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正要離開餐桌的時候，有人敲門。

「唉，耶穌啊！」馬格洛太太又說道，「這不是為我，也不是為小姐。我們都無所謂。這可是為大人啊。現在，大人用什麼餐具吃飯呢？」

「啊？」她說道，「裏面空啦！銀器呢？」

「馬格洛太太，我不該這麼久佔用那些銀器。那本來就是窮人的。那個人是什麼人呢？顯然是個窮人了。」

「那好，」主教說，「就用木製餐具吧。」

馬格洛太太不屑地做了個鬼臉。

主教從花壇中拾起籃子，遞給馬格洛太太。

冉阿讓一直垂頭喪氣，好像十分沮喪，一聽這種稱呼，立刻愕然地抬起頭。

冉阿讓睜大眼睛，注視年高德劭的主教，臉上的表情用人類任何語言都難描述。

「那就用鐵盤吧。」

幾名警察便離去了。

他走到壁爐前，拿起兩支銀燭台，交給冉阿讓。兩位婦人看著他這麼做，沒講一句話，沒有動一下，也沒使個眼色阻撓主教。

冉阿讓這時的樣子，就好像要昏倒的人。

「知道。」主教回答。

主教默然半晌，繼而抬起嚴肅的目光，和顏悅色地對馬格洛太太說：「首先，那些銀器是我們的嗎？」

「怎麼想得出來！」馬格洛太太走來走去，一邊自言自語，「就這麼隨便接待一個人，還讓他睡在身旁！幸好他只偷了東西！上帝啊！一想起來就叫人心驚膽戰！」

「真放我了嗎？」他含混不清地問道，彷彿是在說夢話。

「我的朋友，」主教又說道，「這是您的燭台，您走之前九九藏書拿著吧。」

「主教大人，」警察小隊長說道，「這人講的是真話啦？我們遇見他，看他急匆匆的樣子像個逃跑的人，就把他叫住檢查一下，發現他帶著這些銀器……」

「於是他就對你們說，」主教笑呵呵地介面說道，「這是一個老神甫送給他的，他還在那神甫家住了一宿？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你們就把他帶這兒來啦？這是一場誤會。」

「住口！」一名警察喝道，「這是主教大人。」

於是，動作敏捷的老太婆風風火火，轉眼工夫就跑到祈禱室，進入內室，又回到主教跟前。主教則彎下腰，惋惜籃子落到花壇壓折的一株吉永的特產辣根菜。他聽見馬格洛太太的驚叫聲，又直起身來。

冉阿讓瞠目結舌，他根本不記得做過什麼保證。主教講這話時還加重了語氣。他又鄭重地說道：

「瞧！他就是從那兒逃走的。hｔｔｐs://ｒeａｄ.99cｓｗ.coｍ他跳牆到船網巷！噢！真該死！他偷走了我們的銀器！」

「謝天謝地！」她又說道，「我不知道哪兒去了。」

「鐵盤子有一股銹味兒。」

卞福汝主教儘管高齡，這時也盡量快步迎上去。

「哦！是您啊！」他看著冉阿讓，高聲說道，「很高興看見您。怎麼回事兒？燭台我也送給您了，跟其他幾件都是銀器，您可以賣上二百法郎。為什麼您沒有把燭台連同餐具一齊帶走呢？」

「既然這樣，我們就可以放他走啦？」小隊長又說道。

「給您。」

「主教大人……」他說道。

主教走到跟前，低聲對他說：「不要忘記，永遠也不要忘記您向我做的保證：您用這錢是為了當個誠實的人。」

「對，放你了，你沒聽見嗎？」一名警察說。

「大人，大人，」她嚷道，「您可知道盛銀器的籃子在哪兒嗎？」

「錫餐九九藏書具總有一股怪味兒。」

「主教大人！」他咕噥道，「這麼說，他不是本堂神甫？……」

「冉阿讓，我的兄弟，您不再屬於惡的一方，而屬於善的一方了。我買下了您的靈魂；我把您的靈魂從邪惡的念頭和沉淪的思想中贖出來，交給上帝了。」

「請進。」主教說道。

過了一會兒用早餐，還是昨晚冉阿讓就座的餐桌。卞福汝主教一邊用餐，一邊讓一言不發的妹妹和咕咕噥噥的馬格洛太太注意，往牛奶杯里泡麵包，根本用不著勺子，也不用叉子，連木製的也不用。

「大人，那人走啦！銀器給偷走啦！」

冉阿讓四肢顫抖，他神態怔怔的，機械地接過兩支燭台。

主教驚訝地看著她：「哎！怎麼這麼說！不是有錫餐具嗎？」

第二天迎著日出，卞福汝主教在園中散步。馬格洛太太慌慌張張朝他跑來。

「現在，」主教說道，「您可以放心走read.99csw.com了。——對了，我的朋友，下次您再來，不必穿園子。您隨時都可以從臨街的房門進出。無論白天晚上，這扇門只搭上一根活閂。」

「上帝老天爺呀！銀器給人偷啦！就是昨晚來的那人偷走的！」

他轉身對警察說：「先生們，你們可以走了。」

她一邊驚叫，一邊察看，目光落到園子的一角，只見那裡有越牆的痕迹，牆頭掀掉了一塊。

「當然。」主教回答。

馬格洛太太聳聳肩膀。

「唔！」主教又說道，「原來您是找銀器呀？我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房門打開了，門口出現幾個怪模怪樣、氣勢洶洶的人。三個人揪住另一個人的衣領；那三人是警察，另一個人是冉阿讓。

一個帶隊模樣的小隊長站在房門旁邊，他進了屋，走過去朝主教行個軍禮。

馬格洛太太一時語塞。主教又沉默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警察放開冉阿讓，而冉阿讓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