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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座談會 第一幕

Ⅳ 座談會

第一幕

「當然能。」女大夫說。
「我當然對女性富有同情心,我永遠也不會有意地傷害她們。」弗雷什曼說,「但是,我無意中所做的,當然跟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對此無能為力,所以我也沒有任何責任。」
「那麼,您所有那些莊嚴的誓言呢?您所有那些關於尊重女性的結論呢?它們都到哪裡去了?」哈威爾說,假裝一副十分嚴肅的樣子,「您讓伊麗莎白深受痛苦,難道您能說這跟您沒有關係嗎?」
「興許,」哈威爾說,「這是因為她表現自己慾望的方式過於直率,以至於簡直像是在發號施令。您說我對待女人就像個死神,死神可不喜歡別人對他發號施令。」
「那麼,您說說,魔鬼,您為什麼不要伊麗莎白?」主任醫生已經嚷嚷起來。
「我?」弗雷什曼抬起了腦袋,隨後,他邁著大步,把開塞器放回原處,然後回到小桌子前,往酒杯里倒酒。
於是,他倆一齊站到梧桐樹下,來完成那個舉動,我們的主任醫生總是懷著一種永不熄滅的熱情,並通過不斷刷新的形象,把這一行動比作一種神聖的儀式。
隨後又將發生什麼事呢?隨後,他更希望不去想象,什麼都不去想。他胸中的浪潮預告了一段艷遇,而這於他就足夠了。他相信他的機會,相信他的愛情之星,相信女大夫。他在他自信心(總有點吃驚的自信心)的安慰下,沉湎於一種愜意的消極狀態中。因為,他總是看到自己成了一個富有誘惑力的、被人渴望被人愛的男人,他很喜歡就這樣(風度瀟洒地)叉著手臂,等待艷遇的來臨。他堅信,叉著的手臂可以刺|激並征服女人和命運。
這裏頭有哈威爾大夫和伊麗莎白護士(兩人都是上夜班的),還有另外兩位醫生(某個多少算是無足輕重的借口把他們引到這裏,來湊熱鬧聊天,一塊兒喝幾瓶葡萄酒):主任醫生是個禿頂,女大夫是個三十多歲的漂亮醫生,是另一個科室的,但是全醫院都知道她跟主任醫生睡覺。
這時候,伊麗莎白回來了。毫無疑問,她的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她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徹底忘卻剛才的侮辱,裝得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於是,她的舉止反倒體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彆扭。主任醫生為她拉過一把椅子,給她倒上酒。「喝吧,伊麗莎白!忘了所有那些不愉快!」
「我沒有把您看成我最大的成功,您是不是生氣了?」主任醫生說,「您一定得理解我。儘管您是一個有德行的女人,我對您來說,卻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您不可能知道,我對這一點是多麼耿耿於懷),而對那個小婊子來說,我卻是。請相信我的話。她始終沒有忘記我,直到今天,她還戀戀不捨地回憶,她曾經將我拒之門外。要知道,我對你們講起這一段故事,只是為了揭示,它跟哈威爾對待伊麗莎白的態度有多麼相似。」
這時,主任醫生又一次對弗雷什曼說:「假如人們只對自己有意做下的事情負責,那麼,白痴不管犯什麼罪過,事先就已經得到了寬恕。只不過,我親愛的弗雷什曼,做人就應該有自知之明。做人就應該為自己的無知行為負責。無知的行為就是過錯。因此,沒有什麼能九*九*藏*書夠為您開脫,我宣布,您對待女性就像是一個鄉巴佬,即便您否定也沒有用。」
「當然不是!」女大夫冷嘲熱諷地說,「您早就對我們解釋清楚了。伊麗莎白的挑釁舉止對您起到了發號施令的效果,而您還想保留那樣的一種幻覺,是您自己在選擇可以跟她們睡覺的女人。」
「您知道,既然我們開誠布公地說透了,我要說,情況並不完全如此,」哈威爾若有所思地說,「事實上,當我說讓我難堪的是伊麗莎白的挑釁舉止時,我只是想開個小小的玩笑。說實在的,我有過比她更具挑釁性的女人,她們的大胆潑辣正合我的心思,因為這樣一來,事情就會很順利,絲毫不會拖延。」
「恰恰是因為這根本就沒有原因。假如有一個原因的話,人們可能早就發現它,並由此早就規定了我的行為。而恰恰是在這種沒有原因中,上帝賦予了我們一點點的自由,我們應該孜孜不倦地追求這一自由,讓這個充滿著鐵定規律的世界中,還能留存一點點的人類無序。我親愛的同事們,自由萬歲!」哈威爾說,他憂鬱地舉起酒杯來乾杯。
他努力想象著將要發生的事:剛剛向他發出開溜信號的女大夫興許正等著某個時機,一旦她那位禿頂談得起了興,放鬆了警惕,她就會悄悄地暗示他,一種小小的自然需要將迫使她不得不離開一會兒。
「我請您注意,弗雷什曼在女人面前是一位紳士。他不向她們講故事。」女大夫插話說,為弗雷什曼作起了辯護。
「主任,您的問題並不像我一開始想象的那樣荒唐,因為我發現,我實在很難回答。說實話,我不知道我自己出於什麼理由沒有接受伊麗莎白。我接受過更醜陋、更年老、更潑辣的女人。人們可能會就此得出結論,認為我最終必定會接受她。所有的統計學家都會這樣想。所有的電腦都得出這樣的結論。而你們瞧,興許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接受她。我興許想對必然性說一聲不。把因果規律絆倒在地。以一個自由仲裁者的任性,來改變萬物的規律,來挫敗無聊的預見。」
「不管怎麼說,克拉拉在吊您的胃口。」伊麗莎白對弗雷什曼說。她很不禮貌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主任醫生實在看不下去,便接過話頭說:

哈威爾大夫就像死神那樣。他帶走一切

哈威爾大夫的警告

「可是,為什麼在這一目標中選擇了伊麗莎白?」主任醫生還在嚷嚷。
而這一位,對這一類的情景可謂嗅覺靈敏,立即明白到這是一個信號,一個發給他的信號。恰恰就在這一時刻,他覺得胸中湧起一陣浪潮。他的胸膛確實是一件敏感的樂器,完全稱得上是斯特拉迪瓦里作坊的傑作。他不時地體驗到這樣一種洶湧澎湃的感覺,每一次他都堅信,胸中的浪潮擁有一種不可避免的預見力,預示著某種崇高的、前https://read.99csw.com所未知的、超乎他夢想的東西的來臨。

撒尿

「您確實是個好小伙,」主任醫生附和哈威爾的意見,「除了您,所有人全都知道這一點。您的腳一踏進我們科室的門檻,她就寢食不安。到如今,這已經持續兩個月了。」

值班室

過了一會兒(正是在這一時刻,我們的故事開始了),某種緊張氣氛彌散在房間里:伊麗莎白酒喝得過了一個值班護士不該過的量,更有甚之,她沖哈威爾大夫作出輕佻的挑逗舉動,結果把他給惹惱了,反給了她一通嚴厲的警告。

責任的範圍

當伊麗莎白護士(一臉不開心地)離開值班室,被叫去給兩個老屁股打針后,主任醫生開口說:「請問,哈威爾大夫,您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您為什麼要如此固執地拒絕這位可憐的伊麗莎白?」
「您擁有一種超人的本領,可以變水為酒。」女大夫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瓶新的葡萄酒來到值班室,立即吸引了所有在場醫生的注意力。一個笨手笨腳的漂亮年輕人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瓶酒,他就是弗雷什曼,在科室里實習的醫科大學生。他把酒瓶(慢慢地)放在桌子上,(久久地)尋找著開塞器,然後,他(不慌不忙地)把開塞器插|進瓶塞,(若有所思地)把它鑽入塞子,最終(夢遊似的)拔出了軟木塞子。上面這些括弧強調的是弗雷什曼動作的遲緩,他的這種緩慢所體現的,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欣賞,而不是笨拙,我們這位年輕的實習醫生就是帶著這種漫不經心的欣賞,認真地注視著人的內心,而忽略著外部世界無足輕重的細節。
值班室(在無論哪個城市的無論哪個醫院的無論哪個科室)里聚集了五個人物,他們的行動和話語編織成一個瑣碎的、好不有趣的故事。

信號

在此,我們可以暫時撇開他們的談話(永遠添加著一些新的無聊話)一陣子,來解釋一下一個現象,從這天晚上開始,弗雷什曼一直在使勁地盯著女大夫看,因為,自從他第一次見到她以來(已經有一個月了),他就深深地喜愛上她。她三十歲成熟年齡透出來的莊重令他神魂顛倒。到目前為止,他每次見到她都只是匆匆相遇,而今天晚上是上帝賜予他的第一個機會,可以在一段時間里跟她坐在同一個屋子裡。他彷彿覺得,她也在時不時地回應他的飛眼,為此他心裏十分激動。
應該趁此機會強調一下,弗雷什曼會常常——即便不能說永遠的話——看到自己,以至於他總是有一個重影陪同,而他的孤獨也徹底地變得很有趣了。比如說,今天晚上,他不僅僅倚靠著一棵梧桐樹,吸著煙,他同時還興味盎然地觀察著這個靠著一棵梧桐樹、漫不經心地吸著煙的(漂亮而又朝氣蓬勃的)男人。他久久地享受著這一情景,最後終於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從小樓房那裡傳來。他故意不轉過身來。他繼續吸著煙,吐出一口煙,眼睛一直望著夜空。當腳步聲越來越近,響到了跟前時,他以一種溫柔而又得意的聲調說:「我知道您https://read.99csw.com會來的。」
這時候,弗雷什曼抬起腦袋說:「您也夠讓我煩的了。簡直像一個小女孩,她猶豫不決,興許是由於害羞吧?您難道就沒有過類似的情景?或者,她興許有病,要瞞著我?身上有一道很難堪的傷痕?有些女人有一種可怕的羞恥心。反正,那是一些您還不太明白的事情,伊麗莎白。」
「假如您想知道的話,」在大庭廣眾之下,主任醫生對自己的情婦以「您」相稱,這會兒,他有些不太高興地繼續說,「在那個年代,我剛畢業還沒幾年,取得了很大成功。我當時堅信,任何女人都是可以到手的,我也成功地證明了這一點,把更難到手的女人都弄到了手。可是您瞧,對這個如此輕浮的姑娘,我卻吃了閉門羹。」
「我相信我能理解您。」主任醫生答道,「前幾年我更年輕一些的時候,認識一個姑娘,她跟所有人都睡覺,由於她長得很漂亮,我決定把她弄到手。可是你們猜得到嗎,她竟然不願跟我!她跟我的同事睡覺,她跟司機、跟廚師、跟太平間抬屍體的工人都睡覺,而我卻是惟一一個她不願意睡的人。你們能想象得到嗎?」
「我無法忍受人們粗暴地對待女性,因為我對她們富有同情心。」實習醫生重複道。
「還沒有,但是我會儘力而為的。」
「親愛的伊麗莎白,我可實在搞不懂您了。每天每日,您都在化膿的傷口中折騰,您都在老年人干硬的屁股上扎針,您給人灌腸洗胃,您給人端屎端尿。命運給了您令人艷羡的機會,得以從整個形而上來把握男人肉體本質上的虛幻。但是,您的生命活力卻拒絕聽從理性。沒有任何東西能動搖您頑固的意願,您總是想成為一個肉體,僅僅是一個肉體。您的乳|房隔著五米的距離就跟男人們磨蹭!一看到您在那裡走動,您那不知疲倦的屁股在那裡勾勒出永恆的螺旋線,我的腦袋就犯暈。真見鬼,快離我遠點兒!您的乳|房就像上帝那樣無所不在!您早該去打針了,都已經晚十分鐘了!」
弗雷什曼(久久地)瞧著主任醫生,說:「我確實一無所知。」接著,他又說:「無論如何,這跟我沒有關係。」
在這四個人物之外,還有第五個,但是說實在的,他眼下並不在這裏,由於他年紀最輕,他們剛剛差他出門去再買一瓶葡萄酒。還有窗戶,它很重要,因為它朝黑暗的夜空而開,並讓月光連同夏季溫馨而又清香的夜風連續不斷地進入房間。最後,還有融洽的氣氛,所有人都興緻勃勃地聊著,海闊天空地神侃,尤其是主任醫生,似乎正在洗耳恭聽自己說的那些無聊話。
「我的小弗雷什曼,」主任醫生溫情脈脈地說,「我把您的這句話當成是您對您這個上了年歲的頭兒特別表示的友好感情。」
「吊胃口也好,不弔胃口也好,都不像您想的那麼重要,伊麗莎白,正如眾所周知的那樣,阿貝拉爾被閹了,但這不能阻礙他和愛洛綺絲成為忠實的情侶。喬治·桑和弗雷德里克·肖邦一起生活了七年,但純潔得如同一個處|女,人們至今仍在談論他們的愛!當著如此尊貴的諸位的面,我不願意再一次提及那個小婊子的情況,就是那個通過拒絕我,從而給了我一個女人能給一個男人的最高榮譽的小婊子。好好記住這一點,我親愛的伊麗莎白,在愛情和您一直在想的那東西之間,其實並沒有多少關係,反正比人們想象的少得多。不要懷疑了,克拉拉愛著弗雷什曼。她待他很不錯,然而她拒絕他。這在您看來很不合邏輯,但是,愛情恰恰就是不講什麼邏輯的。」read.99csw.com

主任醫生的最大成功

「以我對您的了解,您當然會有一種理論來解釋這個。」哈威爾大夫說。
弗雷什曼一聲不吭,主任醫生問他:「那麼您呢?您是出來欣賞月色的嗎?」弗雷什曼還是固執地一聲不吭,於是,主任醫生繼續道:「您真是一個跟月亮有緣的人。弗雷什曼,正是因為這個我才喜歡您的。」弗雷什曼把主任醫生的話當作了一種諷刺挖苦,便用一種冷冰冰的口氣說:「別拿什麼月色來煩我了。我也是來這裏撒尿的。」
「可是,這有什麼不合邏輯的呢?」伊麗莎白說,又一次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起來,「克拉拉需要一套房子,正因如此,她才待弗雷什曼不錯。但是,她並不想跟他睡覺,因為她興許已經有別的在一起睡覺的人了。但是,這個別人又無法為她解決房子問題。」
(主任醫生顯然已婚,他剛剛很得意地說了一句至理名言,頗能證實他的幽默感和他的志向:「我親愛的同事們,一個人的最大不幸,在於一次幸福的婚姻。沒有任何離婚的希望。」)
「是的,我們了解您:您就像是死神;您帶走一切。不過,既然您帶走一切,那為什麼不把伊麗莎白也帶上呢?」
這一次,他被這一浪潮沖得神魂顛倒,而且(在他腦子裡的某個還沒有被沖顛倒的隱蔽角落)十分震驚:他的慾望怎麼可能有一種如此大的力量,在其召喚下,現實竟會乖乖地跑來聽從命令?他一刻也沒有停止過驚詫自己的能力,驚詫之餘,他始終窺伺著時機,只盼著大伙兒的談話變得更為熱烈,好趁機從對手的眼皮底下溜走。當他認定這一read.99csw.com刻終於來到時,他便悄悄地從值班室消失了。
「我的天呢,主任,」哈威爾說,「您該不是想說,我要在伊麗莎白的身上尋找衡量我人性價值的鏡子吧。」
哈威爾大夫喝了一口酒,答道:「主任,這您可不要怪我。我並不是因為她長得丑,或者因為她不再青春年少。請相信我的話!我曾經有過相貌更丑,歲數更老的女人。」

讚美自由

「您最終有沒有為克拉拉小姐搞到答應過給她的公寓套房?」他說,以此提醒他,他追求某一個(他們都認識的)姑娘是沒有結果的。
「這又沒有什麼太難猜的,」回答他的是主任醫生,「我更喜歡在大自然中,而不是在現代化的設施中撒尿。這裏,很快地,金色的細水柱將把我跟腐殖質、跟青草和土地神奇地結合在一起。因為,弗雷什曼,我是灰塵,過一會兒,我就將回歸於灰塵,至少是部分地。在自然中撒尿是一種宗教儀式,我們通過它向大地承諾,總有一天,我們將全部地回歸於它。」
「所有這一切全都毫無意義,」哈威爾大夫說,「不是我拒絕伊麗莎白,而是她不想要我。嗨!她瘋狂地愛上了弗雷什曼。」
哈威爾又朝弗雷什曼發起攻擊:
「是的,」主任醫生說,「性|愛不僅僅是對肉體的渴望,在同樣的程度上,它還是對榮譽的渴望。一個為我們所擁有的性|伴|侶,看重我們並愛著我們的性|伴|侶,變成我們的一面鏡子,她衡量著我們的重要性和我們的價值。從這一觀點來看,對付那個小婊子對我來說就不是一項容易的使命。當您跟誰都上床睡覺,您就不再相信,跟性行為一樣平庸的一件事情還能具有一種重要性。這樣一來,您就得從反面來尋求真正的性|愛榮譽。只有一個想得到她卻遭到她拒絕的男人,才能為我們這個小婊子提供一面鏡子,衡量出她的價值。正因為她想在她自己的眼中成為最好的和最漂亮的女人,她才需要選中惟一的一個男人,通過拒絕他,通過對他表現出極端的嚴格和苛刻,來證實自身的價值。她最終選定的男人就是我,我明白,這對我是一種例外的榮譽,直到今天,我還把這個看成是我愛情生活中最大的成功。」
正在舉行這次即興座談會的科室,位於一座漂亮小樓房的底樓,這小樓房(緊挨著其他的小樓房)建造在醫院的大花園中。弗雷什曼剛剛走進的正是這個花園。他背靠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點燃一支香煙,凝望著夜空:現在正是盛夏季節,空氣中瀰漫著花香,圓圓的滿月懸挂在黑乎乎的空中。

讚美柏拉圖式的愛

伊麗莎白承認她無法想象。
「那當然。」伊麗莎白滿臉微笑著說,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

叉著手臂的漂亮小夥子

就這樣,在交換了一陣子眼色之後,女大夫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戶前:「夜色多麼美啊。月亮這麼圓……」她的目光又一次機械地落到弗雷什曼的身上。
「或者,」主任醫生說,過來聲援弗雷什曼,「當克拉拉跟弗雷什曼面對面相處時,愛的焦慮使她驚慌失措,以至於無法跟他做|愛。您可能無法想象,伊麗莎白,您愛一個人會愛到根本無法跟他做|愛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