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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普呂梅街牧歌和聖德尼街史詩 第三卷 普呂梅街的宅院 二 冉阿讓加入國民衛隊

第四部 普呂梅街牧歌和聖德尼街史詩
第三卷 普呂梅街的宅院

二 冉阿讓加入國民衛隊

有個細節應當指出。冉阿讓帶珂賽特出門的時候,他的衣著打扮,如我們所見,有幾分像舊軍官。可是,他單獨外出的時候,通常要等天黑之後,他總是一身工人打扮,換上短外套和長褲,低低地戴著一頂鴨舌帽,把臉遮起來。這究竟是謹慎,還是自卑呢?兩者兼備。珂賽特早已習慣了自己命運神秘的一面,也就不大注意父親的奇特行為。至於都聖,她對冉阿讓敬若神明,覺得他做什麼都是正當的。賣肉的老闆見過冉阿讓,有一天他對都聖說:「他是個怪人。」都聖回答說:「他是個聖人。」
那道鐵柵門始終關著。冉阿讓有意拋荒,不管理花園,以免引人注目。
確切地說九*九*藏*書,他還是住在普呂梅街,生活作了如下安排:
無論冉阿讓、珂賽特還是都聖,出來進去只走巴比倫街那道門。除非隔著花園的柵門看到他們,否則很難猜到他們住在普呂梅街。
在巴比倫街那道獨扇大門上,掛著一個儲錢罐式的信報箱;不過,普呂梅街這座小樓的三個居民既沒有收到過報紙,也沒有收到過信件;這個箱子,從前是艷情的媒介,是一位風流法官的知己,現在全部用途,只收收催稅單和衛隊的通知書了。要知道,割風先生,年金收入者,參加了國民衛隊。1831年那次人口普查網眼很密,也沒有漏掉他。市府調查人員一直深入https://read.99csw.com到小皮克普斯修院,而冉阿讓從那穿不透的神聖雲霧中出來,在區政府看來就是值得尊敬的人,當然有資格派班站崗。
珂賽特在修院學會了持家,她管理為數不多的花銷。每天,冉阿讓都挽著珂賽特的手臂,帶她去散步,帶她到盧森堡公園,走在遊人罕至的小徑上。每逢禮拜天,他們都去做彌撒,而且總去高台階聖雅克教堂,只因為那兒離家很遠。教堂坐落在一個貧困街區,他就大量施捨,在教堂里總被窮苦人圍住,因此,德納第在信中稱他為:「高台階聖雅克教堂的行善先生」。他愛帶珂賽特去探望窮人和病人。普呂梅街這座宅院沒有生人九九藏書進去過。都聖採購食物,冉阿讓親自去附近大道旁一個水龍頭打水。木柴和葡萄酒存放在半地下室里,這個半地下室,靠近巴比倫街那道門,壁面鑲嵌了石塊貝殼,是當年院長先生當石窟用的;因為在遊戲場和精神病院那個時代,沒有石窟就談不上愛情。
珂賽特跟保姆住在小樓,她占油漆護壁的大卧室,使用有漆金線角的起居室、當年院長用的有地毯和壁毯並配有大圓椅的客廳,她還擁有花園。冉阿讓給珂賽特的卧室安的大床,配有帶天蓋的三色舊錦緞幔帳,鋪的古老而美麗的波斯地毯,是從聖保羅無花果樹街戈歇大媽的鋪子買來的。不過,為了沖淡這種精美的古董所造成的肅穆氣九_九_藏_書氛,他又配置了適於少女的各種各樣明快秀美的小用具:多寶桶、書櫥和金邊書籍、文具、吸墨紙、鑲嵌螺鈿的案台、鍍金的針線銀盒、日本瓷的梳妝台。樓上垂掛的長窗帘,三色深紅花錦,跟床帷幔一樣;樓下則掛著毛織窗帘,整個冬季,珂賽特的小樓上下都生了火。而他呢,則住在後院的一個下房裡,只有一張鋪草墊的帆布床、一張白木桌、兩把草墊椅子、一個陶瓷水罐,以及放在木板上的幾本舊書,他那隻寶貝箱子放在牆角,屋裡從來不生火。他跟珂賽特一起吃飯,餐桌上專門給他擺一塊黑麵包。當初都聖一進家門,他就對她說過:「家裡的主人是小姐。」「那麼,您呢,先……先生?」都九-九-藏-書聖十分詫異,反問道。「我嘛,比主人高多了,我是父親。」
然而,他這樣想也許錯了。
每年總有那麼三四次,冉阿讓穿上軍裝去站崗,而且,他打心眼兒里願意,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正當的喬裝打扮,既能躋身於大眾之間,又能獨來獨往。冉阿讓剛滿六十歲,這是法定的免役年齡,可是他的外貌還像個五十以內的人;再說,他無意躲避那位上士,也不想同路洛博伯爵較勁。他沒有公民身份,隱瞞自己的姓名、自己的真實身份、自己的年齡,什麼都隱瞞了;不過,正如我們說的,他是個誠心服役的國民衛隊隊員。他的全部志向,就是像一個普通納稅人。這個人心中的理想是天使,身外的表率是資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