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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雅洛斯拉夫 3

第四部 雅洛斯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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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戰期間懂得了這一點。有人曾經要我們相信我們沒有權利生存,讓我們當無非操捷克語的德國人。所以我們曾經必須要肯定我們存在過,我們長期以來是存在的。在那個時候,我們人人都去發祥地朝聖。
大戰給我們注入了新的力量。納粹佔領時期的最末一年,我們的人組建了眾王馬隊,在市裡有一個德國軍營,軍官們在人行道上的人群里不斷轟趕著老百姓,我們的馬隊成了示威隊伍。一隊年輕的騎手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手裡拿著大刀,這是遙遠歷史的重現。所有的捷克人眼睛里都閃著淚花,心裏明九*九*藏*書白。我當時十五歲,被選中當國王。我騎在馬上,由兩名侍從護衛著,臉被蒙上了。我真自豪,我爸爸也是。他知道大家選中我是對他表示尊崇。他是村裡學校的老師,愛國人士,人人敬愛他。
我們把那些沉睡多年的老曲子挖掘出來。在十九世紀,當一些捷克愛國人士著手把每件藝術收集記載的時候,這些曲子是最晚收入的。現代文明已經在將民俗擠走。於是,本世紀初,一些民間文化團體為把民間藝術從書籍文字中挽回,讓它重新走向生活而誕生。首先讓它回到城市社會中。https://read.99csw.com然後又來到農村。摩拉維亞經歷了這個過程。人們組織一些民間節日,還有眾王馬隊遊行,鼓勵民樂團。力氣花了不少,但成效仍然不大:因為提倡民間藝術的人不知如何才能讓已經湮滅的文明再生。
在十七、十八世紀,可以說捷克人民是停止了生存。十九世紀可以算是她的新生。在歐洲各古老民族之林,她只是個幼兒。當然她也曾有過偉大的往昔,但二者已經有了一道二百年的鴻溝。在這段時期,捷克語從城市出來到鄉間尋到了匿身之所,那也只有不識字的人會說了。然而,https://read.99csw•com即使如此,捷克語言依然在繁衍生息自己的文化。樸實無華的文化,在歐洲並不引入注目。歌曲、民間故事、日常風俗禮節、成語、諺語等。無論如何,它是跨接兩個世紀的惟一橋樑。
我當時在一個小小的搞爵士音樂的中學生樂隊里拉大提琴。有一天,摩拉維亞小組的人來找我,要我們組建一個揚琴樂隊。
符拉第米爾,我親愛的寶貝,你可不能對它不以為然!你老爸並非僅僅出於對民間藝術的癖好,也可能有那麼一丁點兒,但只不過在這樣的癖好後面,他自有遠大的目標。他很想通過民間藝術,激發出新read.99csw.com的活力,否則捷克文化將只能是一棵枯樹。
符拉第米爾,我的小乖乖,我相信什麼事都有它的含義。我相信人們的命運相互之間是靠智慧這種凝固劑牢牢粘結的。人家把你定為今年的國王,在我看來那就是一種預兆。我就跟二十年前一樣感到得意。更加得意。因為通過你,他們要表示對我的崇敬。那麼,幹嗎要否認呢,這份榮譽我是十分看重的。我希望能把我的王位傳給你。我要你親手接我的班。
既然這樣誰會不答應呢?我參加進去拉提琴。
他大約已經理解了我的心情。他答應我接受國王的角色。
我記得清楚極了。當時我read.99csw.com坐在一張可以轉動的凳子上,符拉第米爾坐在長沙發上,正對著我。我的胳膊撐在關著的風琴上。風琴是我最心愛的樂器。我從孩提時代就聽琴樂。我父親每天都彈。彈得最多的是一些和聲簡單的民歌。我多麼像在傾聽遠處清泉潺潺。這些,要是符拉第米爾肯聽一聽就好了。他要是肯下決心去懂得這些就好了。
惟一的一座橋,惟一的一個拱。從綿綿不絕的傳統萌發的獨枝。十九世紀之初,捷克新文學倡導者正是將民間文化嫁接到自己的創作中,所以我們的早期詩人十分熱衷於採集民間故事和歌曲。他們最初所作的詩歌和樂曲與民間作品十分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