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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道家的兩位小姐 第十七章

第一部 道家的兩位小姐

第十七章

「好吧,」傅先生低聲說,「立夫是木型,上好的木材。土生木,木便枝葉繁茂。他硬如紫檀木,簡直劈不開。可是他需要以柔化硬。他同莫愁的土相配要比木蘭的金更好,可是他如果娶個輕浮急躁的妻子就要被燒掉了。」
莫愁覺得曾太太清早來訪必有緣故。木蘭手捧一束鮮花從花園裡儀態萬方地走進廳堂。
「他像一株紋理疏鬆的樹,樹榦也已腐朽,樹心早已蛀蝕一空。你還能怎樣?連燒火都不行。」
兩位小姐誰也不知道這番談話,可是當天晚上姚太太把傅先生的話告訴了丈夫,姚思安說:「當然,一個立夫抵得過三個孫亞,十個迪人。」
「你說我們迪人怎麼啦?」姚太太問。
「是嗎?」木蘭說。她看似陷入沉思。莫愁看見姐姐這樣,也突然正經起來了。
她懇切地說:「難道不是一門好親事?你嫁到有錢的官宦人家去,門當戶對。孫亞模樣好,脾氣好,你還圖個啥?」
木蘭說:「有什麼可笑的事讓你笑成這樣?」
「什麼風把貴客吹來了——大早?」她見到兩位客人很高興,便問。
銀屏說:「只要你替我守住秘密,他回來了會好好報答你的。」
姐妹倆一走出廳堂木蘭就低聲問:「她們在搞什麼名堂?」
「我不信我們的兒子比旁人差,」做母親的說,「你聽他談起來,頭腦很清楚,用心不壞。」
「怎麼個福氣好,姐姐?」
傅先生說:「莫愁是土型。穩重、文靜、圓潤、豐|滿。這些都是最可貴最幸運的特性。她生就一副『福相』。她是丈夫的一大福份,但同孫亞就不宜相配。土和水的結果是稀泥,這樣的婚配不會有太好的結局。」
銀屏從姚家溜走後,別的丫鬟都說毫不知情。羅同奉派到他媳婦翠霞那裡去打聽是否知道一點,她立即跟著說自己也想不到會發生這事。姚太太同舅爺商議,舅爺認為事雖然有點難堪,銀屏的伯母卻未必當一回事;姚太太講求實效,不管什麼情況下攆走這個丫頭都高興,既然是她自己跑掉的,姚家的責任便大大減輕了。她只說,這個蠢丫頭對她們的幫助毫不領情,只會自討苦吃。她說:「丫頭畢竟是丫頭。」姚思安卻認為事情不會就此了結。大家都想不出這丫頭怎麼在外面過日子,家裡的珠寶古玩她要拿點還不容易,可是她一點沒偷,大家不免感到奇怪,也佩服她這點。他們又認為,她帶走那隻狗就會使她遲早被找到,可是也沒有花大氣力去找她。只有木蘭認為銀屏帶走迪人的狗是多情之舉,表現了忠貞不貳。
這番話是當眾人之面說的,木蘭也在座,大家又向她道喜。
這時,他父親已接到報告,知道了迪人的日常生活和只在等待時機,料到迪人的錢也所剩無幾了。他也直接寫信給輪船公司索回船票費用,唯恐這筆餘款也落到兒子手裡。九-九-藏-書
人按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分為五種類型。婚姻則是類型相配的學問。有的類型互相補充得恰到好處,有的類型或者相剋,或者相互加速同歸於盡。類型相同更兼近親的男女不宜相配,否則會增強夫或妻原有的趨向。顯而易見:同屬水型的懶夫懶妻婚配只會變得更糟。丈夫和妻子同屬急性子的火型則要燒掉這一對。皮膚白|嫩、面貌姣好、聰明伶俐的人屬金;骨骼關節突出、身材細長的人為木型,肥胖、懶散、遲鈍、紋理向下的人為水型;頭腦發熱、脾氣暴躁、眼神狡黠、生性活潑、額頭斜傾的人屬火;穩重安祥、紋理和外表都圓潤豐|滿的人為土型。每種類型之內各分幾種亞型,好壞都有,好比木材也有紋理細密或疏鬆,表面平滑或結巴之分。例如,金能克木,然而一個關節突出、紋理交錯、臉盤寬闊、指頭多結疤的木型人會使柔軟的金屬的邊緣變鈍;再簡單點說,粗魯殘酷的丈夫會使敏感、美貌的妻子受罪。
隨後幾天木蘭有心不去想立夫而盡想自己的新的處境和曾家的情形。她在曾家除了曾伯伯以外沒有理由害怕任何人。她是幼子的媳婦,家務重擔落不到身上。然而還有沒過門的襟亞媳婦素雲,她不知道同這位妯娌過的會是怎樣一種生活,通常這種關係是難以協調的。
迪人在香港收到銀屏的幾次來信,對母親氣憤之極,又給銀屏匯去大洋一百元。女房東於是相信銀屏說的都是真話,對她格外恭敬了。他來信要她等自己,可是千萬不能讓家裡知道她的下落。他恨不得立側登船北返,同母親大鬧一場。繼而一想,對自己這回的所作所為也有點害怕。至少他父親有權生他的氣,猶如他有權生母親的氣。因此他不走,並且註冊上學。他在家時雖然沒出息,卻還不敢常去逛北京的歌樓妓院,在香港卻吃喝玩樂盡情放蕩,直到把錢花光。不過他一邊玩女人,卻沒有忘情于銀屏,他知道不久就要北返的。
當時教養有素的小姐從不承認自己愛上了什麼人,也不讓別人這麼說,因為這是姑娘品德上的污點。可是立夫走後木蘭不免奇怪,自己怎麼會有又一個快樂的半天過去了之感,而且還渴望這種時機多來幾次。她上學去了,可是芳心已經分為兩半:陰雨天思念立夫,這是罪過的念頭;大好晴天則想孫亞,這是本分的。她多想把哥哥在香山圍場拍的照片也帶去,那張快照里有立夫,她自己則是一手半舉和一臉苦笑,可是她不敢。

做丈夫的說:「正是這樣。你敲空心樹榦,不也是響噹噹的么。」

銀屏住在北京多年,熟悉方向和城裡各個區域的情形。她雇了一輛人力車去西南角上宣武門內一帶。她選了這麼一個頗為安全的地方一來是離姚家九_九_藏_書遠,再則人煙輻輳,多了個她不會太顯眼。她在這地處城南的一家客棧開了個房間過夜。那隻狗是一大麻煩,因為可能因為狗而暴露她的蹤跡。第二天早晨她用一塊肉餵了狗,把狗拴在房裡的鐵床栓上,到珠寶店去賣掉一隻玉鐲。她穿戴得很像樣,頭一家珠寶商只肯出一百五十元,很出乎她意料。她對玉鐲的真正價值是有數的,再走了一家珠寶店便以二百元成交。手裡有這一筆錢維持半年不成問題。她知道身邊的錢財要留神。她還有一隻玉鐲,因此可以一年不幹活等迪人回來。她心裏誓要報仇。她發誓要是迪人回來,她要用盡手段不讓他回到母親身旁;她是個女子,知道迪人的弱點。
銀屏漸漸學會了女性的狐媚之術,更重要的是學得了那個女人的處世哲學。有一天她說:「人世那有什麼公道,就看我吧,小時候就被父母賣了。活在世上,能撈到什麼就撈什麼吧。弄到一個男的就不要鬆手。你們太太真是沒良心,養活你大不了多費她一碗飯。真是你說的,一隻狗養了十年也不能那樣趕出去。不過聽我一句,少爺回來后纏住他。我知道男人,也知道怎麼牽住他們。」
木蘭在立夫面前不知有多活潑多快樂。愛情的醉酒再一次使她擺脫了一切束縛,她比平時高興、好客而又健談得多。
莫愁說:「好吧,我們進去。」她向客人告辭,拉了木蘭走開去。
「再好沒有了!再好沒有了!」他說。
「是的,最好你們兩個都走開。這裏沒有你們的事。」曼妮回答。
「哪兒的話,他們不要我。」莫愁開心地說。「你看吧,我要有個新姐夫了。這門親事——已經沒問題,一切成定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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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訂婚的事木蘭便感到異樣的得意,實際上她並不知道如何著想。莫愁笑了,那興奮勁也是少有的。
正式訂婚之前必須交換木蘭和孫亞兩人的生庚八字。傅先生又來北京了,木蘭的母親徵詢他意見,因為他公餘也給人看看相算算命的。他說木蘭為金命而孫亞為水命,「金入水則閃爍」,這門親事大吉。傅先生還引兩行詩為證說:
因此當晚大家上床以後她趁黑溜到菜園裡從後門逃走了。她這樣逃了出來:帶上迪人的狗和自己的一包衣服以及迪人給她的兩個玉鐲。他告訴過她,其中一個玉鐲值三四百塊大洋。到第二天早餐時候錦羅才報告銀屏不在自己房裡,也沒在床上睡過。到十點鐘眾人才發現清晰的狗腳印經過菜園通到打開的後門。
「沒什麼。」木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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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是什麼意思?」他問。
姚太太附上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他兩眼奕奕生光,笑了起來。姚太太等了半分鐘他才答話。
「妹妹read.99csw.com,不是這麼說的。你要是認為他模樣好,脾氣好,你嫁給她吧。」木蘭打趣地說。
聽到通報他們母子來臨木蘭才察覺自己是怎樣深深地關切立夫。娘兒倆同木蘭的母親談了一會之後就來向木蘭道喜。
說來也怪,那天晚上木蘭喝到微醒,又有點忘形,卻有一種以前從未意識到的獨立存在之感。她那晚談笑風生,鋒芒畢露,興高采烈。上床時她感到自己是解脫了——這無疑是酒力所致。她躺在床上,頭一次體會到她處於自己的天地里,還體會到竟然有送么一個完全屬於她自己的天地。她雖然難以解釋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卻模模糊糊地體會到那個新天地之內或者背後還有立夫。
木蘭也認為婚姻大事是命運決定的。因此,她母親同她父親商量,得到同意之後,在那天晚飯以前來到她房裡同她單獨談這事時,她只笑笑,母親只當她同意了。
她頭一次嫉妒起妹妹來了,立夫的事從未提起過,然而她預感到莫愁遲早會嫁給立夫。要能同她換個位置有多好!她瞥了妹妹一眼說:「我不是常對你說,你比我福氣好嗎?」
木蘭頗感意外,馬上看到,不僅曼妮含笑,曾伯母嘴邊也有笑容。「怎麼?你們趕我走嗎?那麼她呢?」她指莫愁說。
姐妹倆上床后,莫愁想再向她道喜並且談談訂婚的事,可是木蘭僅僅一笑說:「定了的事就算定了。」莫愁看似很失望,再不說什麼。深夜裡木蘭在明暗參半的卧室里看到妹妹睡得那麼安詳,心想她委實是個幸運的姑娘。
她自稱是上海來的女子,出去找房子。便宜的房屋是分間出租的,往往一個大院里住上許多家。銀屏不找這樣的房屋,因為生客無法避人耳目。最後她挑中了大路以外的一條冷僻衚衕里的一個獨門獨院,房東夫婦沒有孩子,房主是陷於困境的江蘇商人,其妻原先是歌女。他們有間頗大的東廂房出租。傢具簡陋破舊,有張木床、一個洗臉架,一張現已當普通桌子用的麻將桌,桌上有箇舊開水壺,一個茶壺和幾隻茶杯。房租討價四元大洋,銀屏還到三元六十個銅子成交。那女的發現銀屏說上海話就很歡迎,對她殷勤備至。這位華大嫂還年輕,當初必定是個美人,可是現在一口烏黑的牙齒,銀屏看到她床上有一套鴉片煙槍。後來她知道這歌女是隨那男的私奔的,男的付了六百大洋給她的鴇母,身懷一千大洋來到北方,父母再也不認他,他只得在西四牌樓的一個市場里開設糖食鮮果鋪,女的有幾年也到一座高雅點的茶樓里賣唱。怎奈兩人都有鴉片煙癮,總是入不敷出,如今女的也不出外賣唱了。家裡零亂不堪,可是他們還能雇了老媽子洗衣做飯。
一天銀屏經不住她再三勸說,橫下心學抽鴉片了。那女的說給她聽煙燈的妙處,那微微柔光煙霧繚繞會使無論read•99csw.com怎樣的房間都顯得親切,使男子感到遍體舒服輕快。她說給銀屏聽,女人斜倚在煙塌上同男人閑聊,或者坐起來替他燒煙,燈光照在臉上,看去格外嫵媚動人。不過銀屏學抽鴉片只是學一樣本領玩玩,決不讓自己上癮。
當晚她睡不著了。事情已經決定,無可更改。她開始想到孫亞——她在運河船上第一次見到那孩子時他怎樣咧開大嘴對她憨厚地一笑。命運果然把他倆拴到一塊來了。已經發生和發展中的事都是迴避不了的!她想起孫亞的模樣,她同他相處是多麼輕鬆,因為她全不怕他。她又想到他母親待她多麼親切,再想到曼妮,有一會她又恨起曼妮這樣干涉她的生活。可是她的思緒總是回到立夫身上,回到他的學識和他那些「廢墟」上。四五天以前那一晚她和立夫互相敬酒時有多麼高興!他聽到她訂婚的消息又會怎麼想?他可曾想到她傾心於自己?她想到這點就兩頰緋紅,好像酒力未消一樣。
姚太太把傅先生說的話細想過後,當天下午趁他身邊沒有旁人的當兒問他:「莫愁怎樣?」
「告訴我怎麼好法,別光說『再好沒有了!』」
姚太太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事實上,銀屏逐漸認識到華大嫂多才多藝而又頗具魅力,還談鋒甚健。那女的幫她寫了一封長信給迪人詳述近況:自己目前在何處,太太如何食言,罵她娼婦等等,她自己又怎樣信守前約,等他歸來。
「蘭妹,給你道喜。」立夫在母親說過之後帶笑說。
銀屏很快發覺,白天丈夫出門時有許多男的來看這女的。他們來抽口大煙的呢還是為了別的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敢問。有一次她注意到日落時丈夫才回家,老媽子告訴他「有客」,他又轉身出去了。
過些日子華大嫂問為什麼總把那條狗拴住。這時銀屏已經知道那女人的來歷,就講出了自己的事。同是天涯淪落人,那女的很是同情。銀屏覺得實話實說反倒方便。那女的也願意她猜猜自己是怎麼回事才方便。她曾要銀屏同她躺在榻上抽上一口大煙,可是銀屏不肯。有一次她們兩人躺在床上時一個男的上門來,銀屏要走開,可是那女的要她稍待。
乳香進來說,姚太太已經梳洗裝扮停當,馬上出來會客了。曼妮就含笑對木蘭說:「妹妹,你可以去了。今兒我們不是來看望你,而是來看伯母的。」
木蘭和莫愁去天津上學以前沒幾天,銀屏不見了。前一天早晨馮舅爺給她看了所謂的她伯母的來信,信上托姚太太在北京給她找份合適人家嫁過去。銀屏這就明白了主母的用心是把她儘快嫁出去,同她爭奪的無非是時間。她曾偷偷里發了一封信到香港給迪人,可是沒法收到回信。在姚家她的信可能被截住,她沒有一個可以託付的人。
莫愁答道:「現在不笑更待何時?」
門當戶對嗎?無論以什麼read.99csw.com社會標準來衡量,木蘭嫁到曾家都是門當戶對的。可是這回來提親正當她開始感到自由,生平初次感到前所不知的那種沉醉和愉快的幸福的時候,而這種幸福是立夫帶來的。這種幸福使她全神貫注,所以立夫一家搬回去的這幾天里她仍然沉浸在自己那個幸福天地里,幾乎把銀屏的事完全忘在腦後了。她也忘了自己是由許多舊有的紐帶同曾家系在一起的,忘了兩家至少已默認她是許配給孫亞的。是的,孫亞無疑再相配沒有了,可是她心裏卻是千頭萬緒,起伏不定。
「我敢打賭,這是你的喜事,」莫愁說,「你婆婆來要你了。」
她正眼注視立夫,說「立夫哥」三字時聲音也顫抖了。這無所畏懼的一眼使立夫感到像一枝無形的利箭送來盡在不言中的信息,萬般溫柔的至情。從未有美貌的少女對他這麼笑過。
可是木蘭全然攪糊塗了。她感到自己的命運以某種方式被決定了,她自己尚未作出決斷就要投入某種永恆的命運了。「莫不是你的喜事吧。」木蘭說。
舅爺給她看了那封說成她伯母來的信,銀屏一時說不出話,心裏卻在算日子,不大相信杭州往返的信函有這麼快。但是信在那裡,也沒有什麼署名真假的問題,因為她伯母不會寫字簽名,而她所要的字據已在眼前了。
立夫一家搬回自己住處去之後不久,一天大清早,曾太太和曼妮在姚家露面了。莫愁正獨自在廳堂里插花瓶,就坐下同兩人談了一會家常。小喜兒同來,莫愁說小喜兒變了,比幾年前剛到京里時文雅多了,不過還是個心地純樸的鄉下姑娘。
講完之後,銀屏回到客棧付了帳,牽著那條狗來到新居。她告訴華大嫂,丈夫出門在南邊,一時不會回來,那女的什麼都不問。
做母親的心裏有幅圖景,微火銀屏正在耗盡燃燒得很快的乾柴迪人。她告訴丈夫,舅爺已給銀屏的伯母去信,要她來一封銀屏要求的信,許以大洋五十元。可是她沒說她已叫舅爺搶在真信之前假造一封信以便趕緊嫁出銀屏,兒子不知何時就要回家。
莫愁看出姐姐舉止有些異常,但也不願去深追這個問題。
一片紛亂之中以木蘭和孫亞的正式訂婚尤為重要。宣布這事的方式是向親友分送禮品。立夫的母親當然也收到一份,母子兩人登門道謝,這次回訪就算還禮,順便在姐妹倆上學之前看望她們。
舅爺收到了杭州來信,簽名蓋章的是銀屏的伯父而非伯母。信的內容一如姚家的吩咐。但是杭州茶莊經理另有一函說銀屏的伯父索要大洋百元而非五十,也就如數給了。銀屏既已出走,舅爺也不擔心了,只把信存擋為憑。他也沒讓銀屏家裡得知這丫頭已經跑掉。迪人的家信也一直對銀屏的離家逃走假裝一無所知,讓他母親到時候通知他。
「謝謝,立夫哥。」木蘭也笑著說,不過這一笑幾乎使她哽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