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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型心理學家 -2

第三章 原型心理學家 -2

休謨是家裡的第二個孩子,因而只繼承了很少的遺產。他因此而攻讀法律,可一點也不喜歡法律,以至於後來差點精神失常。他覺得商人辦公室里的吝嗇也同樣難以忍受。23歲時,他決定靠當哲學家謀點飯吃,因而去法國謀個便宜生計。他在拉弗萊奇安頓下來(笛卡兒曾在這裏學習過),然後,雖然沒有能夠上大學,可他終於說服了耶酥會,讓他使用這裏的圖書室。僅在兩年時間內,他就完成了他的兩卷本《人類天性論:實驗(牛頓)推理法引入道德主題的嘗試》(1738年),在這部著作里,他第一次引入了自己的心理學。
您的奇怪真正是走樣:
當然,儘管休謨大量引用和批評了其他人的作品,但他最主要的依靠還是自己的內省式觀察。作為一位徹底的經驗主義者,他不容分說地排斥了所有有關非物質靈魂的本質的問題——對笛卡兒來說一度是如此重要的那個會思想的「我」——他宣布,靈魂的本質是「一個非智力的問題」,根本就不值得討論。他自己對這個有意識能力的自我的看法是以對他本人的思想過程仔細的觀察為基礎的,他認為,思維完全是感覺構成的:
可是,單一體學的確引導他想到,有不同層次的意識存在,這是心理學中的新思想。因為單一體是極微小的,它們獨自是無法產生意識的,可是,當它們積累起來時,其微細的感覺卻會累積起來,形成複雜的精神功能,包括意識在內;積累的方式越是複雜,精神功能就越多。動物雖然也有感覺,可是,它們是不自覺的,而人類卻是自覺的;即是說,有不只一層意識存在。這遠在弗洛伊德用潛意識和前意識表達出來的意思之前,可這隻不過是一個開端。
它對思維如何形成抽象概念最為簡單的解釋,對於來自感覺的一些概念,比如平等,可謂非常圓滿,可對於沒有感覺基礎的一些概念,如美德、靈魂、非存在、可能性、必然性或者在幾何學上一個點的非度量性等,就無法令人信服了。
這些都是萊布尼茲的話,而不是伏爾泰的話;這是伏爾泰在以寵諾斯博士的個人名義戲謹地嘲諷他,因為龐諾斯博士喋喋不休地重複他深刻的哲學洞見:「在這個所有世界中最好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更好。」
他原指望這本書能帶給他巨大名聲的,可當這本書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時,他感到痛心萬分。
不管依靠什麼方法,要為我們自己的理解或者為我們的感覺而辯護都是不可能的……當懷疑的疑團很自然地從對這些主體深刻而絕密的思考中升起時,我們越想越會產生更多的懷疑,不管是肯定還是否定它。粗心大意或者漫不經心可能會給我們一個解決辦法。因為這個原因,我就完全依靠它們,而且,不管讀者此時的觀點是什麼,我都堅信,他在這裏被說服的一個小時既是外部的世界,亦是內部的世界。
經驗遠遠不是我們的理解力會受到限制的惟一領域。經驗告訴我們什麼東西是存在的,可它不能夠告訴我們什麼東西一定就是存在的,什麼東西一定是不存在的。因此,它就永遠不能給我們以任何普遍的真理;而我們的理性,它對於這類的知識特別感興趣,我們的理性受到經驗的刺|激,而非因為經驗而滿足。普遍真理,其本身同時也具有內在的必然性的特點,它們是獨立於經驗之外的——它們本身就非常清楚,非常確切。
他們針對洛克、貝克萊和休謨的回答實際上卻是異常簡單的:主觀主義和懷疑主義與常識不符。所有國家,所有年齡的人都相信外部世界的存在,也相信因果關係的存在,因為常識使之然——這正好就是約翰遜博士通過踢石頭所表達出來的觀點。這算不得是好的科學結論,可它至少不會對科學造成任何傷害。
休謨在「印象」(即他表示感覺或感知的用詞)和「思想」(同樣的一些經驗,但實體不在場,比如在回憶中、思考中,還有在夢中)之間作了區分。跟洛克一樣,他說,這些簡單的元素是一些複雜和抽象的思想形成的構件。可是,以什麼方式呢?在這裏,他遠遠走在比洛克更遠的地方了。必須有個「聯合的原理」,他推想,這個原理採取三種形式:「一些品質,即這種聯想所產生的東西,通過這些東西,並以這種方式,思維被從一種思想傳遞至另一種思想,這些品質就是三個東西,即,在時間和空間上的相似性、連續性以及因和果。」
本人就在四人院里逛。
亞歷山大·貝因(1818-1903)是約翰·斯圖亞特·米爾的朋友,他一直生活到了科學心理學誕生的時代。有些學者說,他是最後的一位哲學、心理學者,另外一些學者說,他是第一位真正的心理學家,因為他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貢獻給了心理學,並把生理學帶入了心理學,其程度超過了他的任何前輩。這種生理學不是想象的,不是哈特利的生理學;他是去訪問19世紀的解剖學者並從他們的著作中學來的。他在討論感知和運動時表達出來的機械主義比早期的原型心理學家們更接近現代理論。
因為上帝是極端完美的,因而順理成章的是,在創造天地的時候,他選擇了最佳的方案……既然在理解上帝的時候,所有的可能性都要求有與其完美性成比例的存在,所以,實際的世界,作為所有這些要求的結果,就一定是最為完美的。
朋友和熟人認為他很聰明,很友善,從善如流,極有耐心,他對自己也是這麼看的,他還說自己「是個寵辱不驚,自有城府的人。」(他23歲的時候讓一位年輕婦女懷孕了,在37歲時雙膝跪下https://read.99csw•com追求一位有夫之婦的伯爵夫人,未果。)雖然他不喜歡斯賓諾莎,因為他是位無神論者,可是,他自己到底也還是位懷疑論者。波士威爾在他因直腸癌而卧床垂死時間他說,他現在是否不相信有一個來世在那裡,休謨回答說,那是一個「最沒有理智的幻想」。說到底,休謨是位徹底的復興主義者。
康德被休謨所說服,認為因果關係並非能夠自證的,我們不能夠用邏輯的辦法證明它,可是,他確信,我們的確能夠理解身邊的現實,並且能夠體驗到外部事物和現象中的因果關係。這怎麼可能呢?他通過純粹的思維活動來尋找答案。在12年的時間里,他盯著窗外教堂的尖頂認真地思索。然後,他只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完成了他最為著名的作品《純粹理性批判》(1781),在這本書的前言中,他直言不諱地說:「我在此斗膽宣稱,沒有哪一個形而上的問題沒有在這裏解決的,也沒有通向解決問題的門徑沒有在這裏提供一把鑰匙的。」
萊布尼茲心理學中有一個方面的確引導了一個非常有用的方向。為了解釋意識的來源,他假設了一個被他叫做「統覺」的過程,它通過某種天生的模式或者信仰使我們能夠覺察到許多很微小的無意識感覺並理解它們。例如,我們都不需要學習就都知道,「現在的東西都是存在的」,也知道「一個事物不可能同時即存在又不存在」。同理,推理——即邏輯原理——的正確性是遺傳的。這些天生的思想並非一些具體的概念,而不過是理解經驗的一些方法。康德以後將把這個概念轉換成一種歷史理論。
就我們到目前為止能夠知道的來說,所存在的東西只是我們所感知到的。沒有感覺到的東西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因為它對我們來說有很大的不同(這個說法將會在現代作為現象主義心理學而反覆出現)。
貝克萊看過洛克的一篇短文,裏面論述這樣一個問題,一個天生沒有視力的人後來有了視力,他能不能僅憑視力就判斷出球體和立方體呢?貝克萊受到啟發,寫作了他的第一本值得注意的書《視覺新論》(1709)。洛克認為那個人不可能判斷出來,貝克萊同意他的觀點,可是,他卻因為這個刺|激而進行了進一步的研究,他的分析是以聯想主義心理學為基礎的。他說,光憑視力,一個新生兒是無法區分距離、形狀、大小或者相對位置的。一個兒童學會判斷空間感也決不是重複經驗使然——碰觸、伸展、行走。我們把視覺上的距離、大小和形態的線索與我們已經通過其它感官學習到的東西聯想了起來。
可是,如果說貝克萊在感知心理學上是很現實的話,在他因之而成名的哲學理論上,他卻是一位超凡脫俗的巨人。哲學一直以來就在給心理學家添麻煩;貝克萊的心理學卻給哲學家惹下問題來。在他作為一個21歲的青年時,他就開始想到,物質主義的牛頓科學已經威脅到宗教了,他在日記中對自己說,如果能夠廢掉物質主義的教條,形形色|色的無神論者的「惡魔計劃」就會不攻自破。
另外,作為一位醫生,哈特利很清楚洛克省略掉了生理學,他努力要通過先用精神的術語來討論每一種現象,然後以生理學的術語來討論每一種現象,並藉此代表一種更為完整的心理學。這是可敬可佩的努力,可不幸的是,在18世紀中期,他所提供的神經生理學大部分是想象的。他從牛頓物理學中得出一種想法,即外部物質的震動必然引起神經裏面一些極微的粒子震動(他肯定地宣稱必定是固態的,而不是空心的)。這些震動產生了微型的對應物,即「震子……也就是思想在生理學上的對應物」,這完全是他想象中的虛構之物,不過,卻比笛卡兒的空心神經和活力論更接近真理一些。另外,它還使聯想主義者們保持了對精神現象之物理基礎的活潑興趣。
詹姆斯·密爾(1773-1836)是位社會理論家、功利主義哲學家和新聞記者,他在《人類意識現象分析》(1829)一書中提出了他自己的聯想主義觀點。他沒有去擴大這種理論,而是對它進行了驚人的簡化。他說,只有兩類意識元素——感覺的和思想的——還說所有的聯想都來自一個因素,即鄰近,即兩種體驗在時間上的同時性或者接近性。複雜的思想只不過是一些簡單思想的連接而已;「所有的事物」這個想法不是一種抽象,而是一個人全部的簡單和複雜想法的簡單彙集或者積累。羅伯特·沃森說:「這就把聯想作為一種教條帶入了邏輯、機械和分子簡潔性的最低程度。」不過,20世紀一些著名的行為主義者聽上去很像是密爾在智力上的子孫。
對於一位21歲的青年來說,夢想打破物質存在這樣一個全球的信仰——而且還要在25歲的時候出版名叫《人類知識原理》(1710年)這樣一部闡釋其夢想的著作——如果不算痴人說夢的話,這至少也是荒唐可笑的。(他的第三部重要著作出版於1713年,以對話的形式重述了他的觀點。)可是,貝克萊堅持到底,一直到得出最後的結論,即洛克在原初和次要品質之間所作的區分。如果所有的知識都來自我們的感覺,那麼,除了這些感覺以外,我們對於外部世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可是,這都是些次要的品質。我們如何知道原初品質所以藏身的物質或者實質是真實存在的呢?在夢中,我們可以看見活生生的樹、房子和群山,可這都是些錯覺;我們為什麼能夠假設醒著的時候所具有的感覺就一定能夠更好地證明有九九藏書什麼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呢?按貝克萊的話說:
四人院里早已空蕩,
上帝必定是驚訝萬狀。
到目前為止尚且無事。可是,儘管休謨確信他自己已經找到了思維的基本科學法則,他還是進而削弱了這門科學本身的基礎,因為他對聯想的三種力量之一進行了解釋,即何為因、果。他並沒有像常說的那樣宣稱沒有因、果的存在;可是,他的確說過,我們無法直接體驗因果關係,因而就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甚至也無法證明它的確就存在著。我們只知道,有些現象好像總是,或者幾乎總是緊跟著另一個現象,我們因此就推斷,是第一個現象引起了第二個現象。可是,這隻是基於對這兩種現象之間的聯想而產生的一種期盼:
(有位無名人士這樣答覆:
德國的先天論
因為忠實上帝還在注意,
康德把意識看作過程而不是神經動作的觀點,使德國心理學轉向了對意識與「現象經驗」的研究中。二元論仍然在流行,因為「意識」很明顯是超驗的——這是康德的話——現象與感覺和聯想都絕然不同。他的理論會導致先天論心理學其它變種的興起,特別是在德國,並在美國擁有了其現代的對等物,如果不是後裔的話,其中有諾姆·喬姆斯基的兒童語言理論,即兒童意識天生即有一種能力,可以理解口頭語言的語法。
事到如令,
康德的寫作和講課涉及廣泛的範圍:倫理學、神學、宇宙哲學、美學、邏輯學和知識理論。他在政治和神學上都屬於自由主義者,他同情法國革命,直到恐怖統治為止,他相信民主,熱愛自由。他是萊布尼茲的弟子,直到中年他讀了休謨然後說,「從教條主義的沉睡中醒了過來」,並得到啟發,發展了一套比萊布尼茲詳細得多的知識理論。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1806-1873)即詹姆斯的兒子,他主要是一位哲學家,他在《邏輯體系》(1843)和《對威廉·漢米爾敦爵士哲學的省查》(1865)中討論到了心理學。他把他父親砍去的很多東西歸還到了主流聯想主義,特別是有關複雜思想形成的一些假設。跟上輩的密爾不一樣,他認為這些複雜的思想不僅僅是一些簡單因素的彙集,而是這些因素的溶合,很像一些化合物,即,其特性與其各個組成部分並非一致。相應地,他說,聯想的法則不能夠告訴我們複雜的思想來自何處,也不能告訴我們它們是如何構成的;我們只能從經驗和直接實驗中知道這些東西。因此,密爾的貢獻在於校正了聯想主義的航向,使其導入了實驗心理學的正軌。
當我以非常私密的態度進入這個我叫做自我的東西裏面時,我總是會不小心跌落在這個或那個特殊的感覺上面,或冷或熱,或明或暗,或愛或恨,或痛苦,或快樂……我斗膽妄言,全體的人類也莫不如此,他們也不過是一大堆不同感覺而已。
在康德之前,德國哲學家們儘管智力水平很高,但在人類對精神過程的理解上並沒有作出什麼貢獻。事實上,可能是17世紀最為聰明的一位思想家,突然襲擊了心理學,可結果卻無功而返;他那種品牌的玄學就像一種有誤差的羅盤把他引入了歧途。可是,他還是值得簡單地注意一下的,因為他的思想至少把導致了康德哲學的傳統簡化了許多。
智慧之樹因而還在原地,
因和果的想法是從經驗中得來的,它告訴我們說,這些特別的物體,在過去所有的情況下,一直都是彼此聯繫在一起的……我們所有涉及到因果的推理,都不過是從習慣而來的,而非來自別的任何東西。
萊布尼茲另一個古怪的概念是,這個世界是由無數的「單一體」構成的——即物質的最後構成部分,它們是某種靈魂,沒有尺度,無法指認,不受外界的影響。在整個宇宙里看上去像物質的東西,實際上都是這些非物質的單一體感覺到彼此在空間里的分佈的方式。萊布尼茲之所以設想到了這些,是因為他想要解決古典形而上哲學中的一些難題,包括靈-肉二元論中的一些問題。他的理論掌握起來不容易,可是,由於「單一體學」隨他本人一起自生自滅了,我們也就沒有必要淘神費力,拿著雞蛋碰石頭了。
布朗對聯想主義作出了很小但很具體的貢獻:他提出,有「暗示」(聯想)的原初法則和第二法則,而後者,在特殊情況下,會改變前者的運作。因此,「冷」這個詞有可能在一時一地引起「暗」這個聯想,但在另一時一地又會產生「熱」的聯想。但是,有個有價值的洞見卻被忽視了,直到近一個世紀后實驗主義方法出現的時候才被重新認識到。
休謨作出結論說,我們之所以相信因果關係的存在,相信外部世界的存在,並不是因為我們真正知道它們的確存在,而是因為他所提出的懷疑觀太難令人相信了:
里德還提出了一個很好的觀點,即,聯想的簡單法則作為對複雜精神功能的解釋顯得嚴重不足。因此,他修正並擴大了精神功能這個古老的概念——天生的特殊能力——還提出了好幾十個命名。以後的心理學家們會花費很大的力氣來證明,或者反駁這些精神功能的存在。
伊曼紐·康德(1724-1804)被許多人認為是現代最偉大的哲學家,他當然是最不易理解的哲學家之一,儘管這算不得是合適的一個標準。我們很高興只需要對他的心理學感興趣,而這一部分恰好是易於理解的。
休謨
儘管他在《純粹理性批判》和其它一些著作中的行文是大部分讀者不易理解的——他使九九藏書用的術語很困難,他的觀點也是深奧難解的——不過,他在前言中把自己對意識的基本觀點講得足夠清楚了。他說,千真萬確,經驗只給了我們非常有限的知識,可是,經驗遠遠不是意識惟一的知識來源:
哲學家和原型心理學家喬治·貝克萊(1685-1753)因之而成名的學說,總是會逗笑學哲學史課程的學生,並給教授們引用西塞羅語錄的機會:「沒有什麼比某位哲學家說過的話更荒誕的了。」貝克萊的哲學是荒誕的,可許多人卻記得它。他的心理學是合理的,可幾乎所有人都忘了。
智慧之樹卻還在生長,
貝克萊
那麼,把我們對空間和時間的感覺數據組織起來以後,就可以通過其它一些天生思想或者超驗的原理(康德用的述語是「範疇」)來作出有關它們的其它一些判斷了,這些都是內在的機械原理,意識就是通過這個原理來理解經驗的。總共有12種範疇,包括整體、全體、現實、因果、相互性、存在和必然性。康德是通過對三段論法各種形式的苦心研究之後得出這些範疇的,可是,他相信這些範疇的確是公理存在的基本理由在於,沒有這些範疇,我們就沒有辦法使一大堆雜亂的感覺有意義。
萊布尼茲
貝克萊的理論對心理學家和哲學家都是一個大問題,他們發現,就這些話本身來說是無法回答的。許多年以後,當波士威爾與約翰遜博士於1763年8月的一天散步的時候,前者請教後者說他應該如何反駁貝克萊理論。約翰遜博士狠勁踢了一塊大石頭一腳,可被反彈回來,他說:「我就這樣反駁它。」他本應該知道得更多的,貝克萊有可能會這樣回答他,石頭的緊固性和質量,以及約翰遜從石頭上面反彈回來,這些只不過是由上帝灌入他頭腦中的一些感覺,而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是什麼物質性的東西引起的。
在蘇格蘭,托馬斯·里德(1710-1796)杜格爾德·斯圖爾特(1753-1828)和托馬斯·布朗(1778-1820)這些蘇格蘭的大學教授和長老教會學者們,他們全都參与了對聯想主義的修正,以使它更適合信徒的口味。他們感覺到,儘管它曾得到洛克和休謨的解釋,它還是過於機械,而且對人的人性是一種污辱。另外,休謨對因果關係和外部世界所持的懷疑主義態度對宗教教條是矛盾的。這三位學者因而就改變了聯想主義,並增加了一些東西到裏面,以修補這些失誤。
康德
儘管可以說,團體的、形象的和可移動的物質可能不需要思維而獨立存在,它們對應於我們對實物的一些想法,可是,我們怎麼就有可能知道這一切呢?我們能夠知道它,要麼是靠感覺,要麼是靠推理。至於我們的感覺,我們只有靠它才能知道感知存在的一些感覺……(至於說推理,)有什麼樣的推理能夠引導我們去相信物體的存在,而不需要我們藉以從中產生感知的思維呢?……可能的情形是,我們都受到我們現在具有的所有思想的影響,不過,如果沒有這些思想,沒有跟這些思想想象的一些思維,那就不存在什麼物體。
單一體學的另一個方面本有可能把心理學帶入死胡同的,所幸除了萊布尼茲本人以外,沒有任何人把它當真。由於單一體不受外界的影響,那世界上怎麼會發生任何事情呢?而且,看上去,事物怎麼還是相互影響的呢?萊布尼茲的答案是,上帝已經安排好了,讓所有單一體無限的變化都在「事先創立的和諧」中發生;事物之間並不存在相互影響,而只是看上去如此而已。因此,思維裏面發生的任何情況都與身體裏面發生的情況—一對應,而兩者間不會發生任何相互影響:「上帝原來創造了靈魂,還有其它任何現實的東西,其方式是這樣的,即宇宙裏面的任何東西都必須是根據其自身的特性和相對於其自身的完善的自發性而產生的,而同時又符合不需要對照其自身的事物。」這又是海林克斯的雙鍾理論,只是現在,每個極微小的單一體都是一口鐘,與其它的每一口鐘一起顯示著時間。
從洛克的時代起,一大批經驗主義——聯想主義者,大部分在英國,都一直在努力解決這些問題,可是,他們只取得了很小的進步,如果說有什麼進步的話。不過,他們進行的一部分工作代表了對於未知事物無畏的探索精神;如果說他們並沒有跨過尚未標記的海洋,他們當中的一些人至少對外部的海岸線作了一些標圖工作。
經驗主義——聯想主義學派
再說,除了霍布斯對神經脈衝的原子論猜想以外,新的理論忽視了精神現象的生理學,因而無法解釋反射反應,更不用說所有構成了大部分人類日常行為的高級原子反應了。
他在歷史上的地位幾乎全仗著28歲以前寫的3本書。除此以外,他的生活就沒有什麼意思了。他出生在愛爾蘭,在都伯杯的三至學院學習哲學,獲得了博士學位,並在24歲的時候被封為英國國教的執事,有幾年旅行和佈道經歷,然後在愛爾蘭科克郡當克洛因地區的主教,直到終老。
就是我這讀者熱心快腸。)
可是,他那個時代的生理學並不能夠解釋更高水平的精神過程。貝因的心理學因而在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主流的聯想主義。可是,他的確指出了其中的很多局限。他指出,它不能夠解釋新奇和革新的想法。雖然他否認有天生的思想,可是,他說,嬰兒的思想並非一張白紙,它們具有https://read•99csw•com反射、直覺和靈敏度上的差別。雖然沒有任何學派或者偉大的理論與他的名字聯繫在一起,可是,他的作品包含了許多有創見的思想,後來的一些學者很快就會進一步發展它們。
大衛·哈特利(1705-1757)就屬於後者之一。作為一位學者和醫生,他受到洛克所做工作的啟發而寫了一個長篇大論——《人類的觀察》(1749),並在裏面討論到了聯想主義。儘管他沒有說出任何有創見的話,不過,他對主題的處理卻是有組織和系統化的,因而,偉大的心理學史家艾德溫·G·波林說,他把聯想主義變成了一個「流派」。
貝克萊可不是傻子;他在《人類知識原理》一書的前言中承認說,某些段落,如果斷章取義地看,可能會得出「荒謬的結論」。而嘲笑者們都曾說他沒有道理,因為他宣布根本不存在任何類型的真實世界,所有的存在都只是在我們的想象之中——一棵樹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我們看見它了,當我們朝旁邊看的時候,它就不再存在了。可是,貝克萊通過他與上帝之間的關係而拯救了整個世界,而上帝就是永恆的感知者,他同時在所有的時間里看到所有的事物。也許不存在一個物質的世界,可是,上帝所感知到的宇宙卻是穩定和經久不衰的;哪怕在我們沒有看到一個事物時,上帝也看見了,因此,當我們不再看這個事物時,事物卻並沒有停止存在,哪怕我們已經停止看它了。20世紀的英國神學家羅那德·諾克斯神父帶著佩服的神情,用一段著名的五行民謠總結了貝克萊的觀點:
(後來,他又重寫此書,改成更簡單一些的形式,效果稍為好些了。)
有位年輕人無心發問,
因果關係只不過是思維的習慣。我們沒有也不能以基本的感官感覺來體驗或者感知到它;我們只知道,當一件事情發生時,另一件事情也會發生。要預測事情總是這樣的,那就會犯一個錯誤;我們只能推斷,當甲發生時,乙有可能會緊跟而來。
但僅止推遲而已。儘管天主教可以推遲,但最終還是不能夠阻擋人類的知識,即太陽,而不是地球,才是太陽系的中心,最偉大的唯心主義哲學家的權威也不能阻擋心理學通過實驗而成為一門科學。
哥特弗萊德·威爾漢姆·萊布尼茲(1646-1716)出生於薩克松尼的萊比錫,他患有佝樓病,而且膝蓋還向外彎曲,可他是位天才,20歲上便獲得了法律學博士學位,曾作為外交官服務於法英法庭,與牛頓同時發明了微積分學(他與牛頓就誰先發明了這門學問而發生了激烈的爭辯),並就一系列哲學議題發表了大量著作。儘管他的很多思想都值得尊敬,可是,萊布尼茲今天最著名的還是因為他的兩個荒謬思想。其中一個大凡讀過伏爾泰的《天真者》的人都很熟悉:
休謨寫作《人類天性論》的主要目的是要開拓出一套基於「有關人的科學」的道德哲學來,指的實際上是心理學。因此,他努力建立了一個人類激|情和我們對激|情的看法的理論,這就使得他要去了解,我們的思想來自何處。他以一位真正的經驗主義者的方法來探索這個問題:「因為有關人的科學才是其它科學惟一堅實的基礎,因此,我們能夠給這門科學本身的堅實基礎就必須以經驗和觀察為基礎。」
康德的生平聽上去是對他這位象牙塔里的知識分子一生的戲稱。他出生在普魯士的柯尼希斯伯格,16歲的時候進入大學,在這裏教書直到73歲,除了在這個城市4O英里的範圍內走動外,一生從未出過遠門。他不到5英尺高,胸部凹陷,過著單身漢的生活,一生不變,據說這是為了保存他那脆弱的健康狀況。每天早晨5點由男僕將他喚醒,花兩個小時進行學習,還有兩個小時講課,寫作到下午一點,然後再去一家餐館進餐。下午3點半,他準時散步一個小時,不管天氣如何。他在菩提樹下的一條小路上散步,只用鼻子呼吸(他認為在戶外張開嘴是不利於健康的),而且這時候不跟任何人說話。(他非常守時,鄰居們都根據他每天散步的情況對錶,有一天他沒有準時來散步,鄰居們都非常擔心。這天他一直在讀盧梭的《愛彌兒》,看得太入神了,以至於忘了自己。)一天餘下的時間里,他會花在讀書上面,並準備第二天的講課。約在晚上9-10點間睡覺。
這個理論本來會使心理學毫無存在必要的,因為它描述的精神現象是圍繞著一個固定和事先預定的秩序,且作為錯覺對外部世界的刺|激產生的心理學反應。這表明,一個傑出的頭腦如果受到有缺陷的羅盤指引會走到哪裡去。所幸的是,沒有幾個人順著他指的路走下去。
而如此明確的真理是存在的,數學就是一個合適的例子。比如,我們相信,而且對自己的信仰非常明確和肯定,即二加上二總會得出四。我們是如何得到這個確定性的?不是通過經驗,因為經驗只提供給我們一種可能性,而是通過我們意識當中天生的結構得來的,從意識在裏面發生作用的自然而不可避免的方式中得來。因為人類的意識並非僅僅是一張白紙,任由經驗在上面書寫,也不僅僅是一堆感覺;它積極地組織和轉換,它把混亂的經驗變成純粹的知識。
比如,每一個現象都有一個原因存在,我們並不是從經驗中得知這一點的,如果我們缺乏感知因果的能力,我們就永遠也不可能理解周圍的任何事情。因此,事情可能是這樣的,即,我們先天就辨識出了因果。同理,其它的一些範疇在柏拉圖或者笛卡兒的感覺當中都不是天生的思想,而只是一些秩序的原則,它們使我們能九-九-藏-書夠探索經驗。是它們,而不是聯想的法則,把經驗組織成了有意義的知識的。
休漠對因果關係概念的摧毀性攻擊在科學史上具有重大的意義,尤其是在心理學史上,因為,在心理學努力成為科學的途中,它一直都在努力地發現精神的因果法則。休謨時代和後世的一些心理學家因而就相信,心理學不可能得出因果解釋,因而就應該只對付相互之間的關係——即兩件事情會持續同時發生或者先後發生這樣的可能性。可笑的是,休謨有意讓它們成為他道德系統的基礎之經驗主義和聯想主義留存了下來,而他的道德系統,即一種溫和的功利主義,卻早已成為過眼煙雲,一去而不復返了。
還有比約翰遜博士更為微妙和更好的回答,可是,沒有誰的回答比體謨的回答更為簡潔,更為有理智:他說,貝克萊的觀點「不容許有任何答案,也不會讓人產生確信」。
當意識的探索者們正在英國和法國(在這裏,經驗主義對文藝復興時期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朝著一個方向探索時,德國的探索者們卻在沿著笛卡兒開創的道路向前摸索。德國文化和精神裏面的某些東西,使德國的哲學家們對一些陰沉的玄學、靈-肉二元論和先天論有極大偏好。可是,這個方向也得出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主要是指唯心主義學派中最偉大的哲學家伊曼紐·康德所發展的意識理論。
通過這種聯想,或者通過這三種特性而合併起來的思想,在休謨看來是思維的基本原則,它對其運作的重要性可與地心引力對星球的運動的重要性一樣。他甚至還把聯想稱作「一種吸引」,它使思想互相連接起來。因此,在聯想這一點上,他比洛克認識得深刻些,因為洛克依靠聯想時,主要是為了解釋思想之間不正常的聯接,但不認為它是普遍的精神過程。
這個立論很合理,也是對感知心理學理論的真正貢獻。另外,他把看似簡單的深度感知體驗細分為更為基本的一些感受,這就預示,或者也許是導致了後世心理的「分子」分析法——把所有體驗按照其最簡單的構成件進行分析的方法。
我們開始通過在時空中重新組織事物和現象的相互關係而獲取知識——不是通過經驗,而是通過天生的能力;空間和時間都是Anschauung(「直覺」或者「直觀」),或者是先天決定的、我們藉此觀察事物的方法。
經驗主義——聯想主義心理學處理的是思維——肉體二元論和天生思想理論中的一些棘手的問題,可是,在所有的科學門類中,回答舊問題的新理論通常會提出新的難題。這種新的心理學理論不僅導致了主觀主義,產生了對因果解釋有效性的疑問,而且,因為否決了對感知和聯想主要的思想過程,因而就不能夠對象意識、推理、語言、無意識的思想、問題解決和創造性等的高級精神現象發表任何高見。事實上,它最終作為一種動物心理學的理論會以某種稍稍不同的形式證明非常有用。
在蘇格蘭,如在西方世界其它地方一樣,復興運動是18世紀流行的哲學運動,其特徵是對科學和理智的依靠,對傳統宗教的質疑和對全球人類進步的信仰。休謨在童年時代從兩個方面看不出他怎麼有可能成為這個運動的權威人士:他出生在愛丁堡一個優越的長老會家庭,在童年時代就接受了卡爾文教的神學觀點。作為一個小孩,他看上去很木訥(他自己的母親說他是個「很精細,天性良好的火山口,但是,腦袋瓜子卻不怎麼靈」),不過,這種木訥有可能是因為他的遲鈍和身體過重的傾向而造成的錯誤印象;他很聰明,12歲就進了愛丁保大學。至於他的卡爾文主義,在15歲的時候,他已經就在熱切地閱讀他那個時代的哲學著作,而到18歲的時候,他已經就成了卡爾文主義的叛教者。後來論及此事的人說:「自從他開始閱讀洛克和克拉克的作品以後,他就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信仰的快樂了。」
可是,大衛·休謨(1711-1776)本人在他的心理學作品中也給哲學和心理學帶來了很大的麻煩。首先,讓我們認識一下這位蘇格蘭復興運動中最耀眼的明星。
親愛的先生:
康德的先天論導致了有關意識的工作機制的好幾種有價值的探索熱線,可在一個方面,它證明是一種嚴重的後退。他認為,意識是一套過程,它們發生在時間中,但並不佔有空間,這就使他推斷出,精神過程是不能夠進行測量的(因為它們並不佔據空間),因而,心理學就不可能成為實驗科學。康德傳統的其他一些人會持續保持這個觀點。雖然它以後會被證明是錯誤的,正如笛卡兒對動物精神和空心的神經的信念,它會推遲心理學作為一門科學的進展。
他被迫謀一個生計,因而給一位年輕人當了一陣子輔導教師,然後成了詹姆斯·聖克萊將軍的私人秘書。在這個崗位上,他有了一份不錯的收入,穿上了紅色的制服,吃得好,慢慢發胖了。一位訪問者描述他說,他生就一張又寬又胖的臉,「除了愚鈍以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而且他的身材更像是一位地方官員,而不像一位精細的哲學家。可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相貌有時候是騙人的,休謨不多久就存足了一筆錢,可以專心寫作了。他成熟年代創作的政治、經濟、哲學、歷史和宗教著作給他帶來了夢寐以求的名聲。在法國,雖然他長得腰圓體胖,可很快便成了各個沙龍的座上賓,而且得到伏爾泰和狄德羅的稱讚。在倫敦,他的家成了沙龍,亞當·史密斯和其它一些自由主義思想家經常光顧他家,大家一起高談闊論,無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