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Ⅰ 誰都笑不出來 2

Ⅰ 誰都笑不出來

2

信投進郵筒之後,我就立即忘記了扎圖萊茨基先生。但是,扎圖萊茨基先生並沒有忘記我。
那天晚上,我為我的成功而暢飲,我根本沒有想到,這竟是我末日的序幕。
但是,我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反對:為什麼偏偏是我,恰恰是我,要成為扎圖萊茨基先生的劊子手?再說,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造型藝術思維》曾自認為很有道理地拒絕過我的文章呢;此外,對我來說,扎圖萊茨基先生的這個姓read.99csw.com,還跟克拉拉,跟那瓶斯利沃維什酒,跟一個美妙的夜晚密切相連呢。無論如何,我不會否定它,那樣做不人道,我只需伸出一隻手,掰著手指頭數,就能數出有誰把我當作「獨一無二的權威」,甚至只要伸出一根手指頭就夠了。為什麼要把這個惟一的崇拜者變成我的敵人呢?
電話說到最後,我使用了一些巧妙而又含糊的措辭,讓我們兩人誰都以為其中的意九-九-藏-書思很明白,卡勞塞克認為是一種承諾,而我認為是一種脫身之計。我掛了電話,拿定主意,堅決不寫那篇關於扎圖萊茨基先生論文的閱讀報告。
由於我什麼都沒有預料到,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我心情舒暢。克拉拉還在幸福的熟睡之中,我就拿起扎圖萊茨基先生隨信附來的文章,帶著一種好玩的漠不關心的心境,坐在床上,讀了起來。
毋庸置疑,這是一大堆蠢話。確實,就在當read•99csw.com天,《造型藝術思維》雜誌的主編卡勞塞克博士(不過,他是最讓人討厭的人物之一)在給我的電話里,就這樣給它定了性。他把電話打到我的學校,對我說:「你收到了扎圖萊茨基先生的論文沒有?這樣,請你幫我一個忙,給我寫一篇閱讀報告吧,五位專家已經否定了他的文章,但他還是一味固執,他以為,你是獨一無二的權威。請寫上幾行字吧,就說它怎麼怎麼站不住腳,你有資格說這話,你read•99csw.com知道該怎麼把話說得尖酸一點,這樣,他就會讓我們清靜了。」
這篇題為《米科拉什·阿萊什,捷克繪畫的一位大師》的文章,根本不值得一讀,我為它花費半個小時都是冤枉了。通篇堆積了陳詞濫調,沒有一絲兒合邏輯的展開,沒有一絲兒獨特的思想。
於是,我從抽屜中拿出信紙,給扎圖萊茨基先生寫了一封信,我在信中小心地避免對他的研究作出任何形式的評判,我對他解釋說,我關於十九世紀繪畫的想法九-九-藏-書,通常被認為是離經叛道的,尤其是在《造型藝術思維》的編輯眼中,因此,我的介入不僅不會有用,反而可能壞事;同時,我回敬了扎圖萊茨基先生一大堆友好的客套話,我相信他不會看不出字裡行間對他的一種感激之情。
我們被蒙住眼睛穿越現在。至多,我們只能預感和猜測我們實際上正經歷著的一切。只是在事後,當蒙眼的布條解開后,當我們審視過去時,我們才會明白,我們曾經經歷的到底是什麼,我們才能明白它們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