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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尼克鬆贏了(1969~1972年) 第三十七章 自尊喪盡

第五部分 尼克鬆贏了(1969~1972年)

第三十七章 自尊喪盡

或許這已不是20世紀初亨利·亞當斯曾寫下的語句的含義——20世紀美國面臨的最大考驗便是調節適應能力。在美國歷史上,變化是永恆的主題。美國是世界上唯一崇拜變革的國家,且將變革與進步混為一談。林登·約翰遜在1965年曾說:「我們想要變革,想要進步,我們一定能成功。」
但實在談不上榮耀,基辛格明白這一點。他在發表經過深思熟慮的媒體簡報時說:「現在應該清楚,在這場戰爭中,誰也不能說只有自己遭受苦難,誰也不能說只有自己最富真知灼見。」他隻字未提榮譽、英勇、光榮或任何與此次交火無關的華麗辭藻。他說:「中南半島治療戰爭創傷的時候,美國也要開始治療自己的創傷。」這點出了當時美國的首要問題。美國約4.6萬人戰死越南,30萬人負傷,支出1100億美元,同時還面臨一個嚴重的內部問題——精神折磨。按麥克盧漢的地球村說法,美國不可能在增援一個遙遠國度的同時自己毫髮無損。除去直接的人力物力損失,美國許多機構、制度的公信力都有所下降:將國家推進戰爭火坑的總統、持續撥款支援的國會、未判決戰爭違反憲法的法庭,還有民主制度本身,事實證明它已淪落為街頭的喧鬧,對決策者毫無約束力。對於停火,賴斯頓認為:「受戰爭影響,美國民眾對權威的信任暴跌,不止是對政府,還對學校、大學、報業、教會,甚至家庭的道德感產生了懷疑……美國的生活發生了一些變化——一些尚且不被理解或未達成共識的變化,但這些變化不同以往,關係重大且影響深遠。」
如果說華盛頓低估了各盟國的憤怒,那麼河內則高估了共產主義世界的不滿。莫斯科和北京的回應都像敷衍了事。在蘇聯成立50周年紀念大會上講演時,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漠然地提及B-52轟炸之事。他還刻意讓自己的孩子去美國大使館的招待會接待特里西婭·尼克鬆·考克斯及其丈夫。蘇聯和中國都勸北越儘快與美國和解。美國反對「解放戰爭」的熱情消退,蘇聯和中國支持「解放戰爭」的熱情也在消減。這或許比轟炸讓北越受的刺|激更大,河內迫切要求重新談判。12月30日,白宮宣布中斷轟炸,安排基辛格和黎德壽於1月8日再次談判。阮文紹派遣兩名南越外交官到華盛頓,揚言將反對任何未能滿足他要求的提案,尼克鬆讓亞歷山大·黑格將軍把一封信帶到西貢,讓阮文紹趕緊閉嘴,實際上已表明美國解決此事的決心。
加利福尼亞州選舉對麥戈文的影響在當時並未引起重視。沒人質疑他的競選綱領,他在人們眼中的形象英俊、正派、直言不諱、仇視越南戰爭。在3場激烈的電視辯論中,漢弗萊指出麥戈文反覆無常,對以色列、國防支出、福利、勞動法、失業保險、稅收,甚至越南戰爭初期的看法通常不切實際,這徹底摧毀了麥戈文此前的形象。民意測驗人員羅伯特·蒂特事後說:「休伯特·漢弗萊搞垮了麥戈文,民主黨內沒人能像他那樣。而且這還是麥戈文頭一次遭到敵對待遇。」
艾爾文最別出心裁的一招是告訴出版商,這位性情古怪的大佬堅持支票上只能填縮寫姓名:「h·r·休斯」。支票到手后,艾爾文將其交給妻子。伊迪絲戴著假髮,拿著假護照和偷來的身份證飛往蘇黎世,以「黑爾佳·r·休斯」為名在瑞士信貸銀行開了個賬戶,賬號為320496。她把麥格勞-希爾公司將近100萬美元的稿酬存進該戶頭,然後又取出存進街對面的瑞士銀行公司。與此同時,艾爾文和聚斯金德四處奔波。為研究休斯的生平,兩人跑遍了紐約公共圖書館、美國國會圖書館、加利福尼亞州棕櫚泉市、《休斯敦紀事報》和《休斯敦郵報》檔案室。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們還查閱了時代公司和《生活》雜誌的文件。最大的收穫是休斯已退休的首席助理未發表的回憶錄手稿。艾爾文從此人的一個同事那兒借來並拍了照。兩人一邊收集資料,一邊輪流充當休斯,另一人進行提問並錄音。錄音最終轉化成上千頁手稿,艾爾文還仿照億萬富翁的字跡寫了評註。一切足以以假亂真,甚至瞞過了休斯多年的密友。
麥格勞-希爾公司從艾爾文夫婦和聚斯金德那裡拿回了大部分稿酬,賠償了《生活》雜誌。那3個人也迅速入獄。但當年麥格勞-希爾的噩夢並未就此結束。艾爾文事件結束后,麥格勞-希爾出版的關於印第安人的《紅狐酋長回憶錄》頗受歡迎,出版社的信譽剛開始有所恢復,不料有人指出《紅狐酋長回憶錄》是由抄襲1940年出版的作品而來。隨後艾爾文作品的編輯被控違反職業道德,他還向另兩位作者借錢,累計達出版公司預付款的10%。最後一件事使麥格勞-希爾成為當年紐約出版界的笑柄。艾爾文事件前,位於美洲大道的麥格勞-希爾大樓一層租給了一家銀行任分行。如今銀行正在搬遷,出版社經理看到鍍金招牌在玻璃窗上徐徐掛起時幾近崩潰,但也無能為力,因為合同早已生效並歸檔。這家銀行名為:艾爾文信託公司。
這些地位顯赫的聽眾們對此做何感想無從知曉。利迪後來從未向聯邦檢察官交代一個字,反倒樂得蹲監獄。米切爾後來對國會調查員說,這些提議「完全無法接受」,馬庫德表示「十分震驚」,迪恩則說「難以置信」。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第二周,利迪被召回再做努力。2月4日下午,他展示了以偷|拍和竊聽為主、只需50萬美元的計劃。為詳細說明如何闖入邁阿密海灘的楓丹白露酒店、麥戈文的競選辦公室(位於華盛頓西南第1大街)、水門大廈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的華盛頓總部,利迪讓眾人傳閱了一張8×10英寸的圖表。據馬庫德所言,司法部長對這個版本也「感到不安」,讓利迪再想想其他方案。
在河內郊區的太原,約有1000名平民死傷,街角堆滿了棺材。白泰肺結核醫院被夷為平地,白梅總醫院亦是如此,醫生從廢墟中挖出病人。一家防治站被炸毀。一枚炸彈擊中了戰俘營,這讓尼克鬆大為光火,怪罪北越不應把戰俘安置在炸彈可能降落的地方。波蘭貨船「約瑟夫·康拉德」號在河內港口被擊沉,三名船員喪生,一艘蘇聯船隻和一艘中國船隻遭到嚴重損毀。致歉的國務院官員因此苦不堪言,一位美國外交官低落地說:「這樣炸下去,平安夜就該炸河內天主教堂了。」
8月29日,尼克鬆也親自做出承諾。他告訴全美人民,不僅將竭盡全力幫助聯邦調查局,還將親自展開調查,「在我的指示下,總統顧問迪恩先生全面調查了所有與白宮人員,或任何政府成員有關的線索。我可以肯定,調查顯示,沒有任何白宮現任工作人員參与這起荒唐事件。」迪恩從新聞報道里獲知此事後深感震驚。他一直只遵從霍爾德曼和埃利希曼的指示,從未進行任何調查,從未寫過報告,甚至從未與總統謀面。(一年後,白宮承認此事,表示尼克鬆的信心源於埃利希曼的「保證」。)
儘管宣傳年代的各種事情引人注目,但與兩名時代巨人相比便黯淡無光。兩人都是美國人,皆無比熱衷於自我推銷,且都於1972年蜚聲國際。一個人是亡命之徒,另一個則是單純的急性子。
在某種意義上,隨後的競選是理查德·尼克鬆越來越所向披靡的傳奇故事。早期預選雙方的支持率相持不下,但進入夏天後,尼克鬆一路高唱凱歌,直至所有民意測驗都表明他將得到60%的選票,令對手們望塵莫及。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具有絕對的資金優勢——6000萬美元,民主黨僅有2500萬美元,但這與尼克鬆獲勝關係不大,更別提水門行動了。早在4年前反越南戰爭高潮時期,尼克鬆就已然獲勝,他將因結束戰爭而流芳百世。他剛上任時,約1.7萬美國人喪生越南,國防部統計的周死亡人員約300人。但到1972年年初,美國駐越部隊已從549500人降至139000人。9月21日,周死亡人數為零,且一直保持下來。作為政治動物,機會一旦出現,尼克鬆便緊抓不放。例如在佛羅里達州民主黨預選期間,喬治·華萊士以「傳遞信息」為口號,向當地選民承諾,若為他投上一票,「尼克鬆總統在30天內就取消公車接送學童制度」。選舉結果送達不到兩天,尼克鬆便不負華萊士所望,宣布暫停公車接送。
1972年1月,大選蓄勢待發。哈里斯民意測驗顯示,埃德蒙·馬斯基與尼克鬆平分秋色——兩人得票均為42%,喬治·華萊士為11%。這位緬因州參議員顯然是勢頭最強勁的民主黨候選人。同月,蓋洛普測驗顯示,在一場自由選擇測驗中,馬斯基得票32%,愛德華·肯尼迪27%,漢弗萊17%,麥戈文3%。不管對手是誰,共和黨都決定全力以赴。參加《今日秀》時,h·r·霍爾德曼說反戰評論家顯然「在幫助、教唆對手」。1月,為使城裡黑人學生佔70%的學校實現種族平衡,聯邦法官小羅伯特·r·梅西格下令,以汽車接送弗吉尼亞州里士滿郊區兩個縣的白人學童到城裡就學,白宮迅速行動,利用城郊人民對此的憤慨有所動作。6月梅西格法官將被革職,但到時候,馬斯基的潛在對手將就他支持使用汽車大做文章。
同時,共和黨正快速積攢競選經費,而民主黨仍欠債600萬美元。民主黨一向指控共和黨是大財團之黨,這確有幾分道理,當年的形勢就更證明了這一說法。4月10日將通過一項法令,規定必須公布主要捐款人姓名。在截止日期前,兩位共和黨主籌款人:商務部長莫里斯·斯坦斯和總統私人律師赫伯特·卡姆巴克正在美國奔走,從富人那裡籌得不少款項。隨著工作越發深入,他們開始觸犯道德底線,有時甚至構成實質性犯罪。伯納德·l·巴克是亨特最器重的機密盜竊人員,他在邁阿密銀行戶頭裡有11.4萬美元贈款。其實就算依照過去的法律,向企業索取政治用途的捐款亦不合法。他們仍到處徵募且頻頻得手:阿什蘭石油公司、海灣石油公司、菲利普斯石油公司各10萬美元,美國航空公司5.5萬美元,固特異公司4萬美元,明尼蘇達礦務及製造業公司3萬美元。最後,低於10萬美元一概不收,因為幾萬塊錢不值得為之費心。總統秘書羅斯·瑪麗·伍茲的辦公桌里,藏著一張列有兩名秘密捐款人名字的清單。在白宮內部,這被稱為「羅斯·瑪麗的小乖乖」。
第二次在邁阿密海灘,當時全國上下通過電視目睹了這一幕。4年前,1968年8月27日的夜晚潮濕悶熱,代表資格審查委員會提議改革大會代表的挑選流程,芝加哥大會口頭表決予以通過。喬治·麥戈文任主席的改革委員會以10:9的投票結果通過黑人代表限額的決議。接著談到婦女與年輕人的限額問題,一位委員提議:「婦女應沒有理由不佔到全國代表大會的50%,年輕人應佔10%~15%。」大部分委員都認為這合情合理,但其實不然,限額分配相當於否定了整個代表原則。更糟糕的是,這將使歧視沒有限額的人群合法化,例如老人、少數族裔和有組織的勞工,而這正好是民主黨實力來源的3個傳統群體。
72小時過去了,範文同還未回應。尼克鬆向駐關島、泰國的空軍基地及東京灣的航空母艦下達命令:突擊開始。這是美國干涉越南以來最野蠻殘暴的行動。不論天氣如何,各種美國戰機全天無休止地轟炸河內。僅在第一周,100架棕綠相間的大型B-52轟炸機就發起了1400多次襲擊,這讓美國人民異常震驚。就在幾天前——12月中旬,他們還盼望美國能從中南半島完全撤軍,期待著部分已被囚禁近10年的戰俘能回家過聖誕。如今形勢急轉直下,卻未得到總統的絲毫解釋。從前,尼克鬆和前任約翰遜一樣在電視上宣布越南最新進展。如今,他甚至已無心辯解。齊格勒是唯一做出回應的白宮官員,他告訴記者轟炸「將持續直到達成共識」。
麥戈文聲明「比湯姆·伊格頓自己還了解他」且「不打算將他除名」。然而話音剛落,《紐約郵報》《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這些美國最開明的報紙立馬錶示伊格頓必須辭職。紐約著名民主黨人士馬修·特洛伊本是麥戈文的忠實追隨者,如今卻說:「我有9個孩子,我可不想讓他們栽在某個精神不穩定的總統手裡。」民主黨總部不斷收到要求副總統提名人退選的郵件、電報和電話,這時麥戈文也決定不再那樣無條件支持伊格頓了。經他同意,韋斯特伍德夫人在《與媒體見面》節目上說,伊格頓辭職將是「高尚之舉」。他本人卻對伊格頓說:「湯姆,我完全不知道她會那麼說,相信我。」伊格頓回復道:「少跟我胡扯,喬治。」伊格頓事後回憶道:「喬治傻笑了一下,不是沾沾自喜的笑,也不是略感憤怒地皺眉,就只是傻笑了一下。」7月31日,伊格頓退選。在包括馬斯基在內的5位民主黨人士拒絕接替伊格頓的職位后,薩金特·施瑞弗爾終於同意出任該職位。這是總統競選史上最具災難性的一舉,麥戈文將一輩子深受困擾。
次日晚,亨特乘電梯到民主黨總部,又沿樓梯走下來,沿路撬開門鎖,再用膠布粘住。這樣一來,麥科德和古巴人便可從水門大廈底層的車庫上樓,抵達目的地。凌晨1點半,突擊小隊戴著橡膠手套,拿著對講機、相機和手電筒到達目標區域。兩小時后,勞倫斯·F·奧布賴恩的秘書和民主黨官員斯潘塞·奧利弗的電話已被麥科德安上了竊聽器。尋找卡斯特羅贊助民主黨證據的巴克一無所獲。事實上,這一晚和上次一樣徒勞一場,他們仍無法進入麥戈文辦公室。而且竊聽器也讓人失望,鮑德溫發現它們一個失靈,另一個只監聽到女秘書與已婚政客安排約會的事。據馬庫德所言,米切爾聽了200個對話后,說這些情報「毫無價值」,錢打了水漂,讓他們繼續想辦法。
米切爾夫人是知道真相的人之一。米切爾星期一回華盛頓時,曾勸她留在洛杉磯。據米切爾夫人事後描述,有人代替鮑德溫擔任她的保鏢,她受到「政治犯」般的監視。她致電一名合眾國際社記者說「他們不准我開口」時,保鏢把電話線從牆裡拔了出來,並把她按倒讓另一人往她臀部注射鎮靜劑。但沒有什麼能讓瑪莎·米切爾保持沉默。3天後,她再次致電該記者:「我不會容忍這些齷齪勾當。」故事雖精彩,但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們接受了官方說法,即政府對這些齷齪勾當毫不知情。星期二早上,前廣告人、現任理查德·尼克鬆新聞秘書的羅納德·齊格勒發布官方聲明。他態度輕蔑,甚至拒絕就米切爾的說法進行補充。齊格勒說:「對於這種不知羞恥的盜竊行徑,我不會代表白宮做出評價,這與政治無關。」但當一小撮《華盛頓郵報》記者緊追不放時,齊格勒又代表白宮說道:「《華盛頓郵報》的那類報道,那種卑鄙劣質的報道,我難以欣賞。」米切爾在提到報紙出版商時,告訴一位記者:「凱蒂·格雷厄姆將https://read.99csw.com為此付出巨大代價。」
4月6日,復活節4天後,一支北越坦克部隊從柬埔寨發起進攻,將南越陸軍趕出祿寧。不到一周,進攻隊伍就包圍了西貢以北60英里的省會安祿,俘獲了南越第5步兵師——保衛阮文紹首都的核心部隊之一。4月18日,另一支北越部隊佔領沿海的平定省,南越面臨著從狹窄中部被一分為二的危險。4月22日,北越4個師闖入中部高地,佔領達喀圖,最後包圍省會城市昆嵩。
但一切並非盡如人意,中東問題未能達成一致。尼克鬆希望蘇聯勸誡河內停火,也遭到拒絕。勃列日涅夫迫切希望簽署貿易協定,但美方說有待商榷。「二戰」期間蘇聯對美國的100.8億美元債務問題也懸而未決。俄方提議歸還3億,但尼克鬆堅持要8億,所有折中手段都未獲成功。然而,會談仍頗有收穫。建立了12項大國外交原則,這是國際法方面的一大突破。基辛格說:「路線圖已經設計出來了,我們會據此前行嗎?我不知道,這並非必然。」除非所有商談宣告失敗,否則上述原則仍具有廣泛意義。條約可能體現兩國政府體制的差異,但不必發起意識形態層面的聖戰。在即將舉行的歐洲安全會議上,蘇聯將突破亞洲界限,改善與歐洲的關係。貿易與技術會繼續成為兩個超級力量的共同話題。此前普遍預測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世界政治的主流是多極化的分裂局面,但事實說明互相體諒、達成一致才是真正主流。在很大程度上,冷戰結束歸功於這位美國總統,儘管他曾是冷戰最衷心的擁護者。
在佛羅里達州,共和黨的狂熱追隨者正在給一封投往新罕布希爾州曼徹斯特《聯合導報》的偽造信件做最後潤色,信中謊稱馬斯基在南方競選時,稱法裔加拿大人為「加國佬」,這將在新罕布希爾預選中給馬斯基致命一擊。尼克鬆團隊其他人或採用類似手段破壞馬斯基競選,或如霍華德·亨特一般,計劃撬竊一個拉斯韋加斯編輯的保險柜,據說其中藏有對馬斯基不利的證據。設在華盛頓賓夕法尼亞大道1701號的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正招兵買馬。一個月後,約翰·米切爾將辭去司法部長一職,出任其早已開始掌握實權的主席一職。
4天前,在巴克帶領下,一隊古巴流竄犯從邁阿密飛抵華盛頓,並冒名入住另一家酒店,如今這隊人馬已搬到水門酒店。鮑德溫在汽車旅館的房間能看到水門大廈6層的民主黨總部,但古巴人的新房間更靠近目標。水門酒店的大陸餐廳離目標還要更近,於是當晚,亨特、利迪和古巴人便在此上演了經典《錯中錯》喜劇系列的第一幕。反正有富人埋單,他們便點了236美元的酒菜,人均消費約30美元。飽餐一頓之後,所有人離開餐廳,除去亨特和巴克的鎖匠維爾吉利奧·岡薩雷斯。他倆一直躲在隔壁房間,直到侍者鎖門離開。岡薩雷斯試圖打開大廳盡頭的一道門,此門背後的樓梯通向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的6層辦公室(即內部人士口中的DNC)。但岡薩雷斯沒能搞定門閂,倆人驚慌之下轉向通往餐廳的安全通道。萬般無奈之下兩人只得坐下來度過一個痛苦的漫漫長夜——好在他們可以用這段時間來慢慢消化豐盛的晚餐。
隨後伊格頓事件爆發。密蘇里州參議員托馬斯·伊格頓是麥戈文的競選夥伴,當麥戈文正在黑山度選前假期時,記者獲知伊格頓曾兩次住院接受精神病治療,包括電擊療法。這倒不能全歸罪於麥戈文,他看中伊格頓時並不知他的病史,況且,曼凱維奇問過伊格頓有無把柄可抓,後者說沒有。這位密蘇里人埋下了禍患。美國人對精神疾病愚昧無知,一個政客哪怕曾有輕微抑鬱,也不能擔任國家級公職,而輕微病症可用不上電擊療法。顯而易見的解決辦法便是讓伊格頓體面地辭職,然而麥戈文沒有。
據報道,尼克鬆對南越和北越都很憤怒,他認為西貢頑固不化,河內則言而無信。12月14日,基辛格絕望地離開巴黎。尼克鬆給北越總理範文同發去電報,警告說除非72小時內重啟正式談判,否則將在海防港布雷,並派出美國空軍主力:B-52轟炸機,F-4幽靈戰鬥機和海軍戰鬥轟炸機。柯蒂斯·李梅將軍提議將北越炸回石器時代,很明顯尼克鬆也有類似想法。這可不是小威脅,空軍將領們保證兩周之內,便能讓敵方國土遭到炸彈量比「二戰」全部空襲所投炸彈噸數還多的慘烈攻擊。此外,這將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性轟炸。B-52轟炸機雖無法定點攻擊,但其機艙可裝載40噸炸彈。飛行時3架組成1個「小組」,每小組向一個1.5英里長、0.5英里寬的「方格」投擲炸彈。這種轟炸機目前還未進攻過城市,若真要用於河內,勢必造成大量無辜平民傷亡。
夜盜事件登上了《華盛頓郵報》星期日版頭條,但在其他報社並沒那麼顯眼。《紐約時報》以「5人被控夜盜民主黨總部」為題,進行了少量報道,多數報紙則更不拿這當回事。然而,這則新聞肯定吸引了很多美國政府高官的注意,如h·r·霍爾德曼、約翰·埃利希曼、約翰·米切爾、莫里斯·斯坦斯、查爾斯·寇爾森、戈登·斯特拉坎、約翰·迪恩、傑布·馬庫德、弗雷德·拉魯,也許還有美國總統。
若說那是美國民族性格的一方面,那麼還有另一面,就像同一枚硬幣的反面。這反面在越南戰爭結束時導致舊事重提,即渴望拋卻現在,繼續那未完成的過去。約翰·布魯克斯說:「美國已長久習慣於為剛失去的夢想悔恨,併發誓下次追回來。」這是美國文學的常見主題,讓人聯想到薇拉·凱瑟的《迷途的女人》和羅伯特·弗羅斯特的《未選擇的路》。托馬斯·沃爾夫寫道:「無語地追懷著,我們尋找那偉大而被遺忘的語言,尋找那條通往天堂卻被遺失的小路、一石、一葉、一扇未曾找到的門。何處?何時?失落啊,風聲悲泣,幽靈,歸來吧。所以,投身國外的衝突1/3個世紀的美國人再次將視線轉回國內,在孤獨中尋求安慰,獲得重生。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傑拉德在他的最佳小說的末尾寫道:於是我們奮力向前划,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進入過去。」
談及水門事件,麥戈文說尼克鬆政府是「有史以來最腐敗的政府」。但10月蓋洛普測驗表明,僅有半數投票人聽說過水門事件,其中80%的人認為這並不能成為轉投民主黨的理由。蒂特測驗顯示,僅6%的人認為尼克鬆牽涉其中。其餘人傾向歸責于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由此可見當初共和黨讓支持總統委員會獨立於白宮之外是多麼明智。一切都是假象,重大決定都是在賓夕法尼亞大道1600號做出的。尼克鬆身邊的人在水門事件的掩飾行動中越陷越深。據艾爾文委員會查出的證詞,掩飾過程如下:
親愛的傑克:
可以肯定的是,在場的年輕人並非只有他們。5000多名衣著邋遢的反戰鬥士在火烈鳥公園安營紮寨。他們在民主黨開會周相對安生,但共和黨一到,他們就突然爆發,1200人因劃破輪胎、阻礙交通、砸碎商店櫥窗、在街頭點燃篝火和妨礙代表團入會被捕。共和黨對此欣喜不已,他們似乎在向擾亂有序會議的人表示:硬要肆意胡來,必然遭此下場。隨後的競選中(尼克鬆本人很少露面,讓代理人負責大部分政治活動,且從未提及對手名字),共和黨發言人驕傲地談到黨的內在團結,並反覆強調民主黨的混亂無序。
1月20日星期四,消息傳到紐約,艾爾文與麥克勞-希爾公司及《生活》雜誌負責人會面。他冷靜地列出了3種解釋:他採訪錄音的是個假扮休斯的騙子;休斯派了「一個忠誠的僕人」去存支票;艾爾文本人是個江湖騙子。艾爾文一邊察言觀色,一邊無比真誠地說:「我個人認為不可能是第三種,我希望在座諸位與我看法一致。」他演技一流,竟然騙過了所有在場人員。之後便飛回伊維薩島,這讓《生活》雜誌編輯十分不滿,因為他們認為他應該在問題解決后再離開紐約。當有記者指出伊迪絲符合瑞士方面關於黑爾佳的描述時,他反問道:「你們真的認為我會讓家人被牽扯到這種事里來嗎?」在曼哈頓,艾爾文的律師尚未起疑,還向記者透露,艾爾文被一幫冒名頂替者陷害,其中兩個是臨摹別人字跡的老手,還有一個人和霍華德·休斯有幾分像,是個6英尺3英寸的瘦高個兒。
第二周,馬庫德授權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財務主管小休·斯隆撥給利迪8.3萬美元。其中6.5萬美元於4月12日轉給麥科德,大部分用於在紐約購買電子監聽設備。5月1日,麥科德將查看聯邦調查局前特工人員協會名冊時選中的阿爾弗雷德·C·鮑德溫三世納入水門行動小組,並告知所有成員,鮑德溫將擔任瑪莎·米切爾的臨時保鏢。儘管沒有報酬,但鮑德溫想若表現出色,可能「有助於謀得一個永久職位」。一開始,這位新保鏢並未引起瑪莎多大重視,但她後來說,鮑德溫故意帶她到危險的敵對場所,向瑪莎的所有朋友宣稱自己是民主黨人,瑪莎說:「他在紐約眾人面前光腳走來走去」,「是我見過最扭曲變態的人」。但麥科德喜歡鮑德溫,不僅提拔他,還讓他搬到華盛頓的霍華德·約翰遜汽車旅館419號房間——在弗吉尼亞大街上正對著水門大廈,並讓他監視華盛頓激進分子。5月26日星期五下午,這位前特工人員協會會員驚訝地發現麥科德在自己房間,擺弄著一個高級無線電接收器的撥號盤。麥科德指指街對面說道:「今晚我們要去那邊安裝幾個設備,你負責監聽。」為展示如何操作竊聽器,麥科德拆卸了客房電話,裝入一個小器件,撥了個本地號碼做錄音測試。他對鮑德溫說,這次若表現出色,在民主黨全國大會期間他還會得到類似差事。
「76年精神」號從奧地利起飛,飛過克里姆林教堂閃閃發光的穹頂,在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總理和外交部長翹首期盼下降落。多面美國國旗在鎚子和鐮刀旗旁迎風招展,這在熟知過去20年歷史的人看來好比天方夜譚。勃列日涅夫沒有在場,他和毛澤東一樣,等尼克鬆安頓下來再與其會面。當晚,為美國貴賓舉辦的歡迎晚宴在克里姆林宮舉行。次日早上,第一夫人參觀了蘇聯的學校、紅場、著名的莫斯科地鐵和古姆國立百貨商場。為期一周的會談期間,《真理報》頭版都是尼克鬆。「藍色屏幕」(蘇聯人口中的電視)上,尼克鬆用俄語向觀眾道「晚上好」,離開時用俄語道「謝謝,再見」。期間,另一人翻譯了尼克鬆極為熱忱的發言,其中引用了很多蘇聯人喜愛的樸實的格言。
在這5天中,尼克鬆和周恩來每天都在一張鋪著綠桌布的長桌旁議事達4個小時。最後發布的言辭隱晦的公報表明,雙方尚未完全達成一致。公報的主要議題是中美人民需要更多的友誼,尼克鬆做出的唯一讓步是從台灣撤軍。但這些會談得以舉行,本身就具有最重大的意義。總統與第一夫人決定採取友善態度,事實表明中國人民對此十分感激。他們每天晚上在人民大會堂參加三個小時的晚宴,硬著頭皮用象牙筷與8道菜奮戰,在中國管弦樂隊演奏的《比利男孩》和《她繞山而來》的樂聲中舉起盛著茅台酒的酒杯乾杯。他們還觀看乒乓球、羽毛球比賽和體操表演。有一天晚上,他們還觀看了講述與地主鬥爭的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儘管尼克鬆當時正努力減少美國地主的稅賦,他仍熱情鼓掌。次日早上,第一夫人興緻勃勃地參觀了養老院、飯店廚房、農業公社和針灸診所,儘管她對針頭十分敏感。
同一周,白宮竭力給水門事件披上「國家安全」的外衣,總統本人也參与其中。隨後,尼克鬆辯解道:「我認為中央情報局可能也通過某種形式牽涉其中。」他還擔心亨特在「水管工」中的職位被曝光,因為這會牽涉到其他敏感的「國家安全問題」,如夜闖艾爾斯伯格的心理醫生辦公室。在白宮辦公室,霍爾德曼告訴中央情報局局長理查德·赫爾姆斯及其新任副手弗農·沃爾特斯,夜闖民主黨總部讓總統很尷尬。他說「總統希望」沃爾特斯建議格雷「迅速」逮捕5個闖入者「就行了」,進一步調查已毫無意義,「尤其在墨西哥」——暗指將政治捐款存入巴克賬戶的必經路線。
競選臨近尾聲時,亨利·基辛格公布了一則令人振奮的消息:他和河內首席談判代表黎德壽在巴黎談判中取得突破性進展,無疑又為尼克鬆連任增加一大砝碼。10月8日,北越不再堅持驅逐阮文紹並在西貢建立聯合政府了。18天後,基辛格在電視記者會上表示,再開一次會便能達成最終協議,「和平近在咫尺」。
這與莫斯科有關。在5月初的封鎖之下,尼克鬆-勃列日涅夫峰會似乎遙遙無期,但蘇聯已下定決心要改善兩國關係。蘇聯外貿部長尼古拉·帕托利切夫曾造訪白宮,就國際貿易交換意見,其態度顯而易見。記者接到命令趕到總統橢圓形辦公室時,卻驚訝地發現尼克鬆、帕托利切夫和大使阿納托利·多勃雷寧正談笑風生,打趣兩國語言怎麼說「友誼」這個詞。一名記者問帕托利切夫,尼克鬆是否如期於5月22日出訪莫斯科。帕托利切夫回復道:「我們從未懷疑過這件事,我都不知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蘇聯在勸告河內趕緊停火的同時,還將克里姆林宮內曾為沙皇所用的公寓布置就緒,以備尼克鬆下榻。北越一想到蘇美首領坐在一起吃著魚子醬喝著香檳,而己方死去的士兵屍骨未寒,便怒不可遏,但他們對這兩大強國也無計可施——這正是蘇聯的目的所在。
隨著美國的影響傳播到國外,巴納姆精神亦走出國門。1972年,國外發生了頗多光怪陸離的事件,事件的主人公們因此登上報紙頭條。其中包括電話威脅將炸毀「伊麗莎白二世女王」號豪華郵船;一名想出名想得發瘋的澳大利亞地質學者深信自己是上帝之子,用一柄12磅重的大鎚毀掉了聖彼得大教堂大殿內米開朗琪羅的傑作聖母憐子像。這一切雖荒唐離譜,但尚未傷及人的性命。事實上,國外許多自我推銷者比這更瘋狂。1972年堪稱死亡宣傳年。國外有人僅為提高知名度而殺人,比如土耳其左翼分子殺害了3名「北約」電子專家,一群日本恐怖分子在特拉維夫盧德國際機場(現改名為本-古里安國際機場)殺害了26名遊客,黑色九月組織的巴勒斯坦阿拉伯成員在慕尼黑奧運會期間殺害11名以色列運動員;北愛爾蘭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互相殘殺,共469人死亡。此外,1968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自殺。在此之前,為抗議西方對日本的影響,他的年輕同事三島由紀夫則採取傳統的剖腹方式自殺,取出自己的內臟,請最好的朋友割下自己的頭顱。
潛在的羞辱使尼克鬆成為異常危險的對手。5月8日,他發動了驚險萬分的「後衛行動」。為削弱北越戰爭能力九-九-藏-書,他下令實行大規模海空封鎖。美國海軍在海防及其他北越港口水域布雷,空軍摧毀通往中國南部的鐵路線。他可是頂著冒犯北京與莫斯科的危險進行此舉,當時他和基辛格正在向其求援。尼克鬆在電視講話中公開承認與蘇聯的矛盾:「今晚的意見專門提給蘇聯。我們敬重蘇聯這一偉大力量,承認蘇聯面臨危險時有權自衛。那麼,蘇聯也應當承認美國的自衛權……我們,還有所有大國,都應助盟國的保家衛國事業一臂之力,而不是幫他們攻打鄰國。」
這筆錢是封口費,數量遠遠不止如此。水門拘捕事件11天後,米切爾主持的決策會議決定籌集資金,用迪恩的話說就是「讓監獄里的人沉默」。霍伯特·卡姆巴克第一個接到任務,雖然他明顯並不清楚全部真相。他搭乘夜間航班離開洛杉磯,次日早上趕到華盛頓。在指定的拉法耶公園,他從迪恩處獲知簡略情況,隨後致電斯坦斯,讓他從競選基金中提出75100美元,全是如今發現的百元美鈔。隨後兩個月,卡姆巴克拿出21萬~23萬美元,其中15.4萬給了多蘿西·亨特。卡姆巴克始終懷疑行動的合法性,7月26日,他向埃利希曼討說法:「約翰,我現在直視你的眼睛。」他說想知道迪恩是否有權下達此類指示,一切是否正確。埃利希曼回答道:「霍伯,約翰·迪恩有這種權利,都是正確的,你繼續吧。」
出版商是這樣公開預告的。公眾獲悉這條消息兩個月後,預告卻被撤回了。但在當時,這仍是圖書銷售史上最轟動的事件,它的風頭甚至蓋過總統遊覽中國長城的消息,佔據各小報頭版。採訪休斯和艾爾文的記者比關注越南戰爭的還多——單是《洛杉磯時報》就有9位記者。30名郵政檢察員在郵件中查找著蛛絲馬跡。派拉蒙影業公司再次發行《江湖兒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以休斯生平為藍本杜撰的。名為《黑爾佳與霍華德》的X級電影在曼哈頓上映,休斯T恤每件2美元,人們佩戴寫著「這是真正的霍華德·休斯徽章」的袖章。
從那一刻起,民主黨便註定失敗。後知後覺的總統候選人才開始著力討好林登·貝恩斯·約翰遜、戴利市長、工會工人和猶太選民,但一無所獲。華盛頓總部也四分五裂,重要信件無人回復、演講安排取消,主動幫忙的民主黨人士被邋遢不堪的年輕志願者侮辱一通后被趕走。曾經一度——5月時,麥戈文和尼克鬆的差距僅5%,到了7月民主黨大會召開時,差距已拉至20%,伊格頓事件后,差距再次拉大。10月,麥戈文氣急敗壞地穿梭於美國各地,空中里程已達6.5萬英里,可能稍有成效,但只是曇花一現。大選前夕,蓋洛普和哈里斯測驗都預計,尼克鬆得票率為61%,麥戈文39%,而實際結果為兩人分別是60.7%和37.5%,其餘人選佔1.8%。
總統專機於11點30分降落,隨行人員走出機艙后一陣錯愕。除去美國記者與電視台專業人員,機場上空曠荒涼。雖掛有標語牌,但與尼克鬆毫無關係:「中國共產黨萬歲!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現場不到400名士兵唱著20世紀30年代的紅軍歌謠《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美國這位第37屆總統出訪各國,會見過多國首腦,遊歷的國家包括羅馬尼亞、巴基斯坦、南斯拉夫、西班牙、加拿大、巴西、澳大利亞、日本、印度、愛爾蘭、義大利、德國、比利時、法國、英國、奧地利和梵蒂岡。所到之處皆人潮湧動。如今這裏卻是空無一人,手足無措的總統助理此時大腦飛速運轉,想著總統若真被置於此境地該如何是好。飛回美國然後說這一切只是個誤會?進退兩難之際,神秘莫測的中國人終於露面了,周恩來總理領著幾名官員走上前來。尼克鬆伸出雙手,正如幾百萬美國觀眾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周恩來握住了他的手。
凌晨兩點,一個歷史性的時刻。據正站在霍華德·約翰遜汽車旅館小陽台上欣賞「美妙夜景」的鮑德溫回憶,巡邏隊停車後進入水門大廈,穿著便服的3人沒引起他的警覺。但當街對面亮起燈時,他迅速通過無線電信號說:「總部,一號總部,聽得到嗎?」水門酒店214號房的亨特答道:「收到。繼續。有何情況?」鮑德溫:「8層燈亮了。」亨特:「我們知道,那是兩點的門衛例行檢查。有事再通知。」這時,一直聽著對話的巴克為了省電關掉了對講機。幾分鐘后,6層燈光若隱若現。鮑德溫看清了兩名便衣,一人還握著槍。鮑德溫問:「一號基地,一號小組。我們的人穿套裝還是便服?」亨特答:「套裝。怎麼了?」鮑德溫說:「麻煩了,樓里有人穿著便服,還掏出了槍。」據鮑德溫回憶,亨特「發狂一般」試圖警告搜查小組,吼道:「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拜注重節省的巴克所賜,沒有回應,但也許一切早已註定為時已晚。一個警察看到一條手臂時,麥科德正拆卸奧布賴恩的電話。警察立馬吼道:「住手!別動!給我出來!」鮑德溫和亨特聽到開啟步話機的聲音,一個嘶啞的聲音低聲道:「被他們抓住了。」10隻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慢慢舉了起來。麥科德問道:「諸位是市警局的嗎?」對方點點頭,警察拘捕了水門5人組。
水門拘捕將近三周后,事後掩飾闖入工作正在全面展開。格雷進行了一次行動,但發現沒有任何效果,便也自然上了迪恩的當。聯邦調查局採訪8位白宮助理時,他有權進行干預,80多份水門事件調查報告也得給他一份。此外,他還勸告彼得森,不要讓5名白宮成員——寇爾森、揚、克羅、斯特羅恩和德懷特·查平——參与調查水門事件的大聯邦陪審團的審訊,可以在一個單獨的房間內讓他們提供證詞,但不能見陪審團。就在這時,彼得森的上級克萊因戴恩斯特向公眾保證,司法部就闖入事件的調查是「自肯尼迪總統遇刺以來最廣泛、最細緻、最全面的」。
另一個諷刺緊隨其後。兩名記者認為艾爾文和休斯前助理約翰·邁耶有聯繫,要求在艾爾文的律師辦公室會面,還告訴律師:「跟克里夫說,邁耶的所有事我們都清楚。」艾爾文對邁耶一無所知,但聽到傳話時嚇得目瞪口呆,他以為對方說的是另一個邁耶。將休斯退休助理未出版的回憶錄塞給他的正是斯坦利·邁耶。記者若知道了邁耶,那麼所有人都完蛋了,還不如爽快承認。他在區法官辦公室坦白了一部分,便回去告訴兩位記者:「我有事要跟你們說,但不能公開報道,可以嗎?」在當時的情況下,記錄下來卻不公開是不可能的,但記者們還是點了點頭。艾爾文深吸一口氣道:「你們或許已猜中,或許沒有。黑爾佳·休斯就是伊迪絲,伊迪絲就是黑爾佳。」
斯隆誤以為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裡不止自己一絲不苟,還試圖提醒7位總統助理賓夕法尼亞大道1701號出了岔子。他先找到查平,查平卻建議他休個假,還說:「保護總統是最重要的。」他隨後又找到埃利希曼,建議讓局外人展開調查,誰知埃利希曼與斯坦斯的口氣如出一轍:「別跟我說細節,我不想知道。」最後,聯邦調查局探員在辦公室等著審問他時,他向米切爾尋求建議。這位前司法部長說道:「事情難搞的時候,難搞的人得走。」斯隆別無選擇,只能走。斯坦斯告訴聯邦調查局斯隆已辭職。
我很遺憾地通知你,白宮鐵了心要讓中央情報局為水門事件背黑鍋。他們若繼續遵循此道,難免會牽連到相關人員。如今事態緊急,傳話出去,如果要拚死一試,當下正是好時機。我很抱歉你會受到牽連。
霍華德·休斯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巴哈馬政府開始調查其僱員是否持有工作許可證和出入境檢查證。而休斯本人則逃往尼加拉瓜,帶著6台電視機、幾箱波蘭礦泉水、一台碎紙機、血漿、一台冰箱、一張醫院病床、床墊、辦公室傢具、鍋碗瓢盆、各種錄影帶、幾百碼長的電纜、一箇舊電爐、一個加熱器和一張廉價乙烯基睡椅。
冬季一天天過去,總統的中國之行也已結束,利迪仍未想出可行辦法。3月初,他和亨特找到寇爾森,讓他向共和黨高層說說情。寇爾森致電馬庫德表示,「戈登·利迪心煩意亂,他試圖開始情報工作,可見不到任何人。」他勸告馬庫德「高抬貴手,批准利迪行動的預算」。當時的預算為25萬美元,襲擊、綁架和召妓不在考慮範圍內,但闖入並竊聽民主黨和麥戈文總部的費用仍保留在預算內。3月30日,米切爾正在基比斯坎島休短假,馬庫德前去做最後報告。當時共3人在場——馬庫德、米切爾和共和黨南部戰略家弗雷德·拉魯,事後3人對當日的描述各不相同。不管真實情況如何,利迪的計劃已經通過,而只有米切爾有權批准。利迪得到了放行的綠燈。
1971年聖誕節前夕,麥格勞-希爾集團向紐約各大報紙主編、新聞評論員和通訊社發了一份550字奪人眼球的宣傳預告。14年來,深居簡出的美國億萬富翁霍華德·休斯拒絕任何採訪、拍照,甚至不願見到媒體人士。但在某位合伙人的幫助下,他23萬字的傳記即將面世。布面精裝版將於1972年3月27日發行,《生活》雜誌將連載三期,每期選登一萬字。預告引用了休斯原話:「你可以說這是自傳,也可以說是回憶錄,怎麼叫都行,是用我自己的語言描述我自己的生活。」預告中休斯還讚揚了他的助理克利福德·艾爾文。他說之所以選擇艾爾文是「因為他的同情心、洞察力、謹慎,以及據我所知他善良正直的天性」。
3月30日,在坦克掩護下,武元甲的第304師越過非軍事區發動猛攻。這次閃電戰與春節那次截然不同,其目的就是集中蘇聯的精銳武器與大批軍隊擊潰西貢勢力。突擊部隊迅速佔領了15座邊境哨所。接下來的5周,他們在激烈戰鬥中向前挺進22英里,佔領了美國海軍陸戰隊曾誓死捍衛過的地盤。南越第3步兵師幾近覆沒,省會廣治淪陷。正如國防部長萊爾德所言,這是一次「大規模進攻」,而這隻是北越向南越發起的4次猛攻之一。
一年後,參議院總統競選活動特別調查委員會召開聽證會,由北卡羅來納州的小薩姆·厄爾溫主持。會上,有人問馬庫德,這群招搖的逃犯何時決定掩蓋其行跡。馬庫德頗為不解地答道:「我想我們從沒討論過是否掩蓋的問題。」這無意中露了餡兒,因為掩蓋活動始於6月18日,當時其中幾人在洛杉磯開會商討競選策略。早上8點半,他們還在比弗利山酒店共進早餐時,馬庫德在餐廳接到利迪電話。利迪問:「你能換個更保險的電話嗎?」馬庫德說沒辦法,有何情況。「出事了。」「什麼事兒?」「安全工作的頭兒在水門被捕了。」「你是說吉姆·麥科德?」「是的。」馬庫德掛斷電話後向拉魯低語道:「我想他們昨晚進了民主黨總部。」拉魯將此事告知米切爾,米切爾說:「這不可信。」
尼克鬆的全部奧秘就是團結黨派,作為該黨黨魁候選人的過去不必追究,只是如今必須以維護和平與改善關係為先。共和黨內只有兩人可與他較量一番——比他偏左的加利福尼亞州國會議員小保羅·麥克洛斯基與比他更右的俄亥俄州的約翰·阿什布魯克。這兩人在選戰中的作用也僅僅是突出了尼克鬆在共和黨的中間派地位。迪塔·比爾德和國際電報電話公司使聖迭戈成為一個尷尬之地,於是邁阿密海灘成為共和黨大會召開的新地點。於是麥克洛斯基帶著他僅有的一票光臨現場,按新墨西哥預選法,這一票只能歸他。他希望能在大會上提名,從而讓抨擊尼克鬆種族政策和軍事政策的人有發言的機會。但法案委員會規定,至少掌控3個州代表團才有提名資格。首輪投票結果為:尼克鬆1347票,麥克洛斯基1票。這位孤軍奮戰的新墨西哥人不得不向在場人員鞠躬道歉。
參觀了故宮和擁有2200多年歷史的長城后,尼克鬆夫婦把「76年精神」號留在北京,和周恩來搭乘白色伊留申班機飛往杭州。7個世紀前,馬可·波羅說杭州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尼克鬆和周恩來在園林里漫步,一起泛舟西湖。隨後,尼克鬆一行飛往最後一站上海,在那裡發布了公報,之後便回到美國向美國人民彙報。
休斯的回憶似乎被錄了音:「本書語言——除去對我的提問——都是我親口所說。」編輯們最初以為那是在巴哈馬斯酒店錄的音,因為那正是休斯過去一年的隱居之所,但看來事實遠不是那麼簡單。這兩個人「在西半球各種汽車旅館的房間里和車裡」會面過100多次。
這一切發生在大選年對尼克鬆而言意義非凡。他對北京和莫斯科的態度為取得連任增加了兩大砝碼。每過一天,他離11月成功當選便又近了一步。對其歷史地位造成不幸的是,他身邊的一些人仍不滿意。為保尼克鬆連任萬無一失,他們發誓要不擇手段,這正是尼克鬆悲劇的根源。查爾斯·寇爾森是其中之一,他在自家酒櫃拉出的橫幅上的話可以高度概括他們的態度:「抓住他的死穴,就抓住了他的心和思想。」寇爾森還說:「只要總統能連任,必要時讓我把祖母踩在腳下都成。」為達成目標,他們採取了各種極端手段,概括起來就一個詞:犯罪。這個詞馬上就要有一個同義詞了:水門事件。
麥戈文說不會因此灰心。他最關心的是越南戰爭,認為自己已竭盡所能結束戰爭。在承認敗選時,他告訴工作團隊:「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記住,只要我們的和平事業贏得一點點進步,這次競選的每分每秒、任何苦痛就都值得。」這當然是最體面的說法,但並非人人贊同。馬奎斯·蔡爾茲認為這是「美國史上最不如意的競選之一」。尼克鬆看法不同,倒也可以理解。在華盛頓肖漢姆酒店會見擁護者時,尼克鬆說:「我還從沒在全國選舉后這麼早就上床休息。」當他轉身回房時,全場人齊聲歡呼:「再多4年!」在場的都是共和黨頂層人物,頭髮一絲不亂,衣著光鮮亮麗,觀眾絕想不到這群顯赫人士中竟有重罪犯。
這與其說是反美主義,不如說是共產主義內部分歧正在擴大。尼克鬆3個月後才出訪蘇聯,蘇聯人感到嫉妒倒也不無道理。河內廣播電台也按捺不住了,稱此次會談「卑鄙齷齪」。但河內與北京、莫斯科不同,它對緩和關係沒有興趣。相反,北越準備破壞美國和北邊兩個共產黨國家的友好關係。儘管沒能成功,但他們確已竭盡全力,而且有那麼一刻近乎得償所願。
同時,在加利福尼亞州的米切爾趕緊就麥科德事件發表聲明:
迪恩、寇爾森和埃利希曼召開緊急會議,商討能給亨特什麼意見。據迪恩反應,埃利希曼建議他離開美國。迪恩電話指示完后開始擔心,問另兩人白宮下達這種指示是否明智。埃利希曼答道:「怎麼不明智?他又不是逃犯。」但寇爾森與迪恩看法一致,於是又打了個電話收回上個指令。然而,亨特去意已決,他將辦公桌清理一空,只剩九-九-藏-書下一個空威士忌酒瓶和幾片利眠寧。隨後,利迪飛往加利福尼亞州,躲在一個朋友家裡,直到再也頂不住壓力最終自首。聯邦調查局一直在調查利迪,他拒絕談話更引起了情報局的懷疑。利迪因此被米切爾解僱,這看似過河拆橋,但利迪表示理解,並對馬庫德和迪恩說是自己「搞砸了」,並說:「我是個好士兵,絕不開口。如果有人要讓我暴屍街頭,那就來吧。」
隨著籌款數量過千萬,足智多謀的尼克鬆團隊開始思量錢該怎麼花。1972年1月27日下午4點,在司法部長的辦公室,戈登·利迪提出了最大胆的構想,在場人員包括米切爾、馬庫德、總統特別顧問約翰·迪恩。利迪用靶子、寶石之類的代號解說五顏六色的關係圖,半小時內提出了耗資1000萬美元的行動建議,如竊聽民主黨電話、恐嚇反尼克鬆的示威人員、綁架反戰首領並在聖迭戈召開共和黨全國大會期間把他們關到墨西哥兵營。另一個天馬行空的計劃是民主黨在邁阿密海灘召開大會期間,為他們租借遊艇提供色|情|服|務,讓姑娘們(利迪承諾:「定為行業精英」)從好色的民主黨成員口中套出重要情報,引誘其做出下流行為,一切都會被偷|拍存證。
事情本該到此結束,但好戲還在後頭。艾爾文一時興起,又編了一套說辭:伊迪絲一直為休斯做事。由於手稿足可以假亂真——再加上字跡專家的意見——整個騙局又得以苟延殘喘了幾日。隨後發生了兩件事,才將一切謊言擊得粉碎。休斯退休助理未出版的回憶錄問世,艾爾文給休斯的錄音就此被拆穿。艾爾文確實去過那些地方,沿路還給麥格勞-希爾公司寄明信片,但他錯在把娛樂和公事混為一談。他的同伴之一是位前潛水教練、並且是個身姿窈窕的金髮美女,陪他遊歷了維爾京群島的聖克洛伊島。這位美女告訴《芝加哥論壇報》,她以為艾爾文與妻子分居,並深深愛上了他,但兩人都沒見過霍華德·休斯。第二個玩伴的爆料更可怕,她是美麗的丹麥男爵夫人兼藝人妮娜·凡·帕蘭德特。艾爾文過於隨便,一直向麥格勞-希爾公司的一位編輯吹噓妮娜的事,還透露了她的名字。郵政檢察員找上門后,妮娜承認曾和艾爾文結伴遊玩,兩人在墨西哥時還頻繁發生男女關係。妮娜還說,艾爾文與她寸步不離,根本不可能有時間與休斯見面。
美國國防部立即列出各種轟炸目標:停車場、信號塔、發電廠、倉庫、橋樑、鐵路、船塢、工廠、道路、營房、補給點、機場及高射炮和地對空導彈陣地。這些轟炸目標大部分都位於人口密集的北越城市,如河內火力發電廠距市中心不足1000米。駐河內外交官和外國記者發回觸目驚心的當地實況,這個城市遭受劫難、缺水少電;周圍大片地區被炸出彈坑,學校被夷為平地冒著煙,廢墟中散落著破舊的習字帖,父母在水泥板廢墟中瘋狂地尋找著孩子。
聯邦調查局已涉入調查,並逐漸發現事有蹊蹺,在巴克口袋裡找到了涉及亨特的文件。逃犯們懷揣13張百元鈔票,在水門酒店古巴人的房間,發現了32張百元鈔票。利迪正試圖毀掉所有對自己不利的證據,用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總部碎紙機處理掉手頭的全部文件,包括他的百元鈔票。接霍爾德曼指示,斯特拉坎搜遍他在白宮的檔案,取走有關他與5名罪犯關係的全部材料。馬庫德致電助理,讓他把一份「寶石」文件帶回家,以防民主黨搞報復盜竊他的辦公室。霍華德·亨特仍在逃亡。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保護麥科德,被逮捕的5人當中他們只認得麥科德。據馬庫德反映,米切爾建議利迪找新任司法部長理查德·克萊因戴恩斯特,讓他保釋麥科德。米切爾拒不承認,但加利福尼亞時間上午9點——華盛頓時間正午,比弗利山莊確有人致電利迪,並提出如此要求。利迪在焦樹鄉村俱樂部找到克萊因戴恩斯特,在衣帽間向其說明來意。克萊因戴恩斯特不僅果斷拒絕,還下了逐客令命其立即離開,隨後致電司法部刑事司司長亨利·彼得森,指示其對水門5人組絕不能特殊對待。
中國人民沒有看電視,人們並不知道尼克鬆來訪。進入城區后,尼克鬆一行駛過寂靜的街道,所有居民似乎都搬離了。5小時后,尼克鬆剛在一棟兩層黃磚賓館安頓下來,卻意外得知新中國的傳奇人物——78歲高齡的毛澤東邀他在其私人書房見面。當時只有周恩來和亨利·基辛格在場陪同,毛主席和尼克鬆總統談了足足一個小時。會談內容至今仍是個謎,但顯然氣氛十分融洽。這一刻,兩個世界大國的領導人隔著茶桌輕輕握住了手。次日早上,《人民日報》頭版刊登了一張領袖們都在微笑的會議照片。信息很明確:這次訪問得到了毛主席的讚許。尼克鬆所到之處,人潮湧動,掌聲雷動,熱鬧非凡。
由於1972年的大學校園依舊寧靜太平,所以和平鬥士都認為公共關係處理失敗了,但州立大學管理人員卻鬆了口氣;納稅人以一邊倒的票數否決發行學校公債的提議。尼克鬆總統的新聞辦公室宣稱,總統憑藉精妙的措辭「贏得了」選民的好感;尼克鬆本人則說他打算多去戴維營,因為「我發覺身處山巔會使我達到工作效率的頂峰」。11月14日,紐約證券交易所獲得重大宣傳突破:道瓊斯指數報收1006.16點,這是有史以來首次超過1000點。(但當時沒人知道那是拋售的最佳時期。)在紐約,一名聯邦法官宣布名叫羅納德·加萊拉的自由攝影師「無情侵犯」了奧納西斯夫人的隱私。此後,傑奎琳·肯尼迪·奧納西斯的公眾形象便越發耀眼,而攪擾她的攝影師則越發惹人嫌。法庭判決,今後加萊拉必須與傑奎琳保持50碼的距離,離她的孩子75碼,離她的住宅和學校100碼。
其他人也沒閑著,只是行動同樣不盡如人意。在利迪的帶領下,他們離開弗吉尼亞大街,前往第一大街和麥戈文總部。在附近路燈照耀下,入口燈火通明。利迪打開公文包,掏出一把用毛巾裹著的高級珠彈手槍,指著明亮的路燈道,「我把它滅了?」他有這個能力。幾天前,穿過白宮正對面的拉法耶廣場,他在亞當斯甘草酒店的廁所里試過這把槍。但這次麥科德阻止了他,行動被迫流產。有個酒鬼一直在大樓入口處閒蕩。凌晨5點,他們只好作罷,回到弗吉尼亞大街的房間里睡大覺去了。
6月26日和28日的會議上,迪恩向沃爾特斯建議,中央情報局保釋5名囚犯並支付薪水。沃爾特斯表示反對,認為這可能損害中央情報局一向不涉足政治的清譽。沃爾特斯確實找過格雷,但不是前去辦理白宮交付的事。恰恰相反,他提醒格雷,總統助理似乎想利用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施行不可告人之事。格雷已經有所察覺,除去他本人的所見所聞,還開始感覺到來自下屬的壓力。聯邦調查局下屬人員說就要上演一出瞞天過海的大戲,還讓他提醒總統。7月6日,格雷致電尼克鬆表示,「你有部下正利用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並試圖將中央情報局調查之人的關係擾亂,聯邦調查局希望當面請示。」尼克鬆沉默片刻后說:「帕特,你繼續展開全面調查。」便掛了電話。
艾爾文糊弄麥格勞-希爾的手段令人嘆為觀止。他先寄去幾封看似霍華德·休斯真跡的信,表明這位億萬富翁對合作越發感興趣。時機成熟后,他又寄去休斯簽署的合同,其中第22條規定,「出版商收到滿意的完整手稿30天內,不能進行廣告宣傳、營銷或發售」。斥資25萬美元買下優先連載權的《生活》雜誌也承諾保持沉默。作為必要的防偽措施,出版商將所謂的休斯真跡樣本交由專家驗證。專家將樣本與真跡對照后報告:「外人臨摹這種手跡能達相似的可能性不及百萬分之一。」另一組專家表示贊同,宣稱「基於我們在字跡、簽名鑒定方面的長期經驗」,艾爾文的材料「不可能」出自除霍華德·休斯以外的人之手。
這些犯罪行為已很老套,1972年一些美國人又開闢了成名的新捷徑。有兩起案件值得一提,它們與索萊達、加洛和華萊士事件的不同之處在於,犯罪者或原告都展現出了驚人的想象力。第一起案件是強盜空中劫持美國南方航空公司的DC-9噴氣式飛機,聲稱若要求得不到滿足,就讓飛機撞擊橡樹嶺的核研究工廠。儘管聯邦調查局探員擊癟了客機輪胎,劫機者仍在查塔怒加機場拿到200萬美元。然而,在哈瓦那降落後,他們和許多前輩一樣被古巴區政府逮捕,不義之財也被沒收。埃德加·胡佛曾指控和平工作者密謀綁架亨利·基辛格、炸毀華盛頓地下蒸汽管道,攪得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所有聯邦政府大樓里人心惶惶。另一起事件發生在指控之後,6名天主教徒和一名穆斯林被控謀反,不料政府卻輸了官司。9個月後,兩名被告——神父菲利普·伯利根和修女伊麗莎白·麥卡利斯特——結為夫妻的消息震驚了兩人分屬的聖約瑟夫會和瑪麗聖心會。
麥戈文最後獲得的總統提名也無多大價值。他在凌晨3點,這個大部分選民已進入夢鄉的時刻,發表提名演講,讓自己進一步貶值。此後不到12個小時,他在楓丹白露酒店的楓丹廳召開民主黨全國委員會,此舉拉開了一連串災難的序幕。麥戈文一開始便宣布,拉里·奧布賴恩「不願繼續擔任民主黨主席」。然而,事實是奧布賴恩願意繼續,且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一點。珍·韋斯特伍德夫人出任新主席,麥戈文提名皮埃爾·塞林格出任副主席。查爾斯·埃弗斯說:「既然要按麥戈文的規定辦事,那麼我……強烈建議,若有一名女主席……我希望提名一名黑人出任聯合主席或副主席。」隨後便提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黑人——麥戈文表示並無異議,塞林格便被這樣當眾否定了。
整個陰謀始於一年前,當時《新聞周刊》影印出版了休斯的11行手寫批註。一個月後,《生活》雜誌以彩色字體刊登此文件。作為漫畫家的兒子,艾爾文遺傳了父親靈巧的雙手。他發現只要稍加練習,就能整頁模仿休斯的筆跡,而且還能以假亂真。當時新聞都在報道這位業界巨頭,他行事隱秘引發了很多猜想,甚至有人說他或已離世,但真相無人知曉。於是,艾爾文靈光一現,杜撰一本聲稱得到休斯許可能出版的回憶錄,或許不會被揭穿,況且休斯或已去世。同為廉價寫手的理查德·聚斯金德住在附近的馬霍卡島,艾爾文說服他與自己合作。後來兩人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全世界報紙頭版都是他倆的照片——艾爾文英俊健壯,聚斯金德則如一位友人所言,是「長著個奇形怪狀腦袋的肉堆」,他倆象徵著文學欺詐的巔峰。但一開始,在麥克勞-希爾公司編輯眼中,他倆一個是資質平平但可靠的作家,另一個則是勤奮努力的研究員。編輯們絕不可能想到艾爾文要求贓款三一開,75%歸自己,25%歸聚斯金德。第三位合伙人則是艾爾文的妻子伊迪絲,一個美麗的瑞士畫家和兩個孩子的母親。
但事實並非如此。10月23日,白宮宣布延遲簽署停火協議,將召開新會議「理清」一些事情。部分問題似乎源於西貢,南越外交部長陳文林表示即將簽署的協議他們「無法接受」。阮文紹則說這等於「讓南越人民向共產黨屈服」。他還發誓,如有必要,他的國家將獨自繼續作戰。
在同一次聲明中,尼克鬆說:「這種事情本身不是最傷人的,因為狂熱的競選人員總會出錯,最傷人的是試圖隱瞞真相。」當然,那正是他們正在從事的勾當。約翰·米切爾無法忍耐瑪莎的攪擾,於7月1日辭去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的職位,但他仍在水門大廈的公寓內主持了隱瞞策略討論會。在場人員有拉魯、司法部長助理馬迪安和傑布·馬庫德。馬庫德提議自己承擔所有罪責,與會人員慎重考慮后還是拒絕了,因為他連批准利迪申請的巨額款項的權力也沒有,他認罪只會牽連米切爾,從而影響尼克鬆連任。
5月中旬,馬斯基出局,華萊士、漢弗萊和麥戈文將展開角逐。支持華萊士通常被視為抗議性投票,他說將以此爭取全國大會讓步。5月15日在馬里蘭州,華萊士接連遇襲:弗雷德里克的石頭、黑格斯敦的臭雞蛋、索爾茲伯里的冰棒及勞雷爾的6顆槍子兒。第二天馬里蘭州和密歇根州初選,華萊士均大獲全勝,但對受傷癱瘓的他而言,一切已毫無意義。事實上,對所有民主黨候選人而言,一切都結束了。沒了華萊士的偏右第三黨在一旁瓜分選票,尼克鬆勢在必得,但當時很少有人認識到這一點。6月6日,麥戈文和漢弗萊在實行贏者通吃的加利福尼亞州展開殊死戰。結果是麥戈文1527392票,得票率為47.1%;漢弗萊1352379票,得票率為41.7%。自那之後,幸運之神屢屢青睞這位南達科他州人,他在邁阿密海灘共得到149275票,實際已穩操勝券。
停戰當周,麥迪遜廣場花園就運動賽事前是否應該播放《星條旗永不落》爆發了爭吵。同時,教師罷工正在美國範圍內擴散,教學活動被迫中止。這連在上一次對美國精神進行了嚴重考驗的大蕭條時期都難以想象。當時星條旗還飄蕩在這個很窮困的國家,物質生活水平遠不及現在。教師是經濟危機的最大受害群體之一,他們通常只能拿到毫無價值的臨時票據,甚至一無所獲,有的人只能從飢餓的孩子那兒討點食物。但當時戒律森嚴,教師罷工就像侮辱國歌一般難以想象。這並不代表那時的美國更好了,因為明顯不是如此。但這確實說明那時的美國不同了,那時國民面對的挑戰與20世紀70年代的截然不同。
共和黨確有道理。4年前民主黨在芝加哥分裂后,便一直深陷於激烈內訌。新一屆總統選舉不僅引發舊怨,也釀下了不少新仇。初選期間,想要提名的人數不勝數,包括馬斯基、麥戈文、漢弗萊、喬治·華萊士、尤金·麥卡錫、俄克拉何馬州的弗雷德·哈里斯、印第安納州的萬斯·哈特克、華盛頓的亨利·傑克遜、紐約的約翰·林賽、洛杉磯的山姆·約蒂、阿肯色州的威爾伯·米爾斯、紐約的雪莉·奇譯姆及愛德華·科爾。科爾是來自康涅狄格州的青年社會工作者,他曾在一場電視辯論中,用橡膠鼠把一位民主黨全國委員會女委員嚇得面如土色。這場征戰堪稱鬧劇,哈里·杜魯門譏諷初選是「純粹胡鬧」。和1964年共和黨的爭鬥一樣,民主黨此次混戰搞垮了所有有識之士,剩下的人已在競選中暴露出弱點,不可能贏得大選。
……幾個月前,委員會曾僱用一個私人安全機構協助保安系統安裝工作,麥科德是該機構的老闆。據我方所知,他擁有許多商業客戶,其中具體關係我方並不明了。我方鄭重強調,麥科德及其他涉案人員所為既不是我方行動,也未經我方授權。我對這些報告甚感驚訝與失望。我方競選沒有涉及此類行動,也絕不容忍、縱容此類行動出現。
總體看來,尼克鬆此行深受美國人民好評,儘管九-九-藏-書有人認為他偶爾顯得太過諂媚。在北京講話時,他建議兩國「攜手開始一段新長征」,多次引用毛主席詩詞中的「多少事,從來急」,並建議人們「只爭朝夕」。但他有時又略顯迂腐。明朝皇帝從太和殿到紫禁城大紅門乘坐的轎子做工極為精細,在觀賞時尼克鬆評論道:「老坐轎子,鍛煉可不夠啊。」遊覽長城時,他說:「能造出此等城牆的民族必有一個引以為豪的過去;有如此偉大過去的民族必有一個輝煌的未來。」重點在後頭:「看著這堵牆,我就想到各國人民之間不應該有任何牆。」
傳統的宗教信徒對此無法理解,但更古怪的還在後頭。「耶穌子民」,亦稱「耶穌迷」或「街頭基督徒」,表達虔誠的方式堪稱荒唐。事實上,這表明由「垮掉的一代」演化到嬉皮士之後,美國青年運動正尋找新的切入點並將要進入最新階段。「耶穌啊,我無比敬重你!」是他們的口號之一。三年前,西奧多·羅斯扎克在《反主流文化的形成》一書中宣稱,青年運動明顯開始傾向於精神層面,他指的是禪宗及更古怪的教派。當時的基督教被視為無可救藥地墨守成規、擁護既定體制的宗教。但如今信徒戴十字架,穿耶穌T恤,還惡搞百事可樂的廣告,創作打油詩:「耶穌的恩情沒有底,你自會越活越有趣。」他們創建名為上帝之愛、天國客棧、靈魂客棧的社團,參加耶穌搖滾音樂會,進基督教夜店。有的父母甚至開始嚮往孩子們沉溺於老式大麻的年代。
12月的宣傳預告發布不久,自傳的真實性首次遭到質疑,休斯器材公司發言人否認「休斯自傳的存在」。但即便對老友,休斯也行事詭秘,他們認為否認自傳的存在很符合他的風格,事實上本書編輯也預料到會如此。《生活》雜誌總編輯拉爾夫·格雷夫斯向下屬出示休斯允許連載的親筆信時,有人問道:「萬一這也是偽造的呢?」格雷夫斯答道:「這是真跡,我們已讓專家鑒定過。」麥格勞-希爾公司副總裁艾伯特·利文撒爾告訴《紐約時報》:「我們大費周章終於確認這確實是休斯的自傳。」《生活》雜誌副總裁唐納德·m·威爾遜告訴另一位記者:「哦,我們十分確定。請注意,我們可是和麥格勞-希爾之類的公司打交道。我們又不是電影雜誌!這可是時代公司與麥格勞-希爾公司。我們已經查清楚了,我們有證據。」
基辛格試圖將某些敏感話題再次提上議程時,河內指控華盛頓背信棄義,要求籤署原先談妥的協議,但遭到美方拒絕。氣急敗壞的黎德壽開始就國際停戰監督小組的規模等問題以及最重要的戰俘問題提出相反提案。基辛格認為另一方「接連挑起瑣碎話題」,河內方面「玩文字遊戲」以謀求實質性改變。
這道牆另一邊的遠方,便是對此次來訪可能產生的影響深感不安的蘇聯。自斯大林19年前去世后,莫斯科和北京的關係便越發緊張。如今蘇聯猜測中美聚在一起肯定有所圖謀。在針對中國人民的普通話廣播中,莫斯科廣播電台宣稱《上海公報》「無恥、虛偽至極」。莫斯科評論員說,中國正陷入「同美國統治集團密謀的危險圈套」。
49個州被尼克鬆收入囊中,麥戈文只有馬薩諸塞州和哥倫比亞特區。但還有其他情況值得關注。參選人數為24年來最低,只有55%登記投票人參選,其餘人應該是對兩者都不滿意。儘管尼克鬆的勝利頗具歷史意義,但共和黨的表現根本不佳。國會中的民主黨候選人比共和黨多12個席位——共和黨必須佔據41個席位才能奪回控制權。同時民主黨還增加了兩個參議院席位,將兩黨差距拉至57:43,同時還多得了一個州議會的領導職位。
6月17日星期六晚上,鬧劇第二幕,亦是最後一幕開始上演。起初,住在水門酒店214、314房的古巴人又飽餐了一頓。麥科德打開車庫門鎖,用膠帶粘住,穿過大街進入鮑德溫在霍華德·約翰遜汽車旅館的房間,檢查當天早些時候買來的新設備:烙鐵、電池、電線和螺絲刀。午夜0點45分,另一個重要演員上場——弗蘭克·威爾斯,水門大廈的黑人守衛。他以為卡住鎖簧的膠帶是維修人員留下的,於是把膠帶扯掉,然後到霍華德·約翰遜汽車旅館喝了一杯咖啡。與此同時,麥科德透過鮑德溫房間的窗戶發現民主黨總部辦公室的燈已熄滅,於是給水門酒店214房的亨特和利迪打電話,說對面人去屋空了。他拍了拍無線電接收器,對鮑德溫說:「對面一有動靜,你就用這東西通知我們。」然後便到車庫找那幾個古巴人——巴克、岡薩雷斯、弗蘭克·斯托吉斯和歐金尼奧·馬丁內斯。他們發現門又給鎖上了,驚嚇之餘趕忙叫來岡薩雷斯,鎖匠這回不負眾望打開了門。他們討論了進一步行動是否太過危險,最終決定繼續行動,爬樓梯到了6層,把沿途碰到的鎖都纏上了膠帶。凌晨1點50分,威爾斯喝完咖啡后發現車庫門又被纏上了膠帶,於是報了警。凌晨1點52分,威爾斯的電話轉到了727號城市警車,那是一輛沒有標記的巡邏車。車裡是3名身著T恤、皮夾克和廉價長褲的便衣警察。
尼克鬆做出回應,派遣B-52轟炸機北上,三年來首次猛攻河內和越南海防。反戰參議員們立即反對,緬因州的馬斯基建議所有美國部隊停止在越南的行動。不為所動的萊爾德警告河內,北越部隊不撤出南越,B-52就絕不離開。他還表示,白宮認為這是「公然」違反1954年日內瓦協議,華盛頓將不惜一切代價擊退入侵者。事實上,白宮當時尷尬與憤怒交加。三年來,尼克鬆一直聲明戰爭「越南化政策」大獲成功,但西貢形勢表明計劃徹底失敗。
這件事的戲劇效果確實不錯。尼克鬆宣布打算保留阿格紐的候選資格,以打消所有人的顧慮。共和黨內人人都渴望為他做事。羅納德·里根主持大會,納爾遜·洛克菲勒把尼克鬆的名字納入提名。大會工作人員知道他看重條理性,便將擁護他的遊行時間限定為20分鐘。為反駁民主黨代表年輕美國的論調,3000名穿著保守的年輕人乘坐包車來到邁阿密海灘,其中男生頭髮短得像是另一個年代的人——這正是目的所在。
掩蓋策略似乎已奏效,而事實上一切即將真相大白。關鍵人物就是麥科德,他仍對原工作單位中央情報局(內部人士也稱公司)忠心耿耿。6月30日,正是總統助理試圖讓中央情報局陷入掩蓋羅網的那一周,麥科德給霍爾姆斯寫了封匿名信,承諾會隨時告知近況,結尾還說:「我會不定時附送點兒你感興趣的東西。」這是他寫的第一封匿名信。12月22日,他寫信提醒中央情報局安全辦公室的一位老友:「有股強大勢力想讓公司做替罪羔羊。」同一周,他還寫信給約翰·J·考爾菲爾德:
路易斯·柯能伯格所謂的「宣傳年代」,源於20世紀20年代的自我標榜和弗洛伊德·柯林斯的受盡折磨。1925年,倒霉的年輕人弗洛伊德·柯林斯在肯塔基一次礦井塌方中被困致死,這個消息連續兩周佔據報紙頭版。「二戰」后,浮夸造作的宣傳越發引人注目。有人在遊樂場旋轉木馬上宣讀婚禮誓詞,在百貨店櫥窗里度蜜月,在聚光燈下生孩子或租禮堂舉行離婚慶典。柯能伯格在1954年寫道:「美國的問題不是美妙的生活之詩變成了冗長散文,而是淪為廣告文案。」他認為繼馬克思和弗洛伊德之後,對美國生活影響最深遠的思想家是菲尼亞斯·泰勒·巴納姆。
麥戈文的一部分實力源於充分利用了自己的籍籍無名。在新罕布希爾州首輪預選中,他們成功塑造了這樣一條規則:鑒於馬斯基一路領先且來自鄰州,他只要得票低於50%便宣告失敗而麥戈文獲勝。此前的「加國佬」事件,馬斯基夫人被《曼徹斯特聯合導報》控訴愛講色情笑話,馬斯基已遭受很大打擊,如今更是無法翻身。在報社辦公室外發表電視講話時,馬斯基稱該報出版商威廉·洛布是「膽小的懦夫」,「沒站在我旁邊算他幸運」,然後就哭了——也許這是一個公眾人物流過的最昂貴的眼淚。即便如此,3月7日,他仍以46.4%勝過麥戈文的37%。差距雖不算懸殊,但也不小。但是這位南達科州參議員的助理計上心來,迅速將他塑造為一匹黑馬,因此最出風頭的仍是麥戈文。
不過也出現了有助和平的契機。尼克鬆再次卻並非最後一次低估了公眾在道義之下的憤怒情緒。詹姆斯·賴斯頓說大規模進攻是「賭氣戰爭」。俄亥俄州共和党參議員威廉·薩克斯比曾擁護尼克鬆的越南政策,如今也表示反對,他說對「身為美國公民」感到困擾,恐怕大部分同胞「深有同感」。歐洲的反應更為激烈。倫敦《每日鏡報》表示「美國重新轟炸北越舉世震驚」,巴黎《世界報》將空襲比作西班牙內戰期間納粹對格爾尼卡的暴行。瑞典首相奧洛夫·帕爾梅言辭更尖刻,將其比作德國對猶太人的大清洗。為此,憤怒的美國政府召見了瑞典大使表示抗議,但歐洲國家政府的態度都同樣強硬。
與北京之行不同,此次會議絕不只是象徵性的。晚宴、敬酒和芭蕾表演同樣豐富且規格頗高,但克里姆林宮聖弗拉基米爾大廳大型鍍金吊燈下召開的會議才具有真正意義。白宮稱這些會議「直率坦白、具有實效」;整個一周始終保持直率、熱忱的勃列日涅夫則稱「頗有實效、實事求是」。後來形成了一套固定程序。兩國領導達成協議,或就一個已商討數月甚至數年的問題達成共識。基辛格和外交部長安德烈·葛羅米柯負責處理細節。隨後,禮賓人員拿出紅藍相間的皮革文件夾,尼克鬆與勃列日涅夫簽署文件。雙方同意在太空探索領域展開合作,1975年實現兩國載人飛船在外層空間對接。合作研究項目還包括公共衛生、癌症、心臟病和環境污染等。雙方同意不再干擾對方在公海水域的船隻,都承認有必要減少中歐駐兵和召開歐洲安全會議。最重要的是就導彈防禦達成一致,兩國都將限制反彈道導彈部署,保持現有攻擊性導彈水平5年不變。
亨特打電話到霍華德·約翰遜汽車旅館:「你還在街對面嗎?」鮑德溫:「在,我在。」亨特:「好,我們馬上過來。」鮑德溫從陽台往下看,找到了亨特和利迪的身影。一會兒,亨特急匆匆地闖了進來,發狂似的叫道:「出什麼事了?出什麼事了?」鮑德溫道:「過來看。」街道上滿是身著制服的巡警以及摩托車、巡邏警車;戴著手銬的麥科德、巴克、岡薩雷斯、斯托吉斯和馬丁內斯正被帶走。亨特哀嘆一聲:「我要上廁所。」隨後,他衝進廁所,方便完畢又衝出來,給律師打了電話,向鮑德溫要了麥科德的地址。他身旁是一堆堆電子設備,散落著此前攔截到的電話記錄,麥科德的錢包和鑰匙還在床上。亨特說:「把所有東西收走,連你們一起離開!」「我們會再聯繫,再給進一步指示。」他衝出門時,鮑德溫還在身後叫道:「意思是我就去不了邁阿密了嗎?」
不幸的塞林格還被耍了一次。當天晚些時候,麥戈文讓塞林格代表自己到巴黎與北越談判。塞林格飛往法國,不料合眾國際社意外得到消息,於是麥戈文向報業聲明:「我從未給皮埃爾任何指令。他告訴我他要去巴黎,在那期間可能會解決一些談判事宜。但我從未下達任何指令。」吃這種悶虧的不只塞林格一人,其中之一還有麥戈文與河內的聯絡官戴維·德林傑。麥戈文指責尼克鬆出爾反爾,不想自己也正是這種人。
威爾遜對另一位質疑者說:「我們從未直接與休斯器材公司打交道。他們不清楚也不奇怪,畢竟休斯先生對這個項目完全保密。」他們聯繫的是已為麥格勞-希爾效勞了12年的艾爾文。艾爾文寫過4本不成功的小說,最新作品是《贗品》,講述他的鄰居埃米爾·德·霍伊,一名藝術品偽造者在西班牙伊維薩島的故事。如今回想起來,出版商應好好考量一下艾爾文為何如此鍾情騙術,以及為何休斯堅持只與他商談。真相便是這本書純屬捏造。艾爾文從未見過休斯,更別提為他錄音,而休斯對這所謂的代筆人更是一無所知。乍看之下,麥格勞-希爾集團和《生活》雜誌過於草率。然而,騙子也確實太過狡猾了,而且著實幸運。
當時南越陸軍中流行日本的小型半導體收音機。越南非軍事區正南方的南越第3步兵師由此得知北京會談的消息,但並沒輕舉妄動。美國和共產主義國家在一起商談時,阮文紹部隊放鬆了警惕。他們放鬆自滿還有一個原因,自尼克鬆向北越提出新的8點和平計劃后,實際行動似乎也以和平為先。因此,北越部隊穿過北緯17度線的消息傳來后,南越第3步兵師並未感到威脅。3月,東北冬季風的烏雲逐漸散去,北方開火的次數顯著增加,但也沒引起南越軍隊的重視。他們整天待在碉堡里,很少巡邏。精銳部隊會更機警,但南越第3步兵師可不是精銳部隊。正因如此,繼4年前的新年攻勢后,北越的武元甲上將發動的最大規模進攻將南越定為首個目標。
自從看過亨特的保險箱,約翰·迪恩的首要任務就是如何將其處理掉。埃利希曼建議「粉碎文件,銷毀公文包」,他還對迪恩說:「你晚上開車回家要經過一條河,是吧?在橋上把公文包扔進河裡就成了。」迪恩指出這並不容易,包括他助理在內的太多白宮工作人員看過其中的部分內容。埃利希曼將路易斯·帕特里克·格雷叫來辦公室。自從埃德加·胡佛於5月去世后,格雷一直擔任聯邦調查局臨時局長。7月28日,水門事件11天後,迪恩把這些敏感材料交給格雷,說這是「見不得光的政治炸彈」。格雷直到年末還留著這些物件——也許萬一尼克鬆不舉薦他任正局長,以此作為勒索,隨後便混在聖誕節垃圾里一起被燒掉,這最終導致他受辱辭職的下場。
1964年的巴里·戈德華特時運不濟。年初在新罕布希爾演講時,他呼籲終止社會保障制度,這無異於自掘墳墓。8年後,幾乎剛好是同一個日期,1972年1月13日,喬治·麥戈文在艾奧瓦州埃姆斯對大學生說,他贊同國庫給每人1000美元,限制遺產數額,每人最多繼承50萬美元。麥戈文當時還是無名小卒,數月前他的民意測驗支持率僅為2%,因此人們對這番話並未在意。但那次講話足以使他追悔終生,因為他不僅惹惱了本就認為政府太過慷慨的人,還冒犯了夢想著中頭彩或天降大運的人。而這兩種人數量之多,何止成千上萬。
1972年1月7日下午,陰謀開始土崩瓦解。當時在巴哈馬的休斯與7名記者通過電話召開了兩個半小時的新聞發布會。休斯隱居前,正是這7名記者負責他的相關報道。他斥責艾爾文的書一派胡言,並否認他指甲6英寸長、如今已憔悴不堪、頭髮及腰的報道。7名記者一致確認聲音來自休斯本人。艾爾文說那一切純屬偽造,但為時已晚,伊迪絲也快要守不住秘密。休斯的律師曾讓他填寫過一張問卷,並蓋了手印以示真實可信。其中一個問題是:「不read.99csw.com論出於何種原因,你上一次簽署支票是什麼時候?」休斯親自寫道:「10多年前。」艾爾文和同夥以為瑞士銀行賬戶無論如何都不受侵犯,但事實並非如此:若涉嫌犯罪,銀行可透露賬戶信息。得知霍華德·r·休斯的支票是由說德語、自稱黑爾佳·r·休斯的女人兌現時,瑞士方面就明白蘇黎世發生了極嚴重之事。於是,全世界都開始搜捕這個神秘的黑爾佳。
面對國外種種荒唐事,美國並沒有理由沾沾自喜。20世紀60年代,達拉斯的李·哈維·奧斯瓦爾德最先以身試法讓美國人意識到無所畏懼的謀殺犯必須予以關注。他的效仿者包括洛杉磯的西爾漢·西爾漢、奧斯汀鐘樓的查爾斯·惠特曼和在亞利桑那州梅薩的選美學校殺人並肢解屍體的羅伯特·本傑明·史密斯。1972年還有一些事件與這些事情相似。在紐約的小義大利(義大利人聚居區),號稱「瘋子喬」的黑手黨人加洛被槍殺。他的妹妹告訴記者:「他整了容,所以被殺。」喬治·傑克遜在索萊達監獄的兩名同夥在一樁獄警死亡案中被判無罪,經安吉拉·戴維斯策劃,使其成了一次公關成功的案例,她說:「好極了。」12月29日,《生活》停刊。一條重要宣傳渠道就此消亡,一些政客悲痛至極。因擅自空襲北越,空軍四星上將約翰·d·拉韋爾遭到斥責並被降職,他的名字因而出現在了參考書上,此前,其名就曾見諸報端。最引人注目的是阿瑟·赫爾曼·布雷默,在總統預選前夕,他在馬里蘭州勞雷爾的購物中心(正式預選場地)槍殺了喬治·華萊士。在被押往監獄的路上,布雷默問警察:「我若出本回憶錄,你看能撈多少錢?」
佛羅里達州州長魯本·阿斯克尤在主旨演說中說道:「看著這個群體,無法不感覺就像看到美國的臉面。」他看到的當然是政治新人。每10個代表中就有8人是首次參加代表大會,15%是黑人,36%是婦女,22%不到30歲。一個候選人說:「不要拒絕搭便車的人,他們可能是代表哦。」的確有些代表是搭便車而來,也有些不是。為了讓弱勢群體有機會發聲,加利福尼亞州代表團招入了89名接受救濟人員。同性戀解放論者在電視上反覆宣揚「二四六八,我們不是多餘的」和「三五七九,女同性戀都很厲害」。為表示絕不冒犯少數群體的決心,麥戈文對他們體貼周到。同時,驚人數量的當選民主黨人失去了參會資格,其中包括255名國會議員中的225人,以及費城、底特律、波士頓、舊金山、洛杉磯和芝加哥等地的民主黨市長。
12月8日下午2點27分,霧氣沉沉,飛往芝加哥中途機場的美國聯合航空公司553號班機在距跑道1.5英里處墜毀,45名乘客中的30人遇難,這起空難對整個陰謀暴露至關重要。死者包括霍華德·亨特夫人,事故調查員在她的錢包里發現了一萬美元現金。一位親友說,亨特夫人專程攜帶現金去買下一家假日酒店的特許經營權。當局不禁懷疑錢從何而來,因為亨特一向較為拮据。他曾經非常想入股一家華盛頓廣告公司,但遲遲無法籌得2000美元預付金。如今他死去夫人的身上卻有100張百元鈔票,與水門5人組一模一樣。
艾爾文的故事到此結束,但妮娜的卻沒有,事實上可以說這對她而言只是開始。這些都是能起到宣傳作用的激烈爭論,勝過任何其他形式的宣傳。多年來,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民歌手,但現在突然一夜爆紅。她上過兩次《戴維·弗羅斯特秀》、兩次《邁克·道格拉斯秀》、兩次《迪克·卡維特脫口秀」》、一次《今日秀》、一次《強尼·卡森今日秀》及一個為她量身打造的特別節目。曼哈頓的瑞吉酒店連續3星期邀她出場,邁阿密、達拉斯、聖胡安和舊金山都與她簽了演出合同。妮娜的經紀人說艾爾文事件抵得上「5張暢銷唱片和一座奧斯卡獎盃」。毫無疑問,妮娜是1972年最著名的情婦。
尼克鬆對武元甲行動的強勢回應給反戰運動注入了新鮮活力,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則投入成千上萬美元偽造對他的支持。白宮收到的偽造電報足以公開聲明,尼克鬆支持者與反對者的比例為5:1。此外,作為對《紐約時報》一篇批判社論的回應,一則「人民對決紐約時報」的虛假廣告橫空出世,這裏的「人民」不過是查爾斯·寇爾森和他的幾個助理。事實證明,一切已屬違法,且實無必要。月底,北越攻勢減弱。將平定省的3/4區域摧毀后,北越部隊漸漸散去。安祿和昆嵩守住了,武元甲大肆宣揚的佔領順化行動從未實現。突然之間,河內威脅減小了。除去正在訓練的兩個師,越南共產黨將所有兵力投入此次戰鬥,損失10萬士兵只換來零星戰略價值。孤注一擲的賭博宣告失敗。北越政治局成員兼河內首席談判代表黎德壽傳話給基辛格,他已準備好在巴黎重啟談判,並堅稱只有將阮文紹撤職才會停火,但和平似乎已近在咫尺。
急性子羅伯特·詹姆斯·菲舍兒是國際象棋選手。所有關於他的報道顯示,他除了侮辱對手、不按時出場、得罪粉絲、無比貪婪、毀約食言、動不動就提最後條件、大發脾氣、關鍵時刻玩失蹤和在冰島雷克雅未克與蘇聯選手鮑里斯·斯帕斯基進行過經典一戰後成為國際象棋錦標賽冠軍外,從未做過其他事。他的同胞一致認為最惡劣的對手非他莫屬。他氣鼓鼓地數完有史以來的最高獎金15.6萬美元后揚長而去。亡命之徒叫克利福德·艾爾文。
基辛格立即攜帶裝著最新提議的公文包穿梭于巴黎和比斯坎灣。1月末,雙方進行了42個月之內的第24輪會談,形勢有所緩和。談判預計將持續兩天,但雙方4小時內便達成一致。在巴黎古老的瑪吉思緹酒店有絲絨牆的會議室里,雙方正式達成停戰協議,華盛頓、河內和西貢同時通過廣播發布了這一消息。(基辛格說,僅是走完程序「我們大家就都老了好幾歲」。)尼克鬆帶領美國民眾祈禱,頌揚了在越南服役進行「各國史上最無私事業之一」的250萬美國人,宣布他們獲得了「榮耀的和平」。
亨特依然是白宮成員,總統團隊的成員難以撇清與他的關係,為此苦惱不已。迪恩下令清理行政大樓552室里亨特的保險柜。一名助理帶回了保險柜中的物品:一個黑色公文包和一個紙箱,裏面有4部對講機、一罐催淚瓦斯、4副手槍帶、偽造的1963年國務院發往越南的電報、他曾試圖說服《生活》雜誌相信偽造電文的證據、一疊五角大樓的文件、中央情報局弄來的艾爾斯伯格個人檔案及亨特就查帕奎迪克島的報告。迪恩看到時倒抽一口冷氣:「我的天哪!」
最後,他們決定以利迪為分界點,截斷其後的線索。利迪雖乖張怪異,但值得信賴,不會隨便開口,可以為他編造一套自圓其說的遁詞,說當初批給他的錢本用於合法目的;誇大錢財數額,是他擅自將其用於夜闖民主黨總部。馬庫德的助理巴特·波特同意作偽證,對外宣稱給了利迪10萬美元,用於打入反戰激進分子團體。只有一個問題,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出納休·斯隆是個老實人。4月,他曾向斯坦斯問及利迪的巨額預算。(斯坦斯答道:「我不清楚,你也別問。」)馬庫德告訴斯隆,得把利迪拿走的錢改為7.5萬或8萬美元,斯隆說:「我無意作偽證。」馬庫德說:「恐怕你非做不可。」
預選之爭的下一個回合在佛羅里達州,共11人參選。麥戈文討巧地說對這兒「不敢奢望」,他表現也確實不佳,得票率僅為6.1%。華萊士出人意料地成為大贏家,連他本人都未曾料到,他吹噓說「我們打敗了民主黨的頭牌選手」。他之後是漢弗萊、傑克遜和馬斯基。第二周在伊利諾伊州,馬斯基以63%勝過麥卡錫的37%。在隨後的威斯康星州,麥戈文團隊已蓄勢待發,他最終以30%領先其餘11人,他後面是華萊士、漢弗萊和馬斯基。麥戈文在自由派佔主導的馬薩諸塞州獲勝,漢弗萊在俄亥俄州與印第安納州獲勝;在內布拉斯加州,麥戈文超過漢弗萊6%;在西弗吉尼亞州,華萊士以33%慘敗於漢弗萊的67%,但他在北卡羅來納州獲勝。
信末沒有署名,也實無必要。考爾菲爾德散布消息說麥科德打算交代一切,但有人不擇手段讓他改變主意——承諾為他家人提供經濟幫助、總統特赦、官複原職、一經釋放便給予工作等。考爾菲爾德曾說:「政府若被逼急了,肯定會反擊。」麥科德以為這是人身威脅,便答道:「我已仔細思考過個中風險,準備好了便會承擔。我這輩子已經活夠了,我意已決。」考爾菲爾德說:「每個人都在正軌上,只有你沒有遵循原計劃。別開口。」但麥科德再也不願牽扯其中,決心已定。審訊快結束時,法庭宣讀了一封寫給約翰·西里卡法官的信,麥科德在信中說:「審判並未指明其他涉案人員,審判期間存在提供偽證的情況,並且被告是迫於政治壓力而認罪並閉口不言的。」這引起了巨大轟動,是美國司法史上最重大的時刻之一,尼克鬆政府便隨之瓦解。
業餘人員難免會犯專業人士能避免的錯誤,大廳里為數不多的專業政客痛苦地意識到這些錯誤。當麥戈文的狂熱支持者把伊利諾伊州選出的代表團趕出大會時,弗蘭克·曼凱維奇難過地說:「我想可能今晚我們在伊利諾伊州就沒戲了。」綱領委員會上,本·沃滕伯格嘆氣道:「搞什麼汽車接送學童,無異於把密歇根州送給共和黨。去年秋天,馬科姆縣公民投票就以14:1的結果反對汽車接送,但似乎無人記得。」休·斯科特斥責麥戈文是「迷|幻|葯、特赦和墮胎」的「aaa級」擁護者。這未免有失公道,但部分麥戈文支持者確實公開支持過這三類事物,儘管戴維·理斯曼等觀察家苦口婆心地指出,全國政治大會不適合討論墮胎等敏感問題。此番種種對全國電視觀眾的影響無法準確估計,但之後的事件表明,通過「合理」反映選民的種族、性別和年齡,確實爭取到一定的黑人、婦女和年輕支持者,但人數遠遠不及目睹邁阿密海灘場面而感到憤怒的群眾。到了11月,這三類人中只有黑人還與麥戈文站在同一戰線,但他們本來就擁護麥戈文。
這是整個陰謀的關鍵時刻,對於認清克利福德·艾爾文的伎倆至關重要。他現已把支票絕大部分全額兌成現金,他本可帶著這些錢開始自由生活。很多逃犯就在伊維薩島和馬霍卡島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艾爾文、伊迪絲和聚斯金德本該好好待在那裡,或飛往某個無法引渡的南美洲國家。錢不是問題,如今幾乎沒有他們買不起的東西。另一條路卻糟糕千百倍,陰謀暴露是遲早的事。那艾爾文為何在此時飛回紐約自投羅網呢?熟知他的人認為,他無法抵禦出名的誘惑,他一輩子都渴望引人注目。此前寫的書都沒能使他如願,但這次的計謀成功了。在得知有一群熱切期待他的記者眼巴巴地在肯尼迪機場等待時,他已如撲火飛蛾般無可救藥。飛機著陸后,他卻答不上記者的問題,這是很可悲的諷刺。他有喉炎,向記者低語道:「先生們,這真是太難受了。」至少這是真心話。
9月15日,大陪審團只控告了亨特、利迪及在民主黨總部抓獲的5個人,再無其他人。調查止於此,尼克鬆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當天下午稍晚些時候,尼克鬆和霍爾德曼在總統橢圓形辦公室親切接見了迪恩。迪恩事後在艾爾文委員會作證表示,尼克鬆不想在選舉前進行審判,還要他列出找政府麻煩的人員名單,選舉后好好收拾他們。此時政府的眼中釘仍是《華盛頓郵報》,該報於10月10日宣稱,水門竊聽案是「白宮官員和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策劃的……大規模政治間諜和蓄意破壞行動」的一部分。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高層立即予以尖刻回應,接替米切爾在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職位的克拉克·麥格雷戈說這「惡毒卑鄙」,另一位委員會發言人將其描述為「荒誕至極」,斯坦斯說這是「一派胡言」,羅恩·齊格勒說這是「最劣質的新聞」。大眾普遍認為如此的反應合情合理。尼克鬆執政期間,新聞界在公眾眼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最具象徵性的是,當年夏天,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結果(多數票中4人都是本屆政府選派的)通過決議,法官和大陪審團若有要求,新聞工作者應坦承機密來源。美國公民自由聯盟認為,「在較短時間內,美國媒體從一個極度安全的位置淪落到完全相反的境地。」水門事件負責人遭到大量曝光,他們的反擊便是挑起公眾對「媒體」的根深蒂固的懷疑。短期內這種方法頗有成效,但最終卻帶來莫大羞辱。
事實上,尼克鬆宣布聖誕節前後停戰36小時,但時間剛過,腥風血雨便卷土而來。北越人用粉筆在尚未倒塌的牆上寫道「為被美國殺害的同胞報仇」和「尼克鬆,血債血償」。這些都只是絕望之舉,白宮遠在7000英裡外,且最後一批美國地面部隊即將撤離中南半島。北越唯一的籌碼是被俘的美國飛行員。7年前,10萬架次的B-52轟炸機發動突擊,被擊落的戰機只有一架。如今河內擁有全世界最強大的防空系統,在1972年的最後兩周,他們擊落了16架無畏戰機,每架價值1500萬美元。更重要的是,98名飛行員被俘。美軍在東京灣的攻勢使巴黎談判舉步維艱,基辛格和黎德壽的壓力同樣更大了。
1972年2月21日寒冷的早上,被尼克鬆稱為「76年精神」號的銀藍白三色相間的總統專機掠過滾滾長江,一路向北,進入北京后滑翔降落。25年前報道過中國的美國記者對眼前變化深感震驚:鋪設整齊的道路、灌溉渠、大型集體農場和公路兩旁整齊的樹木(白修德寫道:「中國居然有樹!」)。在這歷史性的一天,中國領導人將再一次與美國領導人握手以示友好,反共產主義將不再是美國外交主流。當時的日期也是個吉兆,美國的這一天是喬治·華盛頓誕辰的前一天,中國則是鼠年第7天,中國農曆上的吉日。
8月底,卡姆巴克辭職離開,拉魯成為新出納。「水門」被告們共獲得42.3萬~54.8萬美元,其中大部分由亨特夫人代為轉交。真正遞送過現金(當事人稱其為「換洗衣服」)的托尼·尤樂斯威茲感到「其中有見不得光的事兒」。說難聽一點,支持總統連任委員會被敲詐了。亨特出事不久,給迪恩寫過一封黑信:「作家有戲劇手稿出售。」稍後,據麥科德回憶,亨特說除非妻子的要求得到滿足,否則會把「白宮鬧個底朝天」,還會拿出「彈劾總統的機密材料。」他不但要錢,還堅持要求總統特赦。寇爾森通過亨特律師表示「總體可行」,作為交換,亨特同意認罪,告訴媒體並不知曉有「大人物」牽連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