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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世界文學 世界文學

第二部分 世界文學

世界文學

然而,一直被本國人過低評價的拉伯雷的最好知音是個俄羅斯人: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最好知音是個法國人:紀德;易卜生的最好知音是個愛爾蘭人:蕭伯納;詹姆斯·喬伊斯的最好知音是個奧地利人:赫爾曼·布洛赫。海明威、福克納、多斯·帕索斯等北美一代偉大小說家的重要性,最早是由一些法國作家意識到的(福克納一九四六年抱怨在自己的國家沒有人理他:「在法國,我可是一個文學潮流之父」)。這些例子並非只是一些違背規律的奇異特例;不,這本身就是規律:地理上的距離使得觀察者遠離區域性環境,從而看到世界文學的大環境,只有這一大環境可以凸現一部小說的美學價值,也就是說:這部小說所照明的、在此之前存在中不為人知的方面;它所找到的形式上的新穎性。九_九_藏_書
人們可以將一部藝術作品放入兩種基本的環境中:或者是它所屬的民族的歷史(我們可以稱之為小環境),或者是超越於民族之上的它的藝術的歷史(我們可以稱之為大環境)。自然而然地,我們習慣將音樂放置到大環境之中:知道奧蘭多·迪·拉索或者巴赫的母語是什麼對一位音樂學家來說無關緊要;相反,一部小說,由於它與它的語言有聯繫,幾乎在全世界所有的大學都只是在它的小環境中加以研究。歐洲沒有做到將它的文學作為一種歷史的整體來看待,而我將不遺餘力地重複說,這是它在智性上無可補救的失敗。因為,僅就小說的歷史來看:斯特恩是對拉伯雷的回應,斯特恩又啟發了狄德羅,菲爾丁不斷向塞萬提斯討教,司湯達與菲爾丁試比高,在喬伊斯的作品中延續著的是福樓拜的傳統,而正是在對喬伊斯的反思中,布洛赫發展起了自己的小說詩學,是卡夫卡讓加西亞·馬爾克斯明白了可以走出傳統,「以另一種方式寫作」。read.99csw.comhttps://read.99csw.com
我上面所講到的,最早是歌德提出來的:「今天,民族文學不再意味著什麼,我們進入了世界文學(die Weltliteratur)的時代。我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應當加速這一演變。」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就是歌德的遺囑。但又是一個被背叛的遺囑。因為翻開任何一本教科書,任何一本文集,全世界的文學在裏面都是作為眾多民族文學的並置來介紹的。作為各種文學的歷史!各種文學,複數的!read•99csw•com
(那麼那些外國文學的教授呢?他們的天職不就是在世界文學的大環境中研究文學作品?想都甭想。為了顯示他們作為專家的本領,他們往往公開與他九*九*藏*書們所講授的文學的民族小環境相認同。他們採納這一小環境的意見,它的趣味、它的偏見。想都甭想。恰恰是在國外的大學,一部藝術作品深深陷入它本國語言的小區域中。)
我這樣說是否意味著,要想評價一部小說,我們可以不了解它原文的語言?當然,這正是我想說的!紀德不懂俄語,蕭伯納不懂挪威語,薩特讀多斯·帕索斯,也非原文。如果維托爾德·貢布羅維奇和達尼洛·基什的作品只取決於那些懂波蘭語和塞爾維亞-科索沃語的人的評價,它們徹底的美學新穎性將永遠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