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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三)三個男人

(三)三個男人

「你是怎麼知道那張借條沒有的呢?」久保田檢事也抽出了一支香煙,問道。
田名網警部繼續問道:「你起來小便時,書庫里的燈亮著嗎?」
「據說那天夜裡你跟早川吵過架,是吧?」田名網警部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的臉問道。伊東就像是看到了什麼耀眼的東西似的眨了兩三下眼睛,但很快就低下頭去。他那張紫色的臉膛上掠過了一道陰影。
「哦,已經安排了,但是,這兒可比不上警視廳的鑒定課,也不知道能否指望得上。」
「一無所獲。」田名網警部沒好氣地說道,隨即又轉向檢事問:「久保田檢事,指紋的分類出來了嗎?」
阿常前腳剛出去,阿淺後腳就被叫了進去。
「啊……」古市署長一臉疑惑地問,「這麼說,你也沒看到過那張借條了?」
伊東說那天夜裡是五十嵐上廁所回來時將他吵醒的,可在五十嵐的陳述中,伊東在此之前就一直是醒著的。而五十嵐與早川的爭執,也是為了錢。
「你在書庫里跟早川說過什麼,是吧?我想知道內容。」
「他、他是為了掩蓋他自己才這麼說的吧?」
「啊哈哈哈,伊東不是兇手。至少就目前而言。」
「哪裡,哪裡,能給分析一下還是很有幫助的。一會兒回到署里,請給我看一下……下面,詢問一下伊東……請叫他過來吧。」
伊東像是害怕得不行,身體漸漸地顫抖起來,臉上的表情驚恐萬分,放https://read.99csw.com在膝蓋上的兩隻手也在瑟瑟發抖,嘴巴半開半閉,眼睛怔怔地盯著空中的某一點。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求救似的將目光挨個投射到在場之人的臉上。
「沒看到過。」
田名網警部沉吟片刻之後,突然朝廚房走去,問正在準備晚飯的阿淺道:「你知道望月的大衣哪兒去了嗎?」
伊東走後,田名網警部嘟囔道:「儘是些刺頭啊。」
「伊東啊!」
「……」
「哦,您說望月先生的大衣嗎?就在老爺去世的那天早晨,送洗衣店去洗了呀。」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望月說,你半夜三更從那扇門裡出來過的。」
「沒有呀。」他頗覺奇怪地看著田名網警部。
「哎?沒有的事。我可沒殺他。當然了,要說早川這傢伙,還真是誰都盼他死的……或者說,要是有人將他吊起來,說不定我會去幫著拉腳的,可是……」說到最後,他居然苦笑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煤油燈也點了起來。大家似乎都已經疲憊不堪,只顧一個勁兒地抽煙了。
最後接受詢問的是五十嵐。
望月為什麼要在樺太的大冬天里,並且是案發那天的早晨將自己僅有的一件大衣送洗衣店去洗呢?田名網警部對此深感疑惑。從早川家出來后,他去洗衣店看了看,發現那件大衣還有睡衣都已經洗好了,正在用熨斗燙呢。
「啊,你說那個read.99csw.com呀。來,看看這個吧。」說著,田名網警部就把壓在書籍下面的一大張「小丑帽」抽了出來,攤開在桌上。
「那麼,他到底是誰殺的呢?」
「既然是這樣,那麼他在行兇時,為什麼不拿走呢?」
「想來也是如此吧。」田名網警部說著,抽出一支香煙。伊東也顯得滿不在乎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煙絲來塞入煙斗,並點上了火。田名網警部透過煙霧看了他一會兒,舒緩了臉上凝重的表情,說道:「你是有嫌疑的,因此暫時禁止外出,一切都要聽從警方的指示。公司那邊,我們會通知的。」說完,就讓他出去了。
「……」
「他大老遠地把我從東京叫來,可到頭來開出了叫人無法接受的天價。其實我也就要他那本土佐光行的《極樂寺緣起》。光是這一本,就抵得上其他一百本了。誰知他還翻老賬,說起以前不愉快的事情來……伊東上廁所回來,我是知道的,可中間睡著了,不知道他到底出去了三分鐘還是三十分鐘。最後一個進入書庫的,我覺得應該是山村吧。」以上就是五十嵐的陳述。
「這不是什麼書的價格嗎?」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這下面還潦草地寫著POSER呢。很顯然,這是在和伊東說話時無意中寫下的。我https://read.99csw.com調查了一下,發現早川還真有這麼個習慣。儘管不知道早川已經借給了伊東三千塊,還是要借給他三千塊,可我能猜到,那天夜裡他們討論過三千塊錢的事情。還有就是看了那個文件盒才明白的。那裡面有兩三個裝有借條的信封。有一個信封上寫著『伊東¥3,000.00三月末』的字樣,裏面卻沒有借條。估計是早川在跟伊東說話時,將借條拿出來給他看了吧。並且在後來放入文件盒時,沒將借條放入信封,而是將其放到了最上面。第二天破門而入時,伊東趁著大家驚慌不已的時候,手腳麻利地將其抽走了,儘管他剛才只說是一千塊。」
「發現什麼異常嗎?」田名網警部問道。
「還有呢,伊東!你寫的那張三千日元的……就是你寫給早川的那張借條,不見了。」
「好吧,三千塊的具體金額就算了,你還說了什麼『移交相當之物』……」
伊東長著一張四方臉,濃眉大眼,皮膚被海風吹成了紫紅色,四十來歲的年紀,結結實實的身體,一看就是個生活在船上的人。他嚴嚴實實地穿著雙層制服。
「那天夜裡兩點鐘前後,你們都起來小便過,那麼,在此之前,你是否因異常的聲響而驚醒過呢?」
「我現在就是要讓伊東和其他人覺得我們在懷疑他。」
「我是伊東憲助。」
「除了金額之外……還寫著如果你不能按時還款,就必須移交相當之物九-九-藏-書條件的……那張借條呢?」
「這個嘛……望月君說是亮著的,我可不記得了。」伊東邊思考邊回答道。
「哎?那你剛才為什麼要對他那樣的話呢?」
「送去洗了?哦,阿淺,當時送去洗的,只是大衣嗎?」
「啊哈哈哈,你說這個呀。是我瞎猜的。像早川這樣的傢伙,又怎麼會憑空借給別人三千塊錢呢?啊哈哈哈。」
「於是就操起了撥火棍!」
針對五十嵐的詢問結束后,田名網警部終於站起身來。然後,他去伊東和五十嵐睡的房間查看了一下,接著又查看瞭望月的房間。突然,田名網警部問一個身穿和服的人:「剛才望月是穿著大衣出去的嗎?」
「不,還有睡衣也一塊送去了。」
「可是,你除了挪用公司公款外,還幹了些別的見不得人的買賣吧?走私啦,販賣毒品啦……」
「燒了。」伊東回答道。他的語調中呈現出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這個老婆婆,看年齡已經六十好幾了,一副在殖民地居民身上的常見模樣:歷盡世道滄桑,可內心依舊十分堅強。現在,當著可怕的警察大人的面,戰戰兢兢的,無論問她什麼事情,她都只能說出自己想說的一半。田名網警部從她的話中弄清了兩三個無關緊要的情況。
「有什麼收穫嗎?」古市署長問道。
阿淺走出去后,田名網警部「哎——」地長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這個嘛……」他停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說,「平時九*九*藏*書,早川會托我去買各種各樣的東西,我呢,也會買下他收集來的各種東西。最近,我需要一筆資金,就挪用了一點公司里的錢。因為我可能會在三月份換一條船,所以跟早川提出來能否通融一下。誰知他非但一口拒絕,還要我把以前借的一千來塊也馬上還給他。因為我給他辦過許多事,所以我們之間一千塊、兩千塊這樣的金額,原本是不當一回事的。可他卻說,要是不馬上還的話,他就要把我挪用公司錢的事給捅出去,所以我不由得火冒三丈……」
「誰?」
「……」
「沒有啊。天氣暖和了,再說他又走得很急。」
那就是,那天阿淺搬了多少劈柴進書庫;什麼時候給書庫里的火爐生火的;吊燈油壺裡的油,是加得滿滿的。
「我是警視廳的田名網。殺害早川的兇手還沒找到,所以想得到你的配合。」
「早川知道你的底細,而這次正是讓他永遠保持沉默的好機會,是不是?當然了,望月也有相應的動機,五十嵐那天夜裡也跟早川爭吵過。可是,你在半夜裡醒來,當時書庫又只有早川一個人。所以你就若無其事地走進去,趁他不備,給了他致命一擊!你說!你是怎麼把門給鎖上的?」
「哦,還有睡衣!」田名網警部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
「哎?沒穿著大衣出去嗎?嗯。」
「請看。這兒不是用鉛筆隨手寫了兩三個『¥3,000.00』嗎?」
可洗衣店老闆只是十分遺憾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