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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道切磋 「出家」與「回家」

同道切磋

「出家」與「回家」

書中另一篇《異鄉的召喚》,寫的是作者為「南下潮」所裹脅移居海南的心路歷程,真實地表現了三夕兄那顆不安分的靈魂。他對此毫不隱諱地說:「異鄉——南方的召喚何在?異鄉——南方,對於火車站前或火車廂內的『盲流』來說,意味著『能掙錢的地方』。異鄉的召喚,首先是錢的召喚。」從這一意義上講,他不是要逃避這個社會,而是要更深地介入這個社會——思想上成為引領時代的先鋒,經濟上成為自己時代的富翁,生活中成為時代大潮中的弄潮兒。該文其實說的是離開「家鄉」,與「出家」是兩碼事。拋妻棄子的「出家」可能是尋求精神自由,而背井離鄉則要麼是為了實現人生的價值,要麼是追求富裕的物質生活。只要能獲得足夠的財富,異鄉就是自己人生的福地。當然,「離鄉」與「出家」也可能有某種重合或關聯:或者是由於「凈身出戶」,只好「背井離鄉」;或者是為了擺脫家庭,於是選擇離開家鄉。前者是被逼的無奈之舉,後者是自己的主動選擇。三夕兄到底是哪種原因不得而知,這涉及他的個人隱私不便縷述。不管屬於哪種情況,反正他聽從了「異鄉的召喚,終於不遠萬里來到了海南」。可是,當「確確實實在異鄉的路上」時,他「心裏總有某種漂泊不定的感覺」,身在異鄉他又不斷追問:「這世界有沒有屬於我的異鄉?」「椰林、陽光、沙灘、海水」,海南的旖旎風光只是「看上去很美」,實際上並沒有成為他靈魂的歸宿,海南不過是他人生的「客棧」。你看他剛到海南,就準備離開海南:「我不知道在海南會待多久,何時會離開海南。朦朧中、潛意識裡似乎有一種異鄉的聲音在召喚著我。」
三夕兄的朋友遍天下,真可謂「天下誰人不識君」。他經常去飛機場、火車站接送朋友,馬良懷兄曾戲言「三夕的小車一直『在路上』」。他喜歡與同道交友,別人更喜歡與他相交,因為三夕本人很有趣,他的朋友也同樣有趣。遺憾的是,三夕之文的趣味,稍遜於三夕其人。可能是長期的學術訓練,他筆下流出來的還是學術語言,還不習慣隨筆的調子語氣,哪怕是談論愛情也是「一本正經」,這使他的隨筆不那麼「隨便」。
喜歡長期漂泊異鄉的人,是那些精神上的流浪漢。
我將這篇書評標題名為《「出家」與「回家」》,是因為《在路上》中有一篇《出家》,可他一生又從未真的「出家」,他雖然的確有過短暫的「分家」或「離家」,不久又重新「成家」和「回家」。「出家」不過是他偶爾的精神嚮往,「回家」才是他身心的真正歸宿。當然,在「出家」與「回家」之間難免困惑糾纏,但他的氣質、個性和價值取向,決定了他的生命抉擇和人生結局。這倒讓人想起蘇東坡的名句:「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他寧肯在「人間」和朋友們一起嚼老面饅頭,也不願到「瓊樓玉宇」去陪玉皇大帝飲乳酪。作為我國第一個歷史文獻學博士,三夕兄飽讀儒、道、釋典籍,對中國九_九_藏_書傳統文化浸潤極深,但佛門的空寂不合於他的心性,老莊的自然與逍遙也只是使他動心,他的人生追求和氣質個性更近於儒門。《在路上》中的三夕兄屬於「我輩中人」,他既很少有縹緲奇幻的遐想,也少有對人生後現代式的荒謬體驗,書中多的是對人際的關懷——思人、懷舊、弄孫,更多的是「生活的藝術」——如何識人,如何交友,如何理解女性,如何安身立命……該書給我最深的印象是理性、溫暖、親切、近情。
《女人的邏輯》是一篇奇文,竟然對最不講邏輯的女人,展開冷靜的邏輯分析!此文由三個部分組成:「請對女人的新衣服說好話」「恨屋及烏」「不要結果的爭吵」,與這三部分相對應的邏輯表達式是:A+B+A1=1、A+B+A1=-1、A+B+A1=0。即使數學大師和邏輯學大師羅素,也從來沒有對女人進行過如此嚴謹的邏輯分析。不,不,不,他從來沒有對女人進行過邏輯分析。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大多數男人是心靈的戰慄,而不會展開邏輯的分析。拿著X光透視女人的男人,需要多麼強大的理性,我的天!
如果說某人的學術專著,就像他身著西裝革履,那麼此人的雜文隨筆,就像他趿拖鞋穿睡衣;如果說某人的學術專著,就像他在講壇上抑揚頓挫的演講,那麼此人的雜文隨筆,就像他在茶室里隨意閑聊。因而,學術論文、論著即使不打官腔,也要壓抑自己的個性情感,由於價值中立和感情淡化,是現代學術的基本要求,而雜文隨筆恰恰需要獨特的氣質、鮮明的個性和迷人的趣味,沒有個性、氣質和趣味,雜文隨筆自身便索然無味。寫論文、論著固然離不開才學識,寫雜文隨筆則除了需要才學識之外,「還」得有或「更」得有情與趣。要了解張三夕教授的學術成就,當然必須讀他的《批判史學的批判》《通往歷史的個人道路》《中國古典文獻學》等學術著作,但要想認識張三夕其人,最好去讀他這本隨筆集《在路上》
——評張三夕教授的《在路上》
在《出家》一文中作者忘不了「咬文嚼字」,轉述了一位清代文字學者對「家」字本義的考證:「家」原來是「豬住的地方」,從字形上看寶蓋頭即房屋,而「豕」就是豬,由此我們可以把「家」引申為「關牲口的地方」。可見,人在「家」中,恰如豬在圈中,鳥在籠中,魚在池中。人住在家中其實形同獸關在籠中,許多清規、習俗、人倫、道德,形同一條條鎖鏈使人不得越雷池一步,稍有不慎就會背上不孝、不忠、不慈和不負責任的罵名。三夕兄覺得「家對人的專制無異於國家」,小孩一時衝動離家出走這種負氣行為,其意義就「在於證實了一個真理:人原本是沒有家的,人天性中就有一種『出家』的本能」。文中還數落了人在「家」中所經歷的種種「磨難」,聲討了「家」對人的種種異化—— 「夫妻間不管如何沒有感情,視若路人,如何同床異夢,貌合九*九*藏*書神離,如何懷疑猜忌,爭吵不休,甚至連同床的快樂也成了例行公事或根本沒有,但家的形式仍舊是神聖不可動搖的。個人可以死去,可以行屍走肉,家不能散。」成「家」似乎不是為了自己更加幸福,而是必須為「家」賠上自己的幸福——丫鬟變成了小姐,手段反轉為目的。家居對人成了一種精神折磨,家庭就成了家人的墳墓。巴金的《家》成了囚禁人的城堡,砸碎「家」的鎖鏈便在他《家》的中心主題。三夕兄還以當代作家諶容的《懶得離婚》為例,闡明「家」使個人原來旺盛的生命力萎縮,使至親的親人變得冷漠,使最親近的人變得疏遠,使原本相互吸引的異性變得厭倦。「家」泯滅的所有激|情、幻想和衝動,家人都在不死不活中苟且偷安,最後失去了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氣,甚至失去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諶容《懶得離婚》中主人公有這樣一段表白:「我佩服那些離婚的人,他們有勇氣,他們活得認真,他們對婚姻也認真。我嘛,雖說家庭不理想……嗐,看透了,離不離都一樣,懶得離!」可見,「家」澆熄人們所有的生活熱情,打消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希望,「離不離都一樣」表明已經「心死」,囚禁得太久的人不想獲得釋放,覺得監獄的內外都完全一樣。成人在「家」待久了便「習慣成自然」,只有小孩還有離家出走的勇氣。不過,小孩的勇氣來自他一時衝動,受父母打罵后憤怒離家,過幾小時或幾天又乖乖回家。三夕兄認為「小孩離家出走的意義在於證實了一個真理:人原本是沒有家的,人天性中就有一種『出家』的本能或可能性。這正是宗教能夠吸引無數善男信女的基礎所在。」
《善解人意》主要是談男女之間的相互理解,仍然可見三夕兄在兩性關係上,喜歡用智而不易動情。在他看來,「夫妻間、情侶間的大多數摩擦、爭吵、衝突,都來自一方或雙方不能『善解』對方之『意』」。於是,他試圖以「『善解』為理解對方設立一個尺度。『善解』,不是一味地妥協,一味地退讓,一味地遷就,而是善於妥協,善於退讓,善於遷就。當一種矛盾還沒有激化時,『善解』往往能提前化解矛盾,使衝突不至於爆發」。接著他指出了「善解人意」兩個「不易克服的困難」:一是「『人意』的豐富性」,二是「『善解』的交互性」。再分析「妨礙『善解人意』的行為方式」,最後闡述「善解人意」的目的和「好處」。「善解人意」的方方面面都涉及了,簡直就是一篇有關「善解人意」的博士論文提綱。一個如此理性的男人,一般會紮緊男女之間的「籬笆」。

我在網上寫大量的隨筆雜文,主要還是來於他的啟發和影響。記得七八年前一次聚餐閑談時,他說自己在新浪上開了一個博客,我這才知道在博客上可以隨時發表自己的文章,那時不像現在這樣要經過審查才能發布。回家就點開了他的博客,他博客中的文章,內容上「千匯萬狀」,體裁上「五花八門」。讀著讀著我有點目迷五色,接著自己也開read.99csw.com始技癢,開了博客后便一發而不可收。此後幾年裡,我一口氣寫了四百多篇隨筆雜文,寫雜文隨筆成了我精神生活最大的興奮點。在《在路上》的後記中,三夕兄自謙他的點擊量比起我是「小巫見大巫」,可文章的好壞並不以讀者的多寡來定,否則一則花邊新聞便可獲諾貝爾獎,再說,我開博客寫雜文隨筆,是三夕兄「導夫先路」。
「出家」是否是宗教——尤其是佛教——信徒的根本原因暫且不論,但和尚和尼姑必須出家卻是事實。佛教徒出家自然是看破了紅塵,而寺廟至少能在形式上隔斷紅塵,所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信徒出家既打破了家的桎梏,似乎也解脫了塵世的煩惱,而且為出家找到了一種堂而皇之的理由。另外,寺廟還有穩定的生活保障,解除了生存的後顧之憂。這樣,小孩離家出走被視為青春叛逆,信徒出家則被當作人生正途,難怪東漢以後漢人出家者眾,「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不過,對於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大家更熱衷於「春風得意馬蹄疾」,看不出古殿青燈的蒲團生涯有多少樂趣。那些在家念佛的「居士」,既要享受妻兒的天倫之樂,又想掙脫人世的殘酷爭鬥,希望同時吃到魚和熊掌,甚至比芸芸眾生更加多欲,他們「說是出家卻在家,嚮往袈裟著烏紗」。至於三夕兄說到出家另一種方式——獨身,在我看來算不上是「出家」的變通方式,一直獨身者無「家」可出,離婚而未再婚則屬於棄家,「出家」的前提是已經有「家」,而「獨身」是原本無家,離婚則只算是曾經有家。
你具有什麼樣的精神結構,你就會選擇什麼樣的生活空間。
他在兩性關係上的態度,大致是「好酒而絕不酗酒」的延伸——「好色而絕不貪色」。至少我還沒有發現他貪色的蛛絲馬跡。當然,不貪色也許不是因為嚴守男女的「邊界」,而是由於現實的諸多制約——或者是沒有錢,或者是沒有閑,或者是沒有膽,或者是既無錢又無閑更無膽,誰知道呢?
要談他的「回家」,自然要從他的「出家」開始。
然後,三夕兄最終並沒有聽從「異鄉的召喚」,幾年以後又背起行囊「回家」——回到武漢,回到華中師範大學。更具象徵意義的是,在武漢很快又重建了個人的小家。
《在路上》不僅表現了張三夕的價值取向、人文關懷,不僅表現了他的情感好惡、審美趣味,而且烙下了他的人生印記,更帶有他的生命體溫。
與其把哲學家分為狐狸和刺蝟,還不如把他們分為「流浪漢」與「安居客」。哲學中的「流浪漢」,不斷地否定自己,不斷地改變論域,不斷地沖向新問題,他們的運思從來不「安分守己」;而哲學中的「安居客」恰恰相反,他們年輕時就建起了思想大廈,後來一生就為這座大廈裝飾粉刷,將這座大廈打扮得越來越精緻,他的思想一輩子就「住」在這座大廈中,從來不「左顧右盼」,更不會「見異思遷」。前者就是羅素,後者則為康德。思想上,羅素一生遊走于數學、邏輯學、哲學、社會學、文學九*九*藏*書……而康德一生就守住他的思辨哲學。生活中,羅素一生都在忙著離婚結婚,而康德一生就選擇不婚。
三夕兄說「守住人的真實性存在狀態」,就是海德格爾所謂「此在的本真狀態」。從這種意義上講,他的「守住」本質上就是陶淵明的「守拙」和「養真」:「開荒南野際,守拙歸田園」(《歸田園居》),「養真衡茅下,庶以善自名」(《辛丑歲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塗口》)。「拙」的反面就是「巧」,為什麼要「守拙」呢?一個人被世俗污染后很快就機巧百端,一旦機巧百端就失去了生命的真性。古人有言:「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要想不成為靈魂深處那些貪婪、放蕩、墮落等陰暗慾念的俘虜,我們就得「守住」自己生命的真性和崇高的信念。盧梭覺得「守住」比「創造」更難:「最可怕的敵人在我們身上,無論何人只要能善於和自己身上的敵人做鬥爭,並戰勝它們,他在光榮道路上的成就,在哲人們看來,是比征服宇宙還大的。」三夕兄也將「守住」作為人生的最高境界之一,是盧梭這段名言的現代迴響。要是能夠看到三夕這篇文章,我相信盧梭一定會含笑於九泉。
書中有一篇談《酒》的文章,另外又有一篇《酗酒者戒》。尼採的名著《悲劇的誕生》,將希臘悲劇的誕生,歸結為日神與酒神的衝突,「酒神」便是非理性的代表。劉伶有一篇妙文《酒德頌》,拿來與三夕兄的兩篇文章稍作比較,就不難發現劉伶縱酒完全是感性的狂歡,而三夕飲酒「逾多不濫」——他的理性始終能管住感性。他即使放縱的時候,也謹守儒家「樂而不淫」的古訓,好酒而絕不酗酒。
三夕兄的精神在安分與不安分之間,所以他離婚又結婚,所以他離家又回家,但總體上看屬於安分者,再婚後就心滿意足,回家后便不再離家。在理性與感性的鐘擺中,他精神的天平傾向於理性。他更喜歡穩定、和諧,所以他需要幸福安寧的家,離不開體貼本分的女人。在三夕兄那兒聽不到流浪異鄉的神奇體驗,但你能發現他在「家」中的生活智慧。
除了非洲以外,三夕兄的足跡踏遍了全球,書名《在路上》既大有深意,也符合他的人生步履。在此,我想將蘇軾當年《送錢穆父》一詞轉送給三夕兄,算是即將來臨的2019年的新年禮物,也算是我這篇拙文的結尾:
《人生要有幾個借錢不打借條的朋友》一文,是說人的一生要有莫逆之交,彼此之間絕對信任,完全可以生死相托。借錢立下字據,欠債必須還錢,這幾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真正知己借錢「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立下字據」反而顯得生分,因為世上還有比金錢更貴重,比借條更可靠的東西,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兄弟情」。記得魯迅曾對瞿秋白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此文是談知己情誼,也是談人生智慧。

《莊子》中有一則故事說,子夏有一天去拜訪曾子,他們曾一起在孔子門下讀書,當年同窗時關係很親密。曾子一見到子夏就說:「幾年不見,老兄看起來發福多了https://read.99csw.com。」子夏回答說:「我佔用了自己,所以長胖了。」曾子大惑不解地問道:「老兄的話我一點也沒聽明白。」子夏解釋說:「以前讀到那些寫聖賢高風亮節的文字,我就心生敬仰。出門看到別人享受榮華富貴又很羡慕,既想做一個品行高潔的君子,又想貪圖眼前的榮華利祿。這兩種念頭在心裏相持不下,二者長期不分勝負,所以人越來越消瘦。現在聖賢的道德戰勝了利慾的貪求,崇高鎮住了卑劣,看到別人夜夜笙歌也不眼紅,心裏永遠都非常平靜,日子清貧也充實快樂,這樣下來怎麼會不胖呢?」這層道理陶淵明《詠貧士》一詩提純得更加凝練:「貧富常交戰,道勝無戚顏。」
三夕兄的隨筆集《在路上》送給我快一年了。拿到書的當晚我便匆匆翻了一遍,當時就準備寫一篇書評。后因內人患病和其他瑣事,使我的書評和他的書名一樣——至今仍「在路上」。
劍橋銘邸楓雅居
一別都門三改火,天涯踏盡紅塵。依然一笑作春溫。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雲。尊前不用翠眉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作為現實生活中的一位智者,三夕兄能夠適應現代生活的節拍,能夠享受現代生活的快樂,自然也繞不開現實生活的煩惱。他飽嘗過「乘公交的痛苦」,所以羡慕布達佩斯的交通秩序,也品味過「足球狂歡的盛宴」,難忘李娜帶給他的「一個難忘的夜晚」,還欣賞過「維也納新年音樂會」,興奮之餘寫下《2012年維也納新年音樂會感言》,他更明白現代社會科技發展的速度,並斷言人類已由「適者生存」變為「快者生存」。
如果說《善解人意》是守住兩性的邊界,那麼《我想守住什麼》就是守住「人」的底線。該文一開頭就說:「人生在世,有兩重境界最難達到:一是創造,二是守住。」創造需要才氣,容易被人讚美,守住則需要定力,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創造屬於認識論和實踐論的範疇,關涉到人與外在對象,如科學的突破、難題的解答、深奧的理論、藝術的傑作、優美的詩歌、美妙的音樂,或者能給人帶來生活的方便,或者能給人帶來精神的快樂。而「守住」屬於倫理學的範疇,只發生於自己的心靈世界之中,是自己靈與肉的搏鬥,這一切人們都看不見摸不著,所以,人們會給善於創造的人鼓掌,但沒有誰願意給堅持「守住」的人獻花。三夕兄所說的「守住」,「是指守住支撐個人心靈世界的信念或信仰」,「守住個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最終是守住人的真實性存在狀態」。人類很難擺脫自己的動物本能,孟子說「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就是說人與禽獸之間只隔一層紙。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動物,高尚與卑鄙、無私與自私、清廉與腐敗、真誠與虛偽……時時刻刻都發生交戰,道德信念的堤防一旦失守,人就將無所不為或為所欲為。
2018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