」的意思。換言之,職位太高,責任太大,會不會使人失了方寸?
朱熹的意思很好理解,譬如某人一心想做聖賢,於是天天堅持讀聖賢書、做聖賢事,不敢有半點鬆懈;或者像我們讀書學習,無論囊螢映雪還是懸樑刺股,都是刻苦與奮鬥精神的典範,用力用到這個程度也算是極致了,但這有什麼不對嗎,難道不是「梅花香自苦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