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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性、毒品和壽司卷

第七章 性、毒品和壽司卷

描述氣味的單詞似乎特別符合這一要義。比如英語,沒有一個常用的褒義詞表示smells good(聞起來很好)可以和味覺方面的「美味的」或者視覺方面的「美麗的」並駕齊驅。語言在描述嗅覺方面的詞似乎少於其他感官,主要靠的是味覺詞(比如甜的或者鹹的)或者和其他物品比較(比如爛肉味、麝香、臭烘烘或者金屬味)。

波麗安娜效應已經在幾十種語言和文化中得到證實,並且在許多非語言學範疇的領域也經常出現。當心理學家讓人們想一個東西或者給他們一張表,再讓他們回憶其內容,人們往往給出的都是正面積極的東西而不是負面的。當人們轉發新聞故事,他們傾向於轉發正面的故事而非負面的。

這種積極正面本質的其中一個證據就是褒義詞和貶義詞的使用頻率。褒義詞,雖然多樣性不足,但是使用頻率卻大大超過貶義詞。像「好極了」、「美味的」以及「驚喜的」這類詞的使用頻率是「乏味的」、「差」或者「可怕」的3至10倍。
相反,當人們喜歡某種啤酒,他們翻來覆去地使用我們在本章開頭看見過的那幾個意思模糊的褒義詞——令人驚喜的、完美的、極好的、了不起的、棒極了、難以置信的、好極了——不管他們描述的是味覺、嗅覺、感覺還是視覺。
這不僅限於舊金山。現在,你就算是上網,也難免會因為某些人對餐廳、紅酒、啤酒、書、電影或者牙線品牌長篇累牘的評論而止步不前。在我們國家人人自有主張。也許我們一貫如此:托克維爾在1835年對美國人特性的預言性研究《論美國的民主》中寫道:在美國,「針對1個非常小的問題,公眾意見可以用1000個細微的差別區間來分類」。
這個有蘋果冰激凌還有焦糖的香艷糕點簡直讓人高潮迭起

臊sou1 麝味、膻味、獵物身上的強烈氣味、體味
饐yik1 腐臭,氧化的油或者花生的氣味
這種甜點和性之間的聯繫在我們文化中的許多方面都可以見到,從針對女性的強調感官享受的巧克力廣告(比如Ghirardelli的標語「永恆的愉悅瞬間」)到現代音樂,我的學生黛博拉·帕奇奧和于琳達發現,最近像酷莉絲的《Milkshake(奶昔)》或者李爾·韋恩的《lollipop(棒棒糖)》這些歌都是用甜點,特別是糖果,來暗喻性。性別對甜點評論也有所影響。我們的研究表明女性相較男性更可能在點評中提到甜點。
甜蜜誘惑卷
溫熱的栗子草餅巧克力蛋糕……裏面是撩人的黏膩

語言學家道格拉斯·比伯表明我們在講故事時使用更多的過去式、交際動詞(說、告訴)和事件詞(然後、之後),而差評中恰恰充滿了這些特徵。讓我們再來看看與之最相關的普通名詞:
上面許多字也在其他的中文方言中存在,有些非常古老。在公元前3世紀的一部中文百科全書中有一篇關於飲食的論文(這是中國菜學者鄧扶霞稱之為「也許是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美食論文」)中記載了公元前16世紀的廚聖伊尹關於如何去腥去臊的建議。

總而言之,這種語言學上普遍存在的用毒品比喻食物說明了這種對垃圾食品和甜食引人上癮的理解深深紮根於我們的文化中。通過埋怨這些食物,我們為自己撇清了「罪孽」,雖然是我們自己吃了這些油炸食物或者高糖分的零食:「不是我的錯:是這個紙杯蛋糕讓我這麼做的。」我們的研究也發現女性比男性更常在評論中使用這種毒品的比喻,說明她們為了保證健康或者低熱量飲食承受了更大的壓力。
……每次我需要吸一點。這炸雞真他媽太好吃了!

以下則是差評節選(得分1/5):

阿德里婭娜·萊勒,亞利桑那大學的語言學教授,研究了1975年至2000年之間紅酒評論的變化趨勢。她發現,在1980年代,紅酒評論者越來越多地用描述身體的詞來比喻紅酒,像「肉嘟嘟的」、「肌肉發達的」、「健壯結實的」、「骨骼大而魁梧的」,或者「肩膀寬闊的」。與此同時,有影響力的紅酒寫手比如羅伯特·帕克開始強調紅酒帶來的感官享受,重複「性感的」之類的詞,用https://read.99csw•com「豐|滿魅惑的」,「提供撩人質感,喝時飄飄欲仙」,甚至「液體偉哥」來描述紅酒。文學教授西恩·謝斯格林說所有這些情|色之詞,說紅酒是「美麗的,彷彿在愛撫你一般」,還是「令人沉醉的」、「枕頭般的」、「極其堅挺的」,都證實了「在美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的萬花筒中,美食相比性而言已黯然失色」。
要是去舊金山的話,只要問一個人他最喜歡的玉米餅鋪是哪家,你一定會聽到有理有據的回答。我傾向使命街上的玉米餅鋪,但是我們的朋友加爾文在說到24號街的巴亞爾塔港玉米餅鋪時則會口若懸河。舊金山人對於最好的點心也同樣爭議頗多。在19世紀80年代,當這個城市因為每晚在街上兜售一桶桶熱乎乎的雞肉玉米麵糰包餡卷的小販而出名時,人們就開始有禮貌地反駁對方關於蕉葉玉米麵糰包餡卷的看法。(當然了,有些事實,你再有意見也不會改變,比如最好的烤鴨在哪裡——偷偷告訴你,是日落區的祥興,就這麼點到為止吧。)
經理、顧客、分鐘、錢、女服務員、男服務員、賬單、態度、管理、生意、道歉、錯誤、桌子、費用、訂單、女主人、小販
波麗安娜效應不僅在評論中。如果你問谷歌某個詞的使用有多頻繁(或者你可以找一個悉心建立的學術文字型檔查詢使用頻率),褒義詞(平均)比貶義詞使用更頻繁。英語中的good(好)比bad(壞)多,happy(高興)比sad(傷心)多;中文的開心比難過多;西班牙語的feliz(幸福)比triste(悲傷)多。
而所有這一切,歡樂也好,創傷也罷,都展現在網上的評論中。因此,我們得以在窺探人類靈魂的同時,也能獲得去哪兒吃晚餐的建議。
人們在點評便宜餐廳的時候則使用非常不同的比喻方法。在廉價餐廳的評論中,他們使用與上癮或毒品有關的語言而不是和性有關的語言來修飾他們的油炸食品或者大蒜面:
結果就是我們稱之為語義漂白的現象:awesome(棒極了)中的awe(敬畏)已經被漂白消失。語義漂白在情緒詞中極其常見,甚至連表示情感的動詞也是如此,比如love(愛)。語言學家和詞典編撰者艾琳·麥基恩發現就在最近,19世紀末開始,年輕女士開始更廣泛地使用「愛」這個詞,已經不僅限於它浪漫的核心意思,而是用在食物等無生命的東西上。1915年,一位老婦人在露西·莫德·蒙哥馬利的《女大學生安妮》中就曾抱怨年輕女孩對食物使用這個詞有多誇張:
餿suk1 壞掉的米飯或者豆腐的細菌味
這個地方!!!!!新鮮、直接、非常高質量、非常傳統的街區壽司小店……每道菜都如此精心製作……看得出來大廚是真心為自己的工作而驕傲的……我目前試過的一切都太好吃了!!!!
以上這些例子都說明了我們會對什麼「渴望」或者「上癮」:雞翅和炸雞、紙杯蛋糕、大蒜面、炸薯條和漢堡。也就是小吃或者酒吧里的食物。因為這種食物高脂肪、高糖並且都是經過油炸的,會給我們帶來罪惡的快|感,所以才會讓人情不自禁把它們比作毒品。研究者還是無法確定對垃圾食品的渴望和藥物上癮有什麼生物化學層面的關聯,但總而言之,人們對脂肪和糖分的渴望十分強烈。一項對巧克力奶昔中的脂肪和糖的不同種類的研究發現,糖比脂肪更能有效點燃大腦中心。作家亞當·戈普尼克曾嘗試放棄甜品,在那段時間的夜晚,他就像一隻被人操控的傀儡,在夢遊中走向冰箱和冰激凌。
另外,常和性有聯繫的是甜點:

激|情海灘卷
關於網上餐廳的評論,這些集體智慧的結晶已成為我們熟悉的用來發現新去處的工具。看一下下面這篇Yelp上的餐廳評論的正面樣本(打分5/5,稍微改動為其匿名):
我發誓這些薯條里一定放了白粉,或者其他讓人上癮的毒品在裏面
消極差別化在各個領域都有。放眼不同的語言,用來形容痛苦的形容詞總是比形容快樂的多。我們使用更加多變的詞來描述我們不喜歡的人。人們甚至認為長得好看的人都長得差不多,而外貌欠佳的則各不相同。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開宗明義,九九藏書陳述了這種消極情況比積極情況更多元的普遍現象:「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高潮熱辣金槍魚卷
腥seng1 魚或者血的味道
這些紙杯蛋糕簡直就像白粉一樣
性感辣媽卷
前戲卷
我和我的同事不假思索地提取了裏面的褒義和貶義詞。評論者往往用「水水的」或者「乏味的」,但是為了描述它們怎麼個「差」法,他們往往使用表現不同感官的貶義詞,用來區分啤酒究竟是聞起來差還是嘗起來差(陳腐的、臭烘烘的、金屬般的、陳舊的、化學品味),看上去差(尿、黃、噁心、無色、髒兮兮),或者口感差(薄、無味、起泡沫的、過度充氣)。

通過仔細閱讀評論樣本,我們不斷調整確認我們的自動化方法。在這些評論中,消極偏見十分明顯,無論是對臭烘烘的啤酒的描述,還是在糟糕餐廳受到創傷之後的敘述,都可以發現消極差別化的現象。
小心吃了這些雞翅會上癮
更妙的是,褒義詞有一種特殊的語言學地位,叫無標記詞。這是一個相對概念:在一對反義詞中,比如happy(高興)/unhappy(不高興),good(好)/bad(不好),capable(能夠)/incapable(不能夠),或者honest(誠實)/dishonest(不誠實),前面那個詞是無標記或中立詞,後面那個則是標記詞。從語言學角度看,有幾個線索可以用來判斷哪個是無標記詞。無標記詞更短[標記詞unhappy(不高興和)dishonest(不誠實)比標記詞happy或者honest多了un-或者dis-]。無標記詞在「X和Y」的短語中往往是先出現的,比如good and evil(善良與險惡)或者right and wrong(對或錯)。無標記詞在問題中是中立的。如果我問「你的會計誠實嗎」,那說明我態度是中立的,只是想知道你的會計是否誠實。如果我問「你的會計是不是不誠實」,那說明我已經有理由相信你的會計是會撒謊的。當然了,在所有語言中,無標記詞更趨向褒義(快樂、誠實)而非貶義(不快樂、不誠實);極少情況下會出現一個貶義詞,比如sad(傷心),作為基礎形式,然後用unsad(不傷心)表「高興」的意思。因此我們有英語詞unhappy(不高興),incapable(不能夠),uncomfortable(不舒服),但是卻沒有unsad(不傷心),un-itchy(不癢),unklutzy(不笨拙)。
語義漂白也導致了sauce(醬汁)或者salsa(調味汁)等詞失去了原先salted(加鹽的)的意思,但這是後面的內容,不小心劇透了。這些評論中還有很多我們需要學習的。
讓我們來談談性。


所有這些詞都是「觸覺」方面的感官詞,都與質地或者溫度有關。評論甜點時,我們關注的是它們在嘴中的感受,而不是它們的外觀、氣味、味道或者聲音。美國人常常用「柔軟」或「濕潤」欲滴來形容甜點,這是語言學家蘇珊·斯特勞斯在她對美國、日本和韓國電視廣告的比較研究中發現的趨勢,這是美國食品廣告的普遍特徵。美國廣告強調柔軟、黏膩、濃郁、奶油濃厚的食物,並將這種柔軟質地和濕潤欲滴的香甜味道與感官享樂、快|感聯繫起來。
性感辣妹卷
現在的女孩沉迷於這種誇張的聲明,卻根本不知道它背後的意思是什麼。我年輕時候可不是這樣。當時女孩不會說她蕪菁,而且語氣還和她說她她的母親和她的救世主一樣。
濃郁、濕潤、溫熱、香甜、緊實、熱、奶油、薄片、輕盈、蓬鬆、黏稠、干、黏膩、順滑、酥脆、滲出、緞子般光滑、柔軟、絲絨般、厚、融化、絲綢般、薄、鬆脆、海綿般
注意每個詞後面的數字。粵語有6個語調,表示升調或降調,每變一個調意思就不同了。這種語言的豐富程度當然不read.99csw.com僅僅表現在臭味上面。
餲ngaat3 尿的氨酸味,氨味
差評使用負面情緒詞或者負面情感詞:
總之,別忘了點甜點就對了。
另外,差評中泛濫著代詞「我們」(「我們等了」、「我們的主菜」、「我們只好」)。雖然其他評論也會使用這些代詞,但是在差評中「我們」用得尤其多。這3種特徵:負面情緒詞,包括可怕的和恐怖的;關於別人的故事;以及大量使用「我們」,全都和一星評論有關的原因是什麼?
那麼,當人們在評論中談到性的時候他們又是在吃什麼呢?這句話要改一下:通過研究常常出現在與性有關的詞附近的食物詞,我們或許可以找到答案。兩種食物和性有關。一是壽司,這是因為給壽司按上性感的名字已經成為當今的一種潮流:

清得像琥珀上漂著一層蘇打水般的白色泡沫,很快就嘶嘶叫著跑光了。可不就是蘇打水。聞起來是甜膩的糖漬杏子味,夾雜著一絲金屬般的小麥氣息。嘗起來就是濕狗味的水調入一些人造杏子味。差,差,差。口感薄如刀片,水水的,帶著強行打入的碳酸。可以喝嗎?問我廚房水槽去!

開始看差評。看一下這篇來自BeerAdvocate的負面啤酒評論,辭藻有力,且含有非常具體的、具有創造力的表現討厭情緒的詞(蘇打水般的、金屬的、濕狗味的水、強行打入碳酸、薄如刀片):


作為食客,我們閱讀評論來決定去哪兒吃(也許我們會忽略第二家餐廳),去哪兒買新書或者看電影。但是作為語言學家我們則用這些評論來研究完全不同的事:幫助我們理解人類的本質。這些評論是在人類最有意見、最誠實的狀態下寫的,並且其中表現出的暗喻、情緒或者情感是人類心理學的重要線索。
大蒜面……現在是我嗑藥首選
恐怖的、壞的、最壞的、可怕的、糟糕的、噁心的、乏味的、惡劣的、平庸的、沒有味道的、差勁的、髒的、無法下咽的、反胃的、陳舊的
實際上,Yelp上的評論者提到甜品越多,他們就越喜歡這家餐廳。不提甜點的評論者給出的平均分是3.6(滿分5分)。但提到甜點的則給出更高的平均分3.9(滿分5分)。並且在提到甜點的評論者中,他們在點評中描寫甜點的筆墨越多,給出的分就越高。
為什麼相對正面積極的東西,我們對於負面的東西更敏感,評價的差異更大?其中一種可能性是世界上負面的東西的確比正面的東西差別更大。也許邪惡、殘忍、悲傷、病痛或者卑鄙的區別比好、溫柔、快樂、滿意、美好之間的更大。另一種可能性是,負面的東西之間的差異性並沒有正面的差異大,而是從進化的角度來說,負面的想法更有用。人類應該擔憂並且能夠極其有效地區分負面事件。這個理論背後的直觀觀念是,人生中可能會出的差錯是多種多樣的,就算有些很少見(比如遭到老虎襲擊、地震或者被蜜蜂蜇咬),還是需要人們用不同的方式去對待。用不同的詞來描述這些方式,也許就是為什麼我們的祖先能夠在老虎和地震面前存活下來。
答案來自得克薩斯的心理學教授詹姆斯·佩尼貝克的開創性的工作,他已經研究了幾十年用詞,包括功能詞,如何揭示使用者的個性、態度和感覺。佩尼貝克特別研究了創傷之後的情況。他在「應激社交階段模型」中提出,人們在受到創傷之後需要立刻通過描述這段經歷來釋放他們的負面情緒,他也提出受到創傷的人為了證實他們的歸屬感會在集體中尋求撫慰,因此會更常使用「我們」。

像「恐怖的(horrible)」和「可怕的(terrible)」這種詞曾經是用來形容某種「引發恐慌情緒(inducing horror)」和「引發驚駭之情(inducing terror)」的東西,而「棒極了的(awesome)」和「極好的(wonderful)」則是指「引發敬畏之情(inducing awe)」和「充滿奇迹的(full of wonder)」。但是人類天性喜歡誇張,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開始在並沒有實際恐慌或者奇迹的情況下使用這些詞。
許多語言中只存在極少量的嗅覺詞這一現象可能是最近才出現的,或許是因為城市化的進程(包括這些詞的語言往往是在城市之外使用的語言),也可能是因為這些詞過於久遠或者基因的緣故(許多用來探測某種特定氣味的基因在人體內已經不再使用,也許可以追溯到靈長類動物擁有三色視覺開始),還有一種可能,這與人類對於氣味不同的界定方式相關。比如說,基因構成九_九_藏_書不同導致人們對於長相思酒中是否有青草味有不同看法,可能是由風味化合物順-3-己烯-1-醇造成的。至於是否能聞到尿中有蘆筍的硫黃味也和基因有關;根據最近的一項實驗,大約8%的人沒有這種味覺,6%的人聞不到這種味道。(我的生物學家妻子讀完那份報告后,立刻就拿我做起了一項即興實驗,燒了一大把蘆筍。)不同人之間大相徑庭的嗅覺體驗使得在語言中建立固定的、可以共用的嗅覺詞非常困難。

那些喜歡一家餐廳的評論者的確更多的使用性作為比喻。但是我們也發現了經濟元素同樣參与其中;對於昂貴餐廳的評論中提到性的頻率特別高:
這種柔軟黏稠的質感和快|感的結合併非必需。比如,斯特勞斯發現韓國食品商業廣告強調硬的、質地上十分刺|激的食物,使用像wulthung pwulthung hata(堅硬而凹凸不平的),ccalis hata(刺人的、刺|激的),thok ssota(刺人的),和elelhata(辣到麻痹的)這樣的詞。
熔岩巧克力蛋糕……老實說這就是盤子上的高潮

這種關係十分緊密:餐館點評中提到性越多,這個餐館的菜就越貴。
窿lou3 過熱的輪胎或者頭髮燒焦的味道

性和昂貴食物之間的聯繫特別密切。為了檢驗這一假設,我們在100萬份餐廳評論中提取所有提到性的詞(或者像「性感」、「撩人」、「高潮」、「性|欲」這樣的相關詞)。在控制了菜系和城市等變數后,我們進行了回歸分析,這是一種統計方法,讓我們能了解這些和性有關的詞如何與人們對餐廳的評分相聯繫。
換句話說,雖然人類有許多方式來描述負面事件,並且特別容易因為別人的粗魯或刻薄而受傷;雖然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嘗到的味道和聞到的氣味也可能有差別,並且個性更是南轅北轍,這些區別僅能說明一個最基本的作為人類的相似性:我們是一種積極的、樂觀的生物。我們更傾向於發現以及討論生活中發生的好事。比如甜點。比如性。
佩尼貝克和他的同事們在2001年9·11事件之後的博客中,在粉絲寫的黛安娜王妃的悼文中,在描述了學院慘劇的學生報刊中發現了這一趨勢。上述任何一個情況下,人們寫的東西和餐館差評一樣:敘述性的,講述了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壞事,通過使用「我們」這種帶集體感的詞來抵擋這些負面情緒。換句話說,差評表現出的就是受到輕微創傷之後的語言學癥狀。
豪華的味蕾盛宴,令人瞠目結舌的美好性感的食物
這些有性暗示和對甜點的評論所表現出的正面性強得驚人。雖然我們會有消極偏見,讓我們對於負面情況特別敏感,但是實際上我們的積極性大大超過消極性。
多汁欲滴的五花肉配上撩人的烤鵝肝
䉺hong2 陳味,舊稻穀的氣味(生米、麵粉、餅乾)
我至今還對絲綢般的意式奶凍和誘人的果汁冰糕欲求不滿
熱辣性感蝦肉卷
愛、美味的、最好的、令人驚喜的、好極了、最愛的、完美的、傑出的、棒極了的、極好的、了不起的、難以置信的


服務生要麼是新人要麼就是徹底的討人厭的傢伙……我們等了10分鐘之後她才終於注意到我們給我們點菜……然後我們還得等45分鐘——45分鐘!——之後才上了主菜……甜點又得等45分鐘。等等,這還是在我們追著這位服務生去問的結果……她甚至不和我們有任何眼神接觸,在大步前進時也不會停下來等我們說話……巧克力舒芙蕾很令人失望……我不會再去了。
以上這些例子也說明另一種與甜點和性常常同時出現的詞:描述質地的詞,比如「黏稠」、「絲綢般」、「黏膩」。以下是在100萬份評論中最常出現的描述甜點質地的感官詞語:
這種表達差評的詞比好評的種類更多、詞意差別更大的現象存在於許多語言中,以及許多種類的詞語中,這種現象叫消極差別化。人類似乎覺得每個人的負面情緒或者狀況都有所不同,因此需九九藏書要更確切的詞。相反,高興的情緒或者好的狀況看起來都差不多,所以少量的詞就夠了。
粵語描述臭味的詞特別豐富。比如下面這些:
這種負面嗅覺詞差異化更大的現象只是消極偏見的一個方面,所謂消極偏見就是人類對負面情況更敏感的現象。本章開頭的那段差評就表現了這一點。為了更好地理解,我們必須拋開負面情緒詞(恐怖的、可怕的、糟糕的以及噁心的)本身,轉而聚焦這其中的故事。是的,故事。
當然,評論者也並非全是消極的。在食物或者紅酒的好評中,又往往會出現哪些隱喻和其他語言學的結構呢?
沒有一個和食物本身有關!恰恰相反,差評往往和別人做的壞事有關。服務員犯了錯,搞錯訂單或者賬單,或者態度很差,經理沒有幫忙,女主人讓他們等很久,等等。
給餐廳的打分也更偏向高分。大部分網站上的分值區間是1到5,所以中間值應該是3分。但實際上,無論是對餐廳還是啤酒的打分,中間值都是4分。我大堂那頭的同事克里斯·波茨表明這種偏向是真實存在的,無論人們在網上對什麼東西打分——書、電影、相機等你能想到的東西。
美味的、驚喜的、好吃的、墮落的、天賜的、贊、好、Ok、哇、傳奇的、令人垂涎的、令人愉快的、極好的、怡人的、耳目一新的、棒極了、完美、難以置信的、了不起的、天堂般的
令人傷心的是,這種古老而豐富的負面嗅覺詞似乎已經漸漸從粵語中消亡。研究表明,越年輕的香港人越不懂這些描述臭味的字詞,隨著環境衛生的改善,塑料包裝的普及,讓年輕人無法使用被語言學家希拉里奧·索薩巧妙地稱為「他們祖先能靈敏聞出各種各樣氣味的嗅覺」。

性感拉拉卷




正如我們即將看到的,人們在說到臭烘烘的啤酒,令人失望的服務,或者令人驚喜的食物時,其實背後隱藏著人類語言共性的線索(比如人類傾向樂觀積極的情緒,以及難以找到界定氣味的詞),每天的日常生活中的隱喻(為什麼有些食物被比喻成毒品,而有些又暗指性呢),還有其他可能給人帶來創傷的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毫無懸念,好評(餐廳也好啤酒也好)主要和我們稱之為正面情緒詞或者正面情感詞有關。以下是一些例子:
我們首先從一個簡單的問題開始。哪些詞語和好評最息息相關?差評呢?為了找到答案,我們計算了更常出現在好評中的詞(反之亦然)。
但這種積極偏向並非網路造成的新趨勢,而是出現在千年的語言塑造過程中。語言學家對可適用於所有語言的語言學現象極感興趣,因為這是通往我們的目標——發現人類真實共性——的鑰匙。用詞的積極偏向是我們目前發現的最強的共性。人類是正面積極的,這一想法被稱之為波麗安娜效應,得名于埃麗諾·波特1909年的童書中的女主角波麗安娜,她看到的永遠是光明面。日常用語中的「波麗安娜精神」指的是一種天真愚蠢的樂觀態度,但是波麗安娜效應這一中立結論是經過客觀觀察人類卓越的積極傾向而得出的。

而且甜點很貴,貴得讓人很難說它們不好。以下是20個最常出現在甜點好評中的情感詞,我們可以從中看出這種對甜點無與倫比的感情:
有些語言的確有稍微豐富一些的嗅覺方面的詞,比如珍妮特的母語——粵語。不像英語,粵語中有一個字的意思就是「聞起來很好」——heung(香),翻譯成英文是fragrant(芳香的)。這個詞在英文中非常少用,也非常詩意,但是粵語的日常用語heung(以及普通話同源詞「香」)可以在你聞到你喜歡的菜的味道時使用。這個詞如此常用,以至於你們所有人一定都見過:Heung是Heung Gong(Hong Kong,香港:「好聞的海港」)的前半部分。
在一系列的研究中,我和我的同事們使用了計算機語言學的方法來研究這些評論。和第一章中與我一起進行菜單研究的同事們一起——也就是來自卡內基·梅隆大學的維克多·查胡紐、諾亞·史密斯和布萊恩·勞特利奇,我研究了100萬份Yelp上的餐館評論,囊括了7個城市的餐廳(舊金山、紐約、芝加哥、波士頓、洛杉磯、費城、華盛頓),包括了2005年至2011年的大眾點評。這些都是我們菜單研究中的城市和餐廳。和計算機科學家朱利安·麥考利和朱利·萊斯科維奇一起,我查看了一些網站上來自幾千名評論者的500萬份評論,比如在BeerAdvocate(啤酒主張)上2003年至2011年間評論者就喝過的啤酒發表的看法。
棉花糖……如此……黏稠香甜,情|色香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