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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太空

外太空

隨著二戰後太空競賽的開始,太空旅行的想法已經從一個稀奇古怪的夢想變成了一種真實的可能性。這種態度的轉變在一定程度上要歸功於那些在猜測太空旅行是否可行的流行出版物。由切斯利·博尼斯戴爾(Chesley Bonestell)和弗雷德·弗里曼(Fred Freeman)創作,刊登在《科利爾周刊》上的系列漫畫「人類不久將征服天空」(Man Will Conquer Space Soon,1952—1954)就起到了關鍵作用。作品中描繪出了火箭專家沃納·馮·布勞恩(Wernher von Braun)關於太空飛行的種種設想,而且一絲不苟地將技術細節都描繪了出來。然而那些月亮飛船和火星景觀的插畫還是會讓人不由想起最新一期的《巴克·羅傑斯》連載漫畫。

沃爾夫岡·彼得森(Wolfgang Petersen)執導,丹尼斯·奎德(Dennis Quaid)和小路易斯·格賽特(Louis Gossett Jr.)主演的1985年的電影《第五惑星》(Enemy Mine)中的一個場景。
Enemy Mine © Twentieth Century Fox Film Corporation.

導演喬治·梅里愛具有開創性的科幻探險電影《月球旅行記》(1902)中的一些場景。
對於20世紀中期的美國人來說,我們在太空中的未來離現在就剩下幾十年的時間了。《飛俠哥頓》不得不給像《勇闖太空》(Men into Space,1959—1960)這樣的電視連續劇讓路,後者以生動的方式描述了美國空軍的太空發展計劃。電視劇集把注意力放在了第一次登月、軌道望遠鏡的安置和月球基地的建設上來。相比在銀河系裡衝鋒陷陣的銀河戰士來說,這些東西都太平淡乏味了,但卻更值得令人關注,因為它們都是真實的開始。
每一個製片廠都想從中分一杯羹,於是他們把大量資金投入科幻小說和外太空故事。儘管出現了一些可預見的模仿,但這一熱潮也見證了外太空科幻電影這種類型片的擴張。隨著太空電影信心十足地向著無數新領域進軍,它超越了自己的邊界,展現出了其處理複雜主題的成熟。這些電影把太空描繪成一個充滿強烈的性心理恐懼的地方,就像《異形》(1979),或者以其為舞台講述貪婪與忠誠的對決,就像《異形2》(1986)。在導演大衛·林奇的《沙丘》(1984)中太空又是一個複雜的地緣政治的競技場,而在《第五惑星》(1985)里它又是一個身處其中連敵對者之間都要學會互相信任的熔爐。在影片《007之太空城》(1979)中,甚至連詹姆斯·邦德也去了太空,而就在同一年,《星際迷航:無限太空》(Star Trek: The Motion Picture)走向了大銀幕。從20世紀70年代後期到貫穿整個20世紀80年代完全就是大製作太空科幻電影的黃金時代。九-九-藏-書
但少數創作者仍渴望探索群星。吉恩·羅登貝瑞(Gene Roddenberry)想象出一個不再糾纏於民權運動衝突、越南戰爭和同歸毀滅論(mutually assured destruction)的時代,並在《星際迷航》中建立了一個穿梭于星際間的宇宙烏托邦。他所傳達的核心思想就是,我們終將克服分歧,並將一起加入到探索迷人宇宙的團隊中來。不過,《星際迷航》實際也在不斷反思和批評它所處年代的一些社會問題。但它把我們的麻煩轉移到了其他星球,把問題投射到了那些外星人的身上,那些令人痛苦的現實話題也因此而有了一道緩衝,當觀眾們藉助隱喻來思考那些爭論時,事情就會變得輕鬆得多。通過《星際迷航》,羅登貝瑞給熒幕上的科幻作品添入了一種成熟性。但這部電視劇1966年首播的時候,它的觀眾群體卻並不大。太空故事或許又酷又時髦,但它們到底能不能盈利,這還有待證明。
第一批真正的外太空科幻作品脫胎于探險故事。當世界地圖測繪完成,像儒勒·凡爾納這樣的作家開始把目光投向了天空,並把那裡作為新的探索領域。在他1865年的小說《從地球到月球》中,凡爾納用一個巨大的大炮,把裝著探險家的太空艙對著月球的方向打去。儘管支持這種方法的物理學理論完全行不通,但也不妨礙這本小說成為第一個探索太空的故事,它追求科學上的精確,把自由落體、濾掉空氣中多餘的二氧化碳,以及飛行器軌道上大量路過的小行星對它的影響都考慮在內。

斯坦利·庫布里克執導的影片《2001:太空漫遊》中的「發現一號」太空船。
2001: A Space Odyssey © MGM. Image courtesy of Photofest.
在那段時期,科幻作品在電影和廣播上也嶄露頭角。很多講太陽系行星間和星際間的行動、冒險和戰爭的故事,都被歸到了被稱為太空歌劇(space opera)的類型中——這個名字是跟著所謂的肥皂劇(soap operas)出現的,被肥皂粉公司贊助的日間廣播劇都被稱作肥皂劇。《巴克·羅傑斯》作為領路者,起初發表在1928年《驚奇故事》的8月刊上,很快就被改編成了報紙上的連載漫畫和廣播節目。接下來是一部電影系列片,然後在適當的時期又新增了兩部電視系列劇和一部電影。它被很多作品模仿,包括1934年開始連載的漫畫《飛俠哥頓》(Flash Gordon)——它也衍生出了大量的廣播節目、電影系列片和電視連續劇。與此同時,這兩個故事中的人物和他們無處不去的冒險又變成了一個象徵物,在公眾心目中,它們就代表了科幻、未來,以及太空旅read.99csw.com行。它們也對一代又一代的作家和電影人產生了難以估量的影響。
在眾多被太空歌劇的前身以及太空歌劇的繁榮所激勵的作家裡,雷·布拉德伯里算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他的第二本書,《火星編年史》(1950)聚焦在一個巴勒斯式的火星,運河縱橫、城市傾圮,火星人瀕臨滅亡,在這樣的背景下,上演了一連串抒情、優雅和令人難忘的故事。故事的焦點不再是技術或戰爭,而是對年輕人和即將成年的孩子們的深思,對失去純真的深思,以及對人類活動的目的和意義(如果有的話)的深思。這是一種新科幻,一種贏得了主流文學青睞的科幻作品。結果就是,布拉德伯里聲名鵲起,躋身於20世紀最偉大的作家行列。
巴勒斯的火星系列小說開啟了廉價科幻小說的紀元,20世紀30年代末,印刷在廉價紙漿紙雜誌上的故事開始呈爆炸式增長,其受歡迎度也到達頂峰。E.E.史密斯博士的《宇宙雲雀號》和《透鏡人》系列打的是頭陣,後者講的是一個億萬年史詩中的銀河巡邏隊,這支維護和平的部隊會藉助不可思議的心靈力量使自己更強大。史密斯的作品的視野大得令人咂舌,那種把成千上萬的世界捲入其中的、大規模的太空戰爭,還有待在電影中呈現異彩。
當作家和電影創作者都在外太空徘徊時,一些創作者又回到了我們的太陽系,並且帶著全新的興趣點四處尋覓。詹姆斯·S.A.科里(James S.A.Corey)的《蒼穹浩瀚》系列小說,於2011年首次出版,2015年開始被改編成電視劇,這個故事的背景設定在距今幾百年後的太陽系殖民地里。宇宙飛船和其他一些技術都是基於我們今天擁有的真實技術推演出來的——這些東西我們知道是可能的。
當然了,這個任務最後落到了喬治·盧卡斯執導的《星球大戰》(1977)上。以前無論在票房上還是公眾的想象中,從未有哪部科幻片創造過這樣的轟動效應。《星球大戰》直接衍生於20世紀40年代的太空歌劇系列片,同時又重現了《飛俠哥頓》中的執劍走江湖和星際戰鬥。《星球大戰》的與眾不同與新穎之處,在於它的寫實性與逼真度。比如,星際飛船的沉重甚至是觀眾隔著銀幕都能感受到的。它所呈現的外星人,有的古怪,有的美麗,有的令人厭惡。最重要的是,這部影片向我們展示的外太空和太空旅行並非聖潔不染,而是有磕碰,有垃圾,充滿生活氣息,這使那些有傳奇色彩的角色和事件顯得特別真實可信。
更重要的是,凡爾納的小說激發起了人們對太空旅行可能性的好奇心。電影業的先驅之一喬治·梅里愛認識到,外太空在創造視覺奇觀方面極具潛力,能帶給觀眾強烈的感官刺|激。他1902年的電影《月球旅行記》大量借鑒了凡爾納的作品,同時又融入了H.G.威爾斯的小說《月球上的第一批人》(1900)中的不少元素。這部影片被認為是早期電影藝術的一個裡程碑,同時也是科幻電影的鼻祖。

由百老匯書局出版的2011年暢銷小說,安迪·威爾(Andy Weir)的《火星救援》一書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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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文化博物館館長
在被那顆紅色星球激發了靈感的眾多作家中,最出名同時也是最多產的還要數埃德加·賴斯·巴勒斯了,他的小說《火星公主》講了一個名叫約翰·卡特的退役士兵,他魔法般地被運送到了火星上,然後開始執劍闖天涯的故事。卡特先後遭遇了有四隻胳膊的火星人,乾旱的沙漠和斯基亞帕雷利運河,後來又遇到了書名中所提到的公主,德佳·索麗斯。與開普勒一樣,在巴勒斯看來從另一個世界來或者到另一個世界去,這過程中所用的方法並不是很重要。描寫太空旅行的意義就是要去一個從未有人到過的地方,還要把在那裡所發現的奇觀都展示出來。
但到了1687年,作家西拉諾·德·貝熱拉克僅憑一部著作就實現了從奇幻到科幻的飛躍,那就是他的《月球世界里的各邦國和各帝國的滑稽史》。這部小說的主人公最初是嘗試用掛滿裝著露水的瓶子的方式到達月球,因為太陽出來時露水會升空。他開始時最遠只能到加拿大,但後來他藉助用煙花做成的推進器到達了月球——這是對乘坐火箭旅行的最早描寫。

《星際迷航:下一代》(Star Trek: The Next Generation)的演員陣容。
Star Trek © Paramount Television.
然而,沒過多長時間,夢想家和科學家的目光又不約而同地都投向了比月球還要遠的地方,在他們尋找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火星。追溯到1877年,義大利天文學家喬瓦尼·斯基亞帕雷利(Giovanni Schiaparelli)就已經對火星進行了觀測,他同時還把用一台小望遠鏡所看到的火星特徵畫了下來。他標記出了海洋、大陸,以及尤其要提到的運河,它的義大利語詞彙是canali。說英語的人們把這個詞彙給曲解了,認為它的意思是人工挖掘的河道,就像在那段時期剛完成的蘇伊士運河一樣(Suez Canal),就這樣,火星上有文明的說法一時甚囂塵上。帕西瓦爾·羅威爾(Percival Lowell),一位美國天文學家和生意人,他在自己為數不少的非小說純理論類著作中都支持了這種思想,其中包括了《生命的棲息地,火星》(Mars as the Abode of Life,1908),這本書提出,那些運河是由一個已經消亡了的文明修建而成,是為了把水從火星兩極的冰冠引過來。儘管科學界對此仍持懷疑態度,但這個悲傷而又浪漫的故事已深深植根于科幻小說當中,並在其後的幾十年裡一直是一個流行的主題。在後來的小說中,火星或許已成了我們對太空的希望與恐懼的試金石。
類似《火星救援》這樣的故事表明,用現實主義手法描述的人類在外太空將會面臨的挑戰,已經變得與巴勒斯和盧卡斯的異國景觀以及史詩視野一樣引人注目了。與此同時,以最遙遠的太空為背https://read•99csw.com景的敘事,滿足了我們想看得更遠的需要,我們看到了想看的東西,知道我們能在那裡做點什麼。太空,遠在天邊卻也近在眼前,它不停地在召喚著我們,並且將永遠居於科幻作品的核心。
開普勒和德·貝熱拉克只是把這些外太空的故事當作了一種手段,是用來闡述他們關於自然和哲學的獨特理論的。(開普勒把一個觀測者送往月球是為了解釋日心說。德·貝熱拉克則把太空當成了一個他進行社會和宗教批判的講台。)等到作家們開始把太空旅行本身作為主要的寫作目標,並寫出我們今天所熟知的那種科幻作品,那已是兩百年以後的事了。
當尼古拉·哥白尼提出宇宙的中心是太陽而非地球,並由此推斷夜空中的某些星光可能是另外的一些行星時,去這些星球旅行的想法就隨之產生了。其中一個最早的例子是,天文學家約翰尼·開普勒在小說《夢境》(1608)中把一個觀測者送往了月球。但由於把這位觀測者送到月球上去的是一個精靈,嚴格界定的話,這還不能算作是太空旅行。
我在孩提時常去家鄉的公共圖書館看書,在我瀏覽書架找書看時,科幻作品總是我的首選。幸運的是,在當地圖書館里找到科幻圖書並不難。小說類的很多書籍的書脊上都會被貼上一個標籤,以標明這些書的文學體裁:放大鏡圖案表示是懸疑類的,一顆心表示浪漫小說,而對於科幻圖書來說,則是一艘點火升空的火箭飛船。
博尼斯戴爾同時還是一名電影繪景師,在《科利爾周刊》上的系列漫畫刊登之前,他已為該時代一部代表性的電影《登陸月球》(1950)製作過背景。這部電影避開了太空歌劇里的那種亂鬨哄的場景,以相對現實主義的方式,把那些即將進行第一次登月探險的人們所要面對的技術和政治方面的挑戰呈現了出來。
現實主義的趨勢甚至也回到了火星上。作家金·斯坦利·羅賓遜(Kim Stanley Robinson)的《火星三部曲》(第一本《紅火星》開始於1993年)開創了火星小說的全新類型。他結合了深度的科學精確性,並且這樣的做法顯示出,真實的火星景觀和氣候的美麗和趣味性一點也不輸給巴勒斯的空想,引人入勝。安迪·威爾的《火星救援》走得更遠,這部啟發導演雷德利·斯科特於2016年拍出同名電影的小說出版於2011年,它描繪了一個與羅賓遜的火星一樣精確的火星,並加上了由火星探測車提供的近期觀測數據。此外,使植物學家馬克·沃特尼(在影片中由馬克·達蒙扮演)陷入困境的那項任務也同樣地真實。這個故事的創作者相信,當看到男主角採用真實的科學手段自救,積極打破在這顆紅色星球上難逃一死的局面時,觀眾們也能感同身受地體會到刺|激。
儘管有了庫布里克這部才華橫溢的電影,這段時期人們對地外世界的興奮度還是在逐漸消退。事實證明,真實的太空探索進程緩慢,按部就班,甚至可以說枯燥無味,最起碼對大部分公眾來說是這樣的。其中一次最大的打擊發生在1965年,當探測飛船「水手4號」(Mariner 4)飛越火星時,發現那裡卻是一個冰冷的、坑坑窪窪的世界,與月球表面別無二致。斯基亞帕雷利和巴勒斯的夢想徹底破滅了,這個曾是多少人憧憬的充滿光明的未來家園的火星,如今卻只是另一堆沒有生命的https://read•99csw.com石頭。
隨著科幻這種體裁的受歡迎度與日俱增,出版商們爭相將科幻小說納入新書書目,大大擴展了文學的範疇。《星球大戰》的影響同樣可見於各種各樣跨越星系的史詩中:大衛·韋伯(David Weber)在他的太空歌劇《光榮的哈林頓》(Honor Harrington)系列中,也跟隨趨勢把他書中的領袖塑造成為一名女性。伊恩·M.班克斯(Iain M.Banks)的《文明》(Culture)系列小說同樣視野宏大,儘管小說的中心思想是人道主義。這個紀元也帶來了道格拉斯·亞當斯的《銀河系漫遊指南》(1979),一部對50年來外太空寓言的調侃之作。與此同時,弗蘭克·赫伯特筆耕不輟,續寫他那極富影響力的《沙丘》系列。這套憂鬱的太空史詩於1963年首次登場,它描繪了一個暴虐的帝國、擁有神秘力量的主人公,以及一些奇怪的准宗教團體。《星球大戰》顯然是受了這本書的影響,儘管書中的調子要比它嚴肅得多。
這種基礎的、圖像化的分類系統把科幻體裁等同於太空體裁,是有它合理的理由的,故事背景設定在外太空是這類體裁的主流。科幻既然是講無限可能性的,那麼太空正好提供了這樣一張無邊無垠的畫布。但當我們說起外太空的時候,我們幾乎從不談論它的寒冷,以及恆星與行星間空無一物的真空。太空科幻只在意探索其他的世界,與此同時,想象我們在那裡可能構建出的人類社會。
布魯克斯·佩克
隨著《2001:太空漫遊》的出現,現實主義太空電影在1968年達到了一個高峰。斯坦利·庫布里克的這部影片(編劇是庫布里克和阿瑟·C.克拉克)採用《科利爾周刊》插圖風格的畫面,講述了關於進化和我們在宇宙中的位置這樣一個令人深思的故事。影片中的大部分場景都宛如一幅幅精緻絕倫的畫像,緩慢描繪出到達地球軌道、到月球,以及到達木星的太空旅程,接下來進入了一種迷幻的高潮,給予觀眾震懾或是迷醉,或者兩者兼有的觀感。正因如此,《2001:太空漫遊》被許多人認定為有史以來最好的外太空電影。

大衛·林奇的影片《沙丘》的電影海報。
Dune © Universal Pictures.
在電視上,同樣的成長也在發生。《星際迷航》一如既往地充當著領頭羊的角色,它有四個衍生系列,從1987年一直播到2005年,其中包括了極其受歡迎的《星際迷航:下一代》,2017年又有一部新衍生劇(《星際迷航:發現號》)加入了其中。《星際之門》(Stargate SG-1)則講了一群當代士兵經由一個外星人的通道網路進行銀河系的探索的故事,共播出了10季。20世紀90年代中期的《巴比倫五號》(Babylon 5)是一枚被忽視了的寶石,這是一部受《星際迷航》劇集的啟發,努力講述更加複雜和微妙的政治和社會結構的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