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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江湖 時間里的萵苣

味道江湖

時間里的萵苣

在北國,我也吃萵苣。萵苣木蘭綱,菊科,萵苣屬。因了菊科的身份,它的清苦味道,乃菊的清苦。我喜歡這樣的清苦,它在我的生命中卻屬於南方記憶。
買了農家萵苣,選葉子油亮或有紫脈的那一種,灰白葉子那一種萵苣,似乎苦一點,且是乾澀苦。油亮葉子的萵苣,有些清苦,潤的苦,且清苦裏面有淡淡的甘。萵苣分葉子和筍兩樣清炒。萵苣葉子,開水焯一下,燒熱油,放鍋里速炒,擱點辣的豆瓣醬或蒜蓉。也可以燒熱油以後,炸紅辣椒,炸出紅辣椒的干香,將萵苣葉放下去,嚓的一聲,擱點鹽,以筷子代鍋鏟迅速攪拌。這麼炒出的萵苣葉,實在比我在城裡吃的油麥菜有味道。
淡淡的read.99csw•com清苦味兒的萵苣,它進入我冬天的記憶,現在其他季節也能見到它,然只有到了冬天,我才願意吃萵苣,它好像生就了有一種冬天的瀟瑟與惆悵,並且在乾枯和冷的天氣里,傳達縷縷人生莫測而揮灑不去的清苦。
小鎮周邊有許多小河,一條從深山董家口經殷祖流淌下來的小河,我叫它銅山口河。早年的水清澈透明,夜晚映著月光,銀波鱗鱗,浮托周近村莊的狗吠聲,流一河清涼。在有太陽的日子,小鎮陽光有點偏紅,如紫銅色,照人身上曖融融,然而四野的草枯黃,山上樹木和竹子,葉呈暗綠色,打不起精神的樣子。比較冷清的冬天,萵苣綠油油地長在菜地,房https://read.99csw.com前鄰家的菜園裡,萵苣最為嫩綠,邊上生有大蒜和紫菜苔。初到小鎮,我也曾打算種一塊菜園,約鄰居鄭傑去挖菜園,鄭傑對我說,挖什麼菜園,他們種了我們去收么。我一想,是啊,種菜還要澆水,麻煩。後來沒有去收過,同事的菜,下得了手么?不像在地質隊的時候,要吃菜就到菜地里去自行採摘。
我的清苦清苦的萵苣炒好了,或有肉片,或有豬肝,佐有青蒜,或佐了干紅辣椒的萵苣筍,它有玉的色澤與質感,白肉片雜陳其間,就是尋常山中生活的味道。有時候,再炸一小碟花生米,斟上二兩白酒,聽著窗外麻雀吱吱喳喳零亂叫聲,悠悠然地慢慢品飲。在南https://read•99csw•com方的冬天,萵苣也代表了一種心情。
小鎮上的人生,散發著清苦味兒。時間十分漫長,人皆懶洋洋,只有礦山上開山炮炸響的聲音有一種激烈,地震山搖,鳥雀群飛,過後又復歸寧靜,悠遠。冬季來臨,街上有萵苣賣了,賣萵苣的人,分兩類,一為職業菜販,他們從城市採購到批量的菜到小鎮出售,他們的菜整潔光亮,誘人得很,而且總也賣不完的樣子,砍價一分錢一分錢地往下讓步。另一為農家出售多餘的菜,他們的菜裝在自家的菜籃子,菜洗得很乾凈,卻比較零亂,一籃子零散的萵苣、大蒜裏面,間或有一兩個白蘿蔔,一撮香芹,他們毫無商業主張的樣子,隨意地將一些菜拿出來出售九_九_藏_書,然後從小鎮採購一些日用品回家。我喜歡買後者的菜,他們的菜都是農家肥種的,有菜味道。
南方山中小鎮,萵苣綠在灰濛濛的冬天。南方,或者說在幕阜山中麓,冬天的時間,天色灰濛濛,製造一種季節性鬱悶。早晨,有乳白色霧飄飄裊裊,柳樹、楊樹、苦楝樹、法國梧桐和泡桐樹,都落盡了葉子,樟樹、冬青樹和桂花樹綠著。苦楝樹和泡桐樹的禿枝上,經常有麻雀或八哥棲落上面,驀然看去,以為懸在樹上的果實,或殘餘葉子。
至少在幕阜山中麓這一帶,萵苣的莖部都稱萵苣筍,它確實呈筍狀。油亮葉子的萵苣筍,粗而短,葉子密集曲卷,葉面皺,不甚規則,皮厚。削出的筍心,像綠的玉,嫩且有玉質的九*九*藏*書透明感。炒萵苣筍,切了片清炒就好,少放些油鹽,那淡淡的清苦味道,筷子夾起的柔軟嚼在口中卻清脆,那味道便若南方山中小鎮的人生。有時候,我也將萵苣筍切成絲,切絲炒的萵苣筍,有點精緻味道。或者也加上肉片和豬肝。在小鎮上,買那種百十斤重的黑毛豬肉,即本地豬,農家所養,這樣的豬肉才香。豬肉切很薄,切好裝碟子,略略灑點水,抓一撮澱粉拌勻,燒熱了油,將肉片輕爆一下,一熟就起鍋裝盤,備用。那肉色由內至外淺紅漸白。再炒萵苣,萵苣快熟時放一些青蒜,青蒜要紫皮蒜,斜切成蒜段,蒜快熟時投下些肉片,合炒。可以放點水去,水中最好拌些澱粉,不要太濃,這樣水在鍋里成汁,萵苣和肉味道會濃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