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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珂賽特 第七卷 題外話 三 什麼情況下可尊重過去

第二部 珂賽特
第七卷 題外話

三 什麼情況下可尊重過去

因此,既已是19世紀,那麼各國人民,無論亞洲還是歐洲,無論在印度還是土耳其,一般來說,我們都反對出家修行的制度。提起修院,就等於說沼澤。沼澤顯然易於腐臭,淤泥死水有害健康,發酵的物質傳染病症,使居民減少數量。出家修行的人成倍增長,成為埃及的傷痛。那些國家的僧徒、和尚、苦行僧、隱修士、隱修女、行者、苦修士,滋生繁衍,如蟻如蛆,想想怎不叫我們心驚膽戰。
「忘恩負義!」衣裳說,「在天氣惡劣的時候,我保護過你。為什麼你不要我了呢?」「我來自大海。」魚說。「我曾經是玫瑰花。」頭油說。「我愛過你們。」屍體說。「我教養過你們。」修院也這樣九*九*藏*書說。
我們戰鬥吧。
出家修行的體制,像在西班牙存在的,也像在西藏存在的那樣,對文明來說,無異一種肺癆,能讓生命猝然終止。簡言之,這種體制使人口銳減。進修院,就成為閹人。這情況在歐洲泛濫成災。此外,還應指出,對精神施暴司空見慣,強迫許願獻身。封建制度依靠修院,長子制將家族過剩的成員投入修院,上面我們也談了殘酷的戒規、地牢,將人的口堵住,將頭腦封死,多少聰明才智終生許願,穿上修袍,不幸幽禁在地牢,活活地埋葬了。還應指出,個人所受的折磨伴隨民族的墮落,無論你是誰,面對人類發明的修袍和面紗這兩種殮裝,你總要不九*九*藏*書寒而慄。
對此只需回答一句:「過去了。」
在19世紀正午的時候,法國的一所修道院,就是對著陽光的一窩貓頭鷹。在1789年、1830年和1848年革命的聖地,修道院明目張胆地鼓吹出家苦修,讓羅馬在巴黎大展雄威,這是一種時間的舛錯。在尋常時期,要消除時間的舛錯,只要令其數一數紀元就行了。然而,我們絕非處於尋常時期。
至於我們,該尊重的就尊重,而且處處寬容,只要過去肯承認已經死了。如果它還要活在世上,我們就打擊,將它打死。
話雖如此,宗教問題卻依然存在。這個問題有幾方面很神秘,幾乎很可怕,請允許我們凝神觀察一下吧。
迷信read•99csw.com、虔誠、偽善、成見,這些鬼魂,雖已成鬼,卻死活不肯離世,鬼氣中還有牙齒和利爪;必須向它們開戰,展開肉搏,永不停歇地跟它們拼殺;要知道,永生永世同鬼影搏鬥,這也是人類的一種命數。既為鬼影,就難扼住喉嚨而置於死地。
戰鬥,但是要區分。真理的特點,就是從不過分。真理有什麼必要誇張呢?有的事物必須消滅,還有的事物,只需辨識清楚就行了。善意而嚴肅的審查,具有何等力量啊!有光就足夠的地方,我們就根本不必送去火焰。
夢想死去的東西無限延續下去,給人的遺體塗上香料以防腐爛,修復殘破的教條,給聖徒遺骸盒重新塗一層金漆,將修院粉刷一新,重新聖化聖骨盒,重新粉飾各種迷信,給宗教狂熱鼓勁打氣,給聖水刷和馬刀換上新柄,重新確立修道制度和黷武主義,堅信社會的保障在於大力繁衍寄生蟲,把過去強加給現在,這實在怪得很。然而,確有主張這些理論的理論家。那些理論家也有真才實學,掌握一套極為簡便的方法,他們給過去塗上一層釉彩,即所謂社會秩序、神權、道德、家庭、尊老、古代權威、神聖傳統、合法性、宗教;他們還高聲叫賣:「瞧一瞧!誠實的人,請要這個吧!」這種邏輯,古人早已知曉。古羅馬腸卜僧就運用過。他們給一頭黑色牛犢全身撲上石灰,說道:「牛犢是白色的。」用石灰刷白的牛。read.99csw•com九九藏書
然而,已經到了19世紀,在某些角落和某些地方,出家修行的思想還頑抗哲學和社會進步,繼續招募苦修者的怪現象,著實令文明世界震驚。陳舊過時的機構還執意存在下去,那樣頑固就像哈喇的頭油還要往頭髮上抹,那樣妄想就像臭魚還要讓人吃進肚子里,那樣暴虐就像孩子衣裳硬要穿在大人身上,那樣溫柔又像屍體回家來擁抱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