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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鄭樵文獻學的知識論取向 五、結語:鄭樵文獻學知識論取向的歷史意義

論鄭樵文獻學的知識論取向

五、結語:鄭樵文獻學知識論取向的歷史意義

原刊武漢大學《圖書情報知識》2009年第5期
我們的傳統文化基本上是一種德性文化,文化的重心是人格的完善和境界的提升,其價值目標就是道德君子——成為聖人或者賢人。要成為道德君子只須修養和完善自我,用不著改變社會和改造自然,因而人們也就不太重視對社會制度的探索,也不太關注對自然規律的認識,著力點只是反求諸己的自我內省,久而久之,泯滅了https://read•99csw.com對外在自然的好奇,冷淡了對社會與自然知識的興趣,並形成貴「德」而賤「藝」、尊「形而上之道」而輕「形而下之器」的傾向。這一傾向在古典文獻學中表現得尤為突出,經、史、子、集四部全都屬於人文知識,沒有一個部類是以屬於自然知識或社會知識的學科命名,如天文、地理、草木昆蟲、醫方、算術、技藝甚至經濟、語言等等,都被文人學士貶為「技」「藝」「器」一類的知識九-九-藏-書類型。這些非「經」非「史」非「子」非「集」的知識類型,只能淹沒和消融于經、史、子、集之中,失去了與四部並肩而立的地位與資格。
鄭樵在文獻學理論與實踐上的「絕識曠論」,不只遠邁前輩和時流,很長時期內還引領後代;他文獻學的這種知識論取向,在古代文獻學家乃至在整個學術界都十分罕見,難怪他久久在時人和後人中找不到學術知音,難怪他發出了「物稀則價難平,人稀則人罕識」的孤獨浩嘆https://read.99csw.com
鄭樵文獻學知識論取向的另一歷史意義,就在於它可能成為後來接引西方新知的精神資源。他重新建構的知識系統,對自然、技藝、考證一類「實學」的崇尚,還有他關於書籍的流通、知識的平等交流與廣泛傳播的觀念,為我們民族後來接受西方異質文明,減輕了許多精神上read.99csw.com的抵觸,為日後學習西方自然科學知識,預做某種心理上的「鋪墊」,掃除了不少心理上的障礙。
鄭樵重新確立了文獻學的價值目標——以造就「會通」「博雅」之才為志向,而非以修成聖人君子為目的。為此,他對現有的知識類型進行了價值重估,通過對知識與書籍的分類,凸顯「技」「藝」「器」一類「實學」的地位。他以「明專門之書」和「存專門之學」為其旨歸,並重新建構了現有的知識系統,《藝文略》中所分的十二大類具有近代知識與學術分類的九九藏書某些特點。總之,鄭氏文獻學的知識論取向為傳統文化開啟了另一精神向度,它可能糾正了某些文人學士蔑視實證知識的狹隘和偏頗,激發了人們知識主義的熱情,引起了人們對外在自然與社會的興趣,將人們學習和創造的衝動引到了「實學」的方向。
鄭樵文獻學知識論取向至今仍未受到學人的關注,《通志二十略》這座文獻學寶藏也有待人們更深入地開採和發掘,但願有更多的學人去傾聽鄭氏在文獻學上的「絕識曠論」,但願鄭氏在九泉之下不再有「人稀則人罕識」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