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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巡撫南、贛、汀、漳 九

第十一章 巡撫南、贛、汀、漳

次日早晨又有一場大戰,叛軍被擒斬一百六十三人,俘虜一百零六人,彙報當中沒提官軍和民兵的傷亡數字。依照前文的行文格式推測,這應該是一次零傷亡的戰鬥吧。
在全世界的範圍內,鹽都是一種高度政治化的物資,政府永遠都在努力壟斷著鹽的生產和分配。隨著文明化的進程,鹽的壟斷漸漸向著鹽稅轉化。所以英國1825年廢除鹽稅,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廢除鹽稅的國家,我們不難想象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王守仁太需要一個勝仗。只要有一場勝仗,向朝廷可以談下來更好的條件,向下可以在久敗成習的各級官吏中間豎立威信,只要兩者兼備,就可以去追求更大的勝利。
朝廷也不會在意這些浮夸之詞,只要有了勝利,一切都好商量。
少不得一番公文往來、討價還價的工夫,而十家牌法同時也在執行,民兵也在緊九*九*藏*書鑼密鼓地選揀和操練著,沒時間去等待萬事俱備了,王守仁必須儘早打一個勝仗,哪怕是個不大的勝仗。
接下來還有各種彙報,大體上都是這種風格,恐怕不會有哪個心地純真的讀者不被大明官軍、民兵的英勇和神武所感動的。王守仁最後有總結陳辭,詳細提到了象湖山失利后剿匪官軍提出增調狼兵的動議:「這顯然不是個好辦法,等下去更會錯失滅賊的時機,於是我當天便從贛州啟程,親自到前線指揮。詹師富等人恃險叛亂已近十年,這次在三個月內便告平定,這都要感謝朝廷的恩德和上級領導部署有方啊。以下將官功勛卓著,應予重賞……」
戰略方針明確:先九*九*藏*書易后難,速戰速決。南安和贛州的叛軍勢力最盛,所以這場勝利要到相對弱小的漳南叛軍那裡去尋。於是,到任就職當月,王守仁便做起了用兵的籌劃,移文三省兵備分進合擊,這一仗的詳細經過見王守仁寫於是年五月初八日的《閩廣捷音書》里,書中引述各路軍將的戰情彙報,讀來很是跌宕起伏。
這個結果仍然意味著官軍無一傷亡,民兵陣亡十四人,就從夜間鏖戰到下午的一場艱巨的攻堅戰而言,明朝軍隊的戰鬥力再一次令人驚嘆!
這一仗確實勝了,但雙方傷亡比例的驚人懸殊顯然意味著驚人的水分。王守仁不會看不出,但勝利才是最要緊的,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還有更難對付的敵人等在前面,這些赤|裸裸的浮夸索性就容忍了吧。
儒家和法家時時處處勢同水火,但如果說兩者有什麼共識的https://read•99csw.com話,那一定就是重農抑商了。
又據王鎧等人彙報,叛軍首領詹師富等人盤踞在可塘洞山寨,聚糧守險,易守難攻。己方軍隊分兵五路,連日攻打,生擒詹師富等人,繼而追擊余寇,擒斬二百三十五人,俘虜八十二人,己方人員傷亡是,老人胡文政被殺,鄉夫葉永旺等五人受傷。
胡璉的彙報繼續稱,叛軍余部逃到象湖山據守,福建、廣東官軍聯合進剿,官軍陣亡七人,民兵陣亡八人。象湖山地勢兇險,歷來官軍到這裏就束手無策。有人建議添調狼兵,等到秋冬時節會剿,但此時得到王守仁的指令,要軍隊做出犒軍撤退的姿態,待叛軍放鬆警惕時全力撲殺。我軍依計而行,偵得叛軍鬆懈,各職統領於二月十九日夜銜枚疾走,三路並進,直搗象湖山,鏖戰直到第二天正午,此時奇兵從小路加入戰場,叛軍這才驚潰大敗九-九-藏-書。我軍乘勝追擊,擒斬賊首黃貓狸等二百九十一人,俘虜一百三十三人,其間叛軍墜崖而死者不可勝計,我方的人員損失是頭目、打手一十四名。
明代實行食鹽專賣,用計劃經濟的方式統轄著食鹽的生產和銷售。這是一項悠久的傳統,對生活必需品的壟斷式官營其實是一種隱蔽而高效的稅收手段。《管子·海王》早已講過,如果向每個人徵稅,稅收成本太高,百姓怨氣太重,但食鹽專賣的獲利百倍于稅收,而且簡單易行,每個人都無法逃避。
在王守仁所處的時代,鹽商進貨和銷售都需要得到政府審批,不但要申請銷售許可證,還要嚴格遵循政府規劃的銷售範圍,於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可以瓜分豐厚的鹽稅。這樣一種模式,今天我們經常可以在歐美影視表現黑社會經營毒品的情節中看到。在毒品生意里,負責某個片區的黑社會「中層幹部九-九-藏-書」不但會與鄰近片區的同級幹部對銷售範圍明爭暗鬥,還會以各種名目向幫派老大爭取更高的分成比例。王守仁要做的正是同樣的事情,就鹽稅和關稅向朝廷上疏,爭取更高的分成比例和更大的稅收區劃,當然,除此之外還要向商人加稅。
福建方面的軍務負責人胡璉彙報,官軍五千人從長富村開始與叛軍交戰,前後大戰數合,斬殺叛軍四百三十二人,俘虜一百四十六人,己方被殺的有老人許六、打手黃富璘等六名。
這裏所謂「老人」並非一般意義上的老人,而是明代一種特殊的職務,大約相當於今天的居委會主任;所謂「打手」,也不是現代漢語里的意思,它原指臨時性的民兵,後來轉化為半職業化的營兵。所以,以嚴格的概念而論,這一次的戰果最耐人尋味的是,官軍無一傷亡,民兵陣亡六人,算上「老人」也不過七人,這是何等驚人的戰鬥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