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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11

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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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斯克雷塔表示同意。
「瞧你!你自己早就該來問我的嘛!」
雅庫布呼吸著清涼的空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您瞧,我說得沒錯吧。他所有關於女人的影射都不過是自吹自擂的大話。」
「只不過,你感興趣的惟一事情,你,是讓性|愛從生殖中擺脫出來,」斯克雷塔說。「而對我來說,問題更是讓生殖從性|愛中擺脫出來,我打算把我的計劃告訴你。在試管中的,都是我的精|液。」
斯克雷塔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說:「我們先陪奧爾佳小姐同去,然後,我們再去轉一圈。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談。」
「他早就被他自己嚇傻了。」雅庫布說。
「奇妙無比!」斯克雷塔說。「用這個方法,我已經治愈了不少女人的不育症。別忘了,如果說許多女人不能有孩子,那僅僅是因為他們的丈夫是不育的。我在整個國家有一大批患者,四年來,我在城裡的門診所作一些婦科檢查。在一個注射器里配上精|液,然後往女病人的肚子里輸入這生命之液,那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
「我的不幸,」久久一陣子沉默后,斯克雷塔繼續道,「是我周圍儘是一些白痴。在這個小城市裡,我能夠找到什麼人請教一二嗎?人只要生得聰明一些,就全都逃脫不了流亡的命運。我別的什麼都不想,只想到了一點,因為這是我的專業:人類製造了一大群數量多得令人難以置信的白痴。一個人越是傻,他就越是想生殖。完美的生命最多生育一個孩子,而最優秀的,像你這樣,則決定根本就不生育。這是一個災難。而我,我經常在想,夢想能有這樣的一個世界,一個人九九藏書不是誕生於陌生人之中,而是在兄弟們之中。」
「他真的病得很嚴重嗎?」雅庫布問。
「嗨,你覺得怎樣?」斯克雷塔問道,這時候,他已經單獨跟他的朋友走在公共花園的小徑上。「當我說我需要一個父親的時候,你一定聽到我的話了。甚至連一塊石頭都會對我產生憐憫之心的。而他,他卻開始談起了聖保羅!他真的無法明白嗎?差不多有兩年了,我一直對他解釋說,我是個孤兒,兩年了,我對他反覆強調一本美國護照的好處。我還千百次暗示了各種各樣收養的例子。按照我的盤算,所有這些暗示早該使他想到來收養我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天使,」斯克雷塔說,「但是,奇怪的是,我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小姑娘,儘管我認識這裏幾乎所有的人。」
但雅庫布只是聳了聳肩膀,因為斯克雷塔執意堅持他的安排。他們把年輕女郎送回卡爾·馬克思公寓,當著他朋友的面,雅庫布甚至都沒有像習慣的那樣撫摩一下她的頭髮。大夫對李子般乳|房的反感,使他突然失去了勇氣。他從奧爾佳的臉上看出了她的失望,他為自己傷了她的心而難過。
他們走出里奇蒙大廈,進入公共花園。走著走著,奧爾佳找到一個機會,悄悄地對雅庫布說:「我想跟你一起度過這一晚上……」
斯克雷塔噤聲不語了,雅庫布也沉浸於一種溫柔的冥想中。斯克雷塔的計劃讓他著迷,他有些激動,因為他在他老朋友的身上發現了他的本性,他真是一個不知悔改的夢想者。想到這裏,雅庫布說:「這大概是一件極有意思的事吧,跟那麼多的女人有孩子……」九-九-藏-書
「我覺得這是一個奇妙的主意!」雅庫布說。
「她真的很像一個小天使,」雅庫布說。
「該回去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作為醫生,命令您回去休息,」斯克雷塔很嚴肅地說。
「別以為這僅僅是一句話!我不是一個政治家,而是一個醫生,兄弟這個詞對我來說,具有一個精確的意義。那些至少有一個共同的父親或一個共同的母親的人,才是兄弟。所羅門的所有兒子,儘管他們誕生於一百個不同母親的肚子,全都是兄弟。這真是奇妙至極!你以為如何?」
「既然我已經讓他當上了父親,我興許有資格讓他認我當兒子吧!」斯克雷塔說。
「顯然,」斯克雷塔繼續道,「很難迫使人們在性|交的時候考慮子孫後代的利益。但是,我要討論的不是這些。在我們的世紀,畢竟還應該有其他的方法,來解決合理生育孩子的問題。人們不能永遠地把愛與生殖混淆在一起。」
「你看,」雅庫布說,「在這一情況下,你早該明白,暗示的方法並不好,因為無論哪一種暗示,都只能在他身上引起一種對他自己的反思。你應該直截了當地向他提出你的要求。他當然會直面現實,因為他喜歡讓別人愉快。這也符合他對他自己的想法。他願意讓他的同類愉快。」
雅庫布同意這一想法。
「這很可能,」奧爾佳說,「但我還是堅持認為,這傢伙是我見過的最虛read.99csw•com榮的人。我敢跟你們打賭,在我們來到之前的一個小時,他給了這個小姑娘一把半美元的硬幣,他讓她在規定的時刻帶著一朵鮮花來找他。虔敬的信徒們對神跡的表演總是有一種敏銳的感覺。」
雅庫布聽著斯克雷塔的話,覺得話里沒什麼太有意思的東西。斯克雷塔繼續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斯克雷塔說。
雅庫布表示同意。
「我覺得他很可愛,」雅庫布說。
這一次,雅庫布的注意力被喚醒了。
「你有了多少孩子?」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假如他真的病得很嚴重,這倒沒有什麼可奇怪的,」雅庫布說。「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痛苦嗎?」
「你想,他為什麼在這裏住了差不多一年時間,而他那麼迷戀著的年輕妻子,只是偶爾才來看望他呢?」
奧爾佳很不高興地反對道:「我現在還不想回去睡覺!」
夜空中懸著一輪圓月(它將一直留到我們故事的最後一夜,基於這一理由,我們可以把這個故事形容為月光故事),斯克雷塔大夫陪雅庫布返回里奇蒙大廈。他說:「你不應該明天就走。」
「兩年多了,你都沒有來看過我!」
「是的,」雅庫布說,「一個拉皮條和做媒婆的天使。我想象中的他的守護天使正是這樣的。」
「親愛的小姐,」斯克雷塔大夫說,「我是他的醫生和他的朋友,然而,我卻並不那麼確信。我還在問我自己呢。」
「你真是個天才!」斯克雷塔大聲嚷道,停住了腳步。「這簡單得就如同哥倫布的雞蛋,恰恰就是這樣!瞧,我真傻,我白白浪費我兩年的生命,因為我一直不知道該怎樣猜測他的心!我花費了整整兩年的生命無謂地拐彎抹角!這是你的錯,因為你本該早早地就給我一個建議了。」https://read•99csw•com
「好幾年了,我一直這麼做,不過,對具體的數字,我只能猜一個大致差不離。我並不能總是確信我的父親身份,因為我的病人對我不忠,假如我可以把她們跟她們的丈夫睡覺稱作不忠的話。而且,她們事後就回家了,以至於我從來就不知道我的治療成功了沒有。至於住在這裏的病人,事情就比較明確了。」
他們默不作聲地走著,呼吸著清香的空氣。斯克雷塔又接過話頭:
「而且,他們都是兄弟,」斯克雷塔補充道。
「這樣不好吧,」斯克雷塔說,「我很高興我的計劃能讓你喜歡。明天,我們來好好地討論一下。」
侍者把臟盤子和空瓶子擺到小推車上,當他走出房間后,奧爾佳問道:
「我必須走。有人在等我。」雅庫布說,但是,他知道,他興許會被說服而留下來。
兩個朋友行走在漆黑的公園裡,呼吸著初秋夜晚的清涼空氣。
「那個小姑娘是誰?」
「我衷心地希望您說的是事實,」斯克雷塔大夫說。「確實,伯特萊夫先生病得很厲害,一個愛情之夜是會讓他遭遇生命危險的。」
「你知道,我常常對自己說,儘管九*九*藏*書這裡有許多令我們不快的事情,我們還是要對這個國家承擔責任。我不能自由地去外國旅行,這讓我深感憤怒,但是我永遠也不能由此責罵我的國家。我首先必須責罵的,應該是我自己。我們中間有誰曾經做了什麼,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一些?我們中間有誰曾經做了什麼,讓我們可以在其中生活?讓它成為那樣的一個國家,人們生活在其中覺得是在自己的家裡?僅此而已,覺得是在自己的家裡……」斯克雷塔放低嗓門,開始娓娓而談:「覺得是在自己的家裡,就是說,覺得是在自己人中間。既然你已經說過,你要去外國了,我想,我應該說服你參加到我的計劃中來。我為你準備了一個試管。你要去外國了,而在這裏,你的孩子將來到這個世界,十年後,或者二十年後,你將看到,這會是一個多麼燦爛輝煌的國家啊!」
「沒有了他,這裏一下子變得有些沉悶了,」雅庫布說。
「還要更痛苦呢,」斯克雷塔說。「六個月之前,他剛剛有過一次十分嚴重的心肌梗死,從此後,他被禁止長途旅行,他在這裏生活得像是一個囚徒。他的生命懸于細絲,岌岌可危,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一個為他提供情婦的天使?」奧爾佳問。
「這麼說來,我就只有一種解釋,」雅庫布說,「她不是這裏的人。」
確實,他們三人都感到突然被人拋棄了,他們都不願意在這個房間里再多待下去,他們都覺得這不是在自己家裡。
「不管她是一個天使,還是一個打掃房間的清潔女工的女兒,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擔保的,」奧爾佳說,「他不是去會一個女人的!這傢伙實在虛榮得令人可怕,他只會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