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拒絕不可能之事。有人曾讓保薩尼亞斯看薩圖恩吞過的石頭。
在佩庫歇看來，問題相當嚴重，因為頭髮決定氣質，氣質決定人的個性。
「別忘了偽造者的利益，以及衛道士和惡意中傷者的利益。」
他們注意到，桌上一瓶卡爾瓦多斯酒四成喝掉了三成。
這兩位先生錯了。損壞並不算嚴重。三星期以內就可以完全修復。高爾居一直把他們陪到廚房，日爾曼女人正好到那裡為他們拖拖拉拉地做晚飯。
他在散步時喜歡自個兒數步子：「一，二，一，二，一，二！」
有人還記下並保留了他的一些話語：
在這幅側面畫像上，公爵還是胸甲騎兵團的上校。他的眼睛顯得更小，張著嘴，平直的頭髮彷彿飄來飄去。
「原諒我，」她強笑著說，「我找你們的廚娘找了一個鐘頭，我為果醬的事需要她幫忙。」
布瓦爾未能讀完博敘哀那聞名遐邇的演講集。
如何協調這兩幅畫？公爵到底是直發還是天生短而拳曲的頭髮？除非他愛俏愛到燙捲髮的程度！
重要的是歷史的哲理！
布瓦爾則認為，不清楚一個人的感情其實就是對此人一無所知。為了弄清這兩點，他們去法威日的城堡訪問他。伯爵不在，這會延誤作品的編撰。他們回家時十分惱火。
他們醞釀這個計劃，併為此計劃爭論不休，最後終於決定去康城市立圖書館待半個月，作些研究。
「好吧！那麼女人呢？」木工說著把眼睛斜了斜。
這時，他們瞥見院子里有好大一頂布制的女帽，帽上的穗子動來動去。原來是旁邊的農莊女主人卡斯提雍太太。她在喊：
他們想：「這太悲哀了。」
「那再好不過！但是寫什麼？」
「援引民眾的證詞作證，那是有害的證據；援引了也不可能奏效。
「我留下來照顧你們。」寡婦說。
然而不清楚事件發生的日期，所以各種事件攪成一團亂麻。
在朗布葉，衛隊官兵互相道別。
他被老太太的放肆激怒了，失望又給他的憤怒火上加油，他立即趕走老廚娘：她得走人！布瓦爾當然不反對這個決定，於是，兩人退了出去，留下日爾曼女人抽抽噎噎抱怨自己不走運，波爾丹太太則竭力安慰她。
在巴榮訥時期的議事日程上：「士兵們，我來了！」
「您不如說是我喝的！」
對尼姆的新教徒說：「我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的祖先中最顯赫的一位曾是新教徒。」
他們便決定托迪姆舍爾弄清諸如此類的問題。
「莫城之鷹簡直是鬧劇演員！他竟忘了中國、印度和美洲！可他倒有心告訴我們說狄奧多西是『天下的慰藉』，說亞伯拉罕『平等對待諸王』，說希臘人的哲學起源於希伯來人。他對希伯來人的關心讓我不快。」
在南方的作戰行動。他戰敗了，但他應允歸還國王——即他的伯父——疾馳帶走的王冠上的鑽石，因而獲釋。
「我！從沒有！」
他們在柴房裡找到了廚娘，她正在一張椅子上熟睡。搖了她一陣，她這才睜開眼睛：
「紀念章有時也騙人。在查理九世治下，造幣用的是亨利二世時期的造幣模子。
西班牙戰爭。——這位亨利四世的子孫一跨過比利牛斯山，勝利之神便到處尾隨其後。他奪取特羅卡德羅，到達赫拉克勒斯擎天柱，消滅了叛黨，擁抱了斐迪南，然後回國。read.99csw.com
對其德操的描繪。吹噓他的勇氣毫無意義，因為他的勇氣攙雜了濃厚的政治色彩。他曾給每一個士兵六十法郎讓他們拋棄皇帝；在西班牙，他曾竭力用錢腐蝕立憲黨人。
「你們難道沒瞧見她醉了！」
「歷史每天都在變。有人正在對羅馬諸王和畢達哥拉斯的多次旅行提出異議。也有人攻擊貝利薩里烏斯、威廉·退爾、直至熙德，由於最近的發現，熙德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強盜。但願大家別再發現什麼；研究院也該建立某種法規，規定必須相信的是些什麼！」他在「又及」里還寄來了從多努的講義里抄來的批評規則：
高爾居用一隻腳跟轉了一圈。
不過，他並不缺乏威嚴和決斷。在昂熱，他撤消了國民自衛軍的步兵，因為這支隊伍嫉妒炮兵，而且通過耍手段成為他這位王子殿下的衛隊，以致他陷入步兵的包圍，時時受他們挾制。不過他也譴責炮兵，因為他們是這場混亂的根源，而且原諒了步兵的過錯。真可謂所羅門式的裁判，他的虔誠以他參加層出不窮的祈禱活動而著稱於世；他的寬厚使他爭取並獲准赦免德貝爾將軍，而這位將軍曾拿起武器反對過他。
「建築可能撒謊，例子：古羅馬城集會廣場拱門，在那裡提圖斯被稱為耶路撒冷的首位得勝者，而在他之前龐培已征服了耶路撒冷。
布瓦爾反駁：
佩庫歇贊同這個意見，他想讓布瓦爾讀讀維柯的著作。
「您是這屋裡惟一的男人。」
國王委託他指揮所有的軍隊。
再說，他們也不想為立櫃跟此人打交道了：好長時間以來，他一拖再拖，老用空話哄騙他們。他們再也不需要他，也不需要他的工作。
另有一些硬稱自己只平鋪直敘歷史的史學家，他們的身價也未必更高；因為誰都不能把一切說盡，必須有所選擇。然而，在選擇文獻資料時，作者必然受到某種思想主宰，而思想又隨作者本身的情況有所變化，所以歷史永遠不可能一成不變。
書籍可能給他們提供有關的資料，德·法威日先生本人或他那些老貴胄朋友無疑也掌握著不少資料。
「我們連自己家裡發生的事都不清楚，」布瓦爾說，「而我們卻想發現德·昂古萊姆公爵的頭髮九*九*藏*書和愛情如何如何！」
「我不知道。」
「那又何妨！處於次要地位的人物有時倒有巨大的影響力，這個人也許是事情的關鍵呢。」
一七九七年，完婚。
「還有多少更重大更難以解決的問題呀！」
他身上的藍色呢制服完全被肩章、等級極高的榮譽勳章、榮譽勛位勳章的紅色大綬帶遮住了。高高的打襇領圈圍住了他長長的脖子。他那梨形的臉周圍被他的髮捲和不算濃的拳曲頰髯框住，厚沉沉的眼皮，肥大的鼻子和厚嘴唇使他的臉部顯出一種說明不了什麼的的仁慈表情。
「你想否認上帝的意旨？」
過了五分鐘她才從那上邊下來，兩顴通紅，情緒激動不安。布瓦爾和佩庫歇責備她行動遲緩；她解開他們的護腿套，默默無語。
在大勢已去時對聖西爾學院的學生說：「很好，我的朋友們！是好消息！有進展！好極了！」
按照此規則寫史的歷史學家很少，而所有的史學家都有捍衛某項特殊事業的動機，如捍衛某個宗教、某個民族、某個黨派、某個制度，或為控制國王，規勸人民，樹立道德典範。
「怎能接受神話傳說比歷史真實性更真實的說法呢？」布瓦爾提出異議。
他搬開許多小說、戲劇，還有一本孟德斯鳩的書和賀拉斯的幾本翻譯版，這才找到他需要的書：波佛爾的羅馬歷史。
他們由此得出結論，表面現象遠遠不夠，還必須用心理分析加以補充。缺乏想象的歷史是不夠完善的。
一個接一個的歷史人物使他倆產生了深入了解那些人的願望，甚至想管管他們的閑事。他們希望瀏覽一些人的原著，如圖爾的格雷古瓦、蒙斯特勒萊、高明納，所有姓名古怪或姓名聽起來悅耳的作者。
日爾曼女人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宣稱她胃裡不消化。
「我不了解他的意旨！」布瓦爾說。
「的確，寫什麼？」
在一八一四年，他在最小的一個村莊經常說：「再也不要戰爭，不要徵兵，不要集權。」
興奮逐漸減弱。因為一八二七年在瑟堡通過贊助而組織的舞會並不成功。
一八三〇年七月，馬爾蒙元帥將國內發生的大事告訴他。他狂怒已極，竟用元帥的長劍刺傷了自己的手。
私生活的細節，王子的容貌：
「沒人不把我放在眼裡！」佩庫歇嚷道。
有人還對迦勒底人的古代文化，對荷馬的時代，對瑣羅亞斯德其人和亞述兩帝國的存在持異議。坎特·庫爾斯編了些神話故事。普魯塔克揭露了希羅多德許多不實之處。倘若弗辛傑托里克斯曾撰寫愷撒的評論，我們對愷撒也許會持別種看法。ｈttｐs://ｒeａｄ.９9csw•com
「你願意我們嘗試寫一本歷史書嗎？」
「母牛是誰家的？」佩庫歇問。
他的作風同他的言辭一致。他的聲明尤其突出。
布瓦爾早已坐下。佩庫歇在博物館里前後左右走來走去，無意間瞧見了那隻奶油缽，他突然停步：
「顯然是您喝的！」佩庫歇對高爾居說。
他從聖克魯飛馳到塞夫勒橋。軍隊的冷淡。他卻並未因此而動搖。王族離開特里亞儂宮。他坐在橡樹下，展開一張地圖，思考片刻，重新上馬，經過聖西爾學院，命人給學生們帶去寄予希望的話。
日爾曼女人抓住了他那一瞥：
好一個高超的「一切都令人相信」！
阿勒維把數字轉為形象，一座塔表示一，一隻鳥表示二，一頭駱駝表示三，以此類推。巴里斯以猜字謎的方式刺|激想象力：一把有螺絲(vis維)釘(Clous克洛)的安樂椅代表克洛維；因油炸食品發出「希希」聲，牙鱈魚放進油鍋里就使人想起希爾佩里克。馮奈格勒將宇宙分成許多房屋，每幢房屋包括許多房間，每個房間有四面由九個壁板組成的隔牆，每個壁板都有一個標記。那麼，第一個朝代的首位國王就佔據了第一個房間的第一塊壁板。根據巴里斯體系，一座山(mont蒙)上的燈塔(phare法勒)可以叫作法拉蒙。再按阿勒維的建議將代表二的鳥和意味零的木環放在表示四的鏡子上，就得出了四二零這個數字，正是這位君王登基的年代。
再說，那些日期也並不一定名副其實。他們從一本中學教材里得知，耶穌的生辰應當比通常認為的提前五年；希臘人有三種方式計算曆次奧林匹克競技會之間的時間；而拉丁人有八種方式計算新的一年；除了黃道十二宮、紀元和曆法之差別產生的訛謬，還有同樣多的原因造成謬誤。
在到處都出現背叛時，還有一個聲明：「以不愧為法國士兵稱號的氣勢繼續支撐你們已經開始的戰鬥吧。法蘭西正等待著你們這種氣勢！」
他們做完一些摘錄之後，寫出了提綱：
古代歷史因缺乏文獻資料而使人感到模糊不清，而現代歷史的資料卻十分豐富；布瓦爾和佩庫歇便轉而重操法國史，從西斯蒙第的著作開始。
他們從對日期漫不經心發展成輕蔑史實。
布瓦爾睜大了眼睛。
一個個凱旋門，姑娘獻上的鮮花，各省省會的晚宴，各天主教教堂的感恩讚美詩。巴黎人快樂得如醉如痴。城市為他設宴。劇院里唱著諷喻英雄的歌。
「我是說人家根本不把你們放在眼裡！」
圖書管理員借給他們一些通史、小冊子，還有一本四成有三成介紹德·昂古萊姆公爵殿下的彩色石印本。
兩人大吵起來。男的臉色發白，滿嘴挖苦嘲弄；女的滿臉通紅，用手扯著棉布軟帽下的一綹綹灰白頭髮。波爾丹太太替日爾曼女人說話，梅麗站在高爾居一邊。
「什麼騙人把戲？」
他上船，從開始渡海到渡海結read.99csw.com束一直病魔纏身。他軍人生涯的終結。
「沒錯，就是您！」
教授承認他自己也正被有關的歷史問題難住了。
只聽他們的小保姆從穀倉里高聲回答：
在波爾加爾城堡，王子幼年時曾有興緻同他的兄弟挖了一個水池，時至今日還能看到這個水池。有一次，他去參觀獵人的營地，向獵人要了一杯酒，而且為國王的健康乾杯。
家門大開著，廚房裡寥無一人。他們上樓梯；來到布瓦爾房裡時他們看見什麼啦？波爾丹太太站在房中間東張西望！
晚上，他們平靜下來之後，又把日間發生的事議論一番。他們尋思，究竟是誰喝了卡爾瓦多斯酒？那件傢具是怎麼毀壞的？卡斯提雍太太來叫高爾居究竟想要什麼？高爾居是否糟蹋了梅麗？
作為阿圖瓦伯爵，他的第一個聲明這樣開始：「法國人，你們國王的兄弟到了！」
一八一四年，英國人奪取波爾多。他追隨其後，在居民面前亮相。對公爵本人的描寫。
「等等，」佩庫歇一邊說，一邊翻他們書架的下層，那裡堆滿了他們來到之前住在這裏的老法學家留下的書，那是一位有怪癖的人，一位自命不凡的才子。
「百日」之後，他同家人一道回去，生活平靜。又過了多年。
佩庫歇加一句：
立櫃的木片胡亂撒在麵包房的地上；柜上的雕刻已經被損壞，櫃門也斷了。
作為王子的聲明：「我來了。我是你們歷代國王的子孫！你們是法國人！」
看見這番情景，面對這新的受騙上當，布瓦爾強忍住眼淚，佩庫歇打了一個寒噤。高爾居幾乎立即露面，他陳述事實：他剛把立櫃抬出去塗清漆，哪知一頭亂跑的母牛闖進來把柜子撞翻在地。
幸虧他們手頭有迪姆舍爾的記憶術，那是一本十二開硬殼封面的書，書上有這樣的題詞：「寓教於樂」。
他對波爾多人的一個使團說：「我沒有去成波爾多，但使我欣慰的是，我能身處你們當中！」
「我們寫昂古萊姆公爵的生平，怎麼樣？」
記憶術融合了阿勒維，巴里斯和馮奈格勒三家的方法。
還應提高橋樑的重要性。起初，他毫無意義地暴露在伊恩橋上；後來搶奪過聖靈橋和羅里奧爾橋；里昂有兩座給他招致重大損失的橋；他的運氣則在塞夫勒橋徹底結束。
「咱們還是弄幾本歷史小說來讀吧！」
「又怎麼啦？您老拿問題妨礙我！」
最後的聲明，在朗布葉：「國王正同巴黎建立的政府協商，一切都令人相信，磋商即將達成協議。」
一八一五年，波拿巴對他發動突然襲擊。他立即召來西班牙國王，於是，土倫在沒有馬塞納的情況下出賣給英國人。
他在布洛涅森林遇見一支前線撤回的分隊，竟找不出一句話鼓勵他們。
「那要不是讓人噁心的醜事兒才怪呢！你們倆成天呆在小樹叢里幹什麼，還不算夜裡！你這個巴黎佬，吃有錢人老婆的色狼！你來我們主人家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你的騙人把戲！」
引不起好奇心的出生和童年。其太傅之一是蓋內神甫——伏爾泰的敵人。在都靈曾被迫熔化一尊大炮，並曾研究查理八世的歷次戰役。因此，儘管年少，仍被任命為未成年貴族財產享有者軍團上校。
顯然，他們不在時，波爾丹太太曾問過她一些問題。
「高爾居！高爾居！」
「有一件事讓我放心不下，」布瓦爾說，「那就是沒有人提過有關他情感的事。」他們便在書頁周圍的邊白上標出：「探尋王子的愛情！」
在查理十世退位時說：「他們既然不要我，我願他們好自為之！」
佩庫歇竭力說明神話的含義，自己卻在《新科學》里暈頭轉向了。
「他不在！」
「但他是個笨蛋！」布瓦爾反駁說。
「嘿！是您把門大打開，像剛才一樣！是您的錯！」
「毀了立櫃的人興許也是我！」
作為法國海軍大元帥，他視察了即將開赴阿爾及爾的艦隊。
在他們要離開圖書館
https://read.99csw.com的當兒，管理員回心轉意，讓他們看了昂古萊姆公爵的另一幅肖像畫。不過，總可以確定一個主題，再追根溯源，從而作出很好的分析，然後在敘述時作些精簡和濃縮，這種敘述就會成為對事物的概括，可以反映全部真實情況。佩庫歇認為這樣一件事似乎可行。
他具有極大的克制力，所以同意了他父親和埃特魯利的王后共同給他安排的婚姻；在發出敕令之後他同意組建新內閣；還曾同意讓位，以利於尚博爾公爵，總之，他同意大家寄希望於他的一切。
蒂特·李維把羅馬的建立歸功於羅慕洛。薩盧斯特則將此殊榮歸之於埃涅阿斯的特洛亞人。按費邊·皮克托的觀點，科里奧拉努斯死於流放當中；若相信德尼的說法，他死於阿提烏斯·圖盧斯的計謀。塞內加斷言，賀拉修斯·柯克萊斯是凱旋而歸；狄翁卻說他腿部受了傷。拉摩特·勒瓦葉對別的民族也散布了同樣的懷疑。
他們隨即走過去看那隻大立櫃。
「好一大堆廢話！」布瓦爾從第一章便嚷開了。
老太太氣炸了：
為了看得更明白，他們把自己的房屋，自己的住宅當作記憶術的基礎，給每一個部分安上一個清晰的事件；對他們來說，院子、花園、住宅周圍乃至全鎮，除了方便記憶便再沒有別的意義。郊野的界石界定了某幾個時代，蘋果樹乃是系譜樹，每個荊棘叢都意味著一個戰役；全世界都變成了象徵。他們在牆上探尋為數眾多的逝去的事物，最終倒是看到了，但再也記不住那些東西代表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