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篇 世界作為意志再論 §60

第四篇 世界作為意志再論 §60

嘗過一口石榴,
「你是我們的人了!
值得注意的是克利門斯·亞歷山大(《詩文雜抄》第三卷第十五章)用同樣的形象和同樣的語言指出這一問題:「那些為了天國而割捨自己一切罪惡的人們,他們是幸福的,清醒地不為塵世所污」。
我們既已完成必須插入的兩個分析,亦即分析了意志自身的自由和意志現象的必然性,然後又分析了意志在反映著它本質的世界里所有的命運,而意志在認識了這世界之後就得肯定或否定它自己;那麼,我們現在就能夠使我們在上面只是一般他說到和解釋過的這種肯定,杏定本身獲得更高度的明確性,因為我們現在就要論述意志的肯定和否定唯一得以表現的行為方式,並按其內在意義來進行考察。
性衝動作為堅決的最強烈的生命之肯定還有一個證據,即是說在自然人和動物,這衝動都是生活的最後目的和最高目標。自我保存是它們第一種努力。一旦這一步已安排妥貼了,它們就只追求種族的繁衍了;此外的其他一切是作為自然生物的它們所不能企求的。以生命意志本身為內在本質的自然,也以它全部的力量在鞭策著人和動物去繁殖。在繁殖以後,大自然所求于個體的已達到了它的目的,對於個體的死亡就完全不關心了;因為在它和在生命意志一樣,所關心的只是種族的保存,個體對於它是算不得什麼的。——因為大自然的內在本質,亦即生命意志,在性衝動中把自己表現得最強烈;所以古代詩人和哲人——赫西奧德和巴門尼德斯——很有意味他說愛神是元始第一,是造物主,是一切事物所從出的原則(見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Ⅰ,4.)。菲內居德斯曾說過:「宙斯在要創造世界的時候,把自己變成了[愛神]埃洛斯。」(《蒂邁歐篇》Ⅰ、Ⅳ、朴洛克路斯對柏拉圖)新近九九藏書我們在G.F.薛曼著的《宇宙論上的愛欲》(1852年版)里看到這問題有了詳盡的討論。印度人的摩那也被意譯為「愛」,她的紡事和織成品即整個的假象世界。
使你成為我們的人了!」
你要清醒點迴轉來;
人從他的意識[開始]出現起就發現自己是在欲求著,並且他的認識和他的意志一般都有著穩定的關係。人企圖徹底認識的,首先是他欲求的那些對象,然後是獲得這些對象的手段。他如果現在已知道有什麼要做,照例他就不追求再要知道別的了。他就行動起來,幹起來:總是向他欲求的目標幹下去的意識使他挺著腰,他他做下去;[這時]他的思維所涉及的[只]是方法的選擇。幾乎所有一切人的生活都是這樣的,他們有所欲求,也知道他們要什麼;他們對此追求,有那麼些成就足以保障他們不絕望,又有那麼些失敗足以保障他們不陷於空虛無聊及其後果。從這裏就產生一種一定的高興,至少是產生一種處之泰然的心境。在這[些情緒]上,無論是貧是富對此都不能真有所改變,因為窮人或富人都不是享受他們現在的所有,因為,如上所說,這隻是消極地起作用,而是享受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營謀而獲致的[東西]。他們很嚴肅地,是的,面色莊重地往前于:孩子們干他們的玩意兒也就是這樣。——這樣一種生活過程如果受到干擾,那總是一個例外;那是由於認識不為意志服務而獨立,根本只注意世界的本質。從這一認識中要麼是產生了美感上觀賞的要求,要麼是產生了倫理上克制[自己]的要求。大多數人都是被睏乏鞭策著過一輩子,不讓他們有深思的機會。不但不能深思,意志往往熾熱到遠遠超過肯定人身的程度,這是在劇烈的情慾和強烈的激|情上看得出的。個體在意志熾熱read•99csw•com到這種程度時,就不止是肯定自己的生存而已,而是遇著別人的生存有礙於他的時候,就要否定或取消別人的生存。身體的維護如果是由於它自己的力量,那是意志肯定的程度有如此輕微,即是說如果意志真願意這樣的話,則我們可以假定在人身中顯現的意志是隨身體的死亡而熄滅的。可是性|欲的滿足就已超出了本人生存的肯定。本人生存在時間上是這麼短促,性|欲的滿足卻肯定生命到個體的死亡以後,到無定期的時間。永遠真實而守恆的大自然,這裏甚至是坦率的大自然,完全公開地把生殖行為的內在意義擺在我們面前。自己本人的意識,衝動的強烈,也都告訴我們在這一行為中表現出來的是最堅決的生命意志之肯定,純粹而不帶其他副作用(如不帶否定別的個體);於是作為這行為的後果而出現於時間和因果系列中的,亦即出現於自然中的,就是一個新的生命。這被生的來到生之者的面前,在現象上和後者有別,但在本體上或理念上是等同的。因此生物的族系藉以各自聯成一整體的,作為這樣的整體而永遠綿延下去的,就是這一行為。就生之者來說,生殖只是他堅決肯定生命意志的表現或表徵;就被生者說,生殖並不是在他身上顯現的那意志的什麼根據,因為意志自身既不知有什麼根據,也不知有什麼結論;而是生殖和一切原因一樣,只是這意志在此時此地顯現的偶然原因。作為自在之物,生之者的意志和被生者的意志並沒有什麼不同,因為只有現象而不是自在之物才是服從個體化原理的。隨著超出本人身體的那一肯定,直到一個新體的形成,附屬於生命現象的痛苦和死亡也一同重新被肯定;而由最完善的認識能力帶來的解脫的可能性,在這兒卻被宣布無效了。在這裏,[人們]對於生殖九九藏書行為的害羞有著深遠的根由。——這一見解在基督教教義中是以神話表述出來的,即是說對於亞當的陷於罪(這顯然只是性|欲的滿足)我們一切人都有份;並且由於這次罹罪,我們就活該有痛苦和死亡。宗教教義在這裏已超出了按根據律進行的考察而認識到人的理念;理念的統一性則由於聯結一切的這根生殖的拴帶,而從散為無數個體的分化中恢復過來了。根據這一點,這種教義一面把每一個體看作和亞當,和這肯定生命的代表是等同的;就這方面說,每一個體都是註定要犯罪(原罪),要痛苦,要死亡的。另一方面,對於理念的認識又為這教義指出每一個體和救主,和這否定生命的代表是等同的,就這方面說,每一個體對於救主的自我犧牲也都有份,都是由於救主的功德而得到解脫的,都是從罪惡和死亡,亦即從這世界的束縛得了救的(《給羅馬人的信》5,12—21)。
意志的肯定就是不為任何認識所干擾的,常住的欲求本身,一般瀰漫於人類生活的就是這種欲求。人的身體既已是意志的客體化,如意志在這一級別上,這個體中所顯現的那樣,那麼,意志的,在時間中開展的欲求就等於[是和]這身體[平行]的詮釋文章,是解說全身及其部分的意義,是同一自在之物的另一表出方式,而身體原也就是這自在之物的現象,因此我們也可說身體的肯定以代意志的肯定。一切複雜的意志活動,其基本課題總是滿足需要,而需要是在健康上和身體的生存分不開的,是已表現在身體的生存中而又都是可以還原為個體保存和種族繁衍的。可是各種不同的動機就由此而間接獲得影響意志的力量併產生那些複雜的意志活動。每一個這樣的活動根本只是這裏顯現著的意志的一個樣品,一個標本。至於這樣品是哪一種,以及動機所read.99csw.com有的和賦予這樣品的是什麼形態,那都不是重要的;而只是根本有所欲求,以哪種強烈的程度而有所欲求,才是這裏的問題。意志只能在動機上看得出來,猶如眼睛只在光[線]上表現出視覺能力一樣。動機站在意志面前,根本就好像是有變化神通的[海神]普羅托斯一樣:永遠許以完全的滿足,許以解除意志的煩渴;可是如果目的達到了,它立即又出現於另一形態中,又在這一形態中重新推動意志,並且總是按意志的激烈程度和它對於認識的關係[兩者]來推動,而這兩者又正是由於那些樣品和標本而顯出為「驗知性格」的。
我們在這第四篇的開始,就已詳細考察過生命意志在它的肯定中應如何看它對死亡的關係,也就是這樣看:死亡並不觸犯它,因為死亡本身原已包含在生命中,並且是作為附屬於生命的東西而有的;而死的反面,生,又完全和死保持著平衡,並且儘管個體死亡,還是永遠為生命意志捍衛著,保證著生命。為了表示這個意思,印度人就拿棱迎加在死神僖華身上作為表徵。我們在那同一地方還曾指出一個完全清醒而站在堅決肯定生命這個立場的人是如何毫不畏懼地面對面看著死亡。因此在這裏就不要談它了。最大多數人站在這一立場上是沒有清醒的思辨的,他們[只是]不絕地肯定著生命。作為反映這一肯定的鏡子則有這世界在,它有著無數的個體,在無盡的時間和無窮的空間中,有著無窮的痛苦,在生和死之間,沒有止境。——可是對於這一點,在任何方面都沒有什麼要埋怨的,因為意志是拿自己的本錢來演出這一偉大悲劇和喜劇的,何況意志又是自己的觀眾。這世界所以恰好是這樣一個世界,乃是因為這意志——它的現象即世界——是這樣一個意志,乃是因為意志要這樣、忍受痛苦所以是公平的,其read.99csw.com理由是意志在這現象上還要肯定自己;而這一肯定所以是公道合理的又是由於意志忍受著痛苦,所以是兩頭扯平了。這裏就給我們在整個上看到了永恆公道的一點端倪;我們往後在下面還要在個別情況中更詳細更明確地認識它。不過首先還必須談一談有時間性的或人世間的公道。
我們把性的滿足當作超出個體生命的生命意志之肯定的看法,當作由於性的滿足才終於落到個體生命的掌心裏的看法,亦即等於當作重新寫賣身文契給生命的看法,還有著一個神話式的表述,那就是關於普羅塞賓娜的希臘神話。普羅塞賓娜只要沒有吃陰間的果子,她就還有可能從陰間迴轉來;但是由於她既已享受了一顆石榴,她就完全陷落在陰間了。這神話的意義在歌德無與倫比的筆下可以看得很清楚;尤其突出的是剛在[普羅塞賓娜]吃過石榴之後,忽然有司命女神巴爾貞在看不見的地方合唱起來:
性器官比身體上任何其他外露的器官更是只服從意志而全不服從認識的。意志在這裏,幾乎和它在那些只憑刺|激作用而為植物性的生命,為繁殖而服務的身體部分中——意志在這些部分中只是盲目地起作用的——,和它在無知無識的自然界中,是一樣的不依賴於認識。原來生殖只是過渡到一個新個體的再生作用,等於二次方的再生作用,和死只是二次方的排泄相同。——以這一切為前提,性器官可說是意志的真正焦點,從而是和腦,認識的代表,也就是和世界的另一面,作為表象的世界相反的另一極。性器官是維繫生命,在時間上保證生命無盡的原則,因為它有這樣的屬性,所以希臘人在「法盧斯」中崇拜它,印度人在棱迦中崇拜它,從而這些東西都是意志的肯定的象徵。認識則相反地提供取消欲求的可能性,由於自由獲得解脫的可能性,超脫和消滅這世界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