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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誰都笑不出來 5

Ⅰ 誰都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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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她看到的,不是一張兇殘的老奸巨猾的臉,而是一個小個子男人,他問了一聲好:「請問助教先生在家嗎?」「不在,他出去了!」「真遺憾。」小個子男人說,彬彬有禮地道歉,「助教先生應該為我的一篇文章寫一份閱讀報告的。他答應過我了,現在,這件事情十分緊迫。如果您同意的話,我想至少給他留一張字條。」
在我這故事發生的年月里,克拉拉開始覺得,每天要從切拉科維采村趕來布拉格上班,實在是一件難事,就決定夜裡住在我這裏,一開始她還有些靦腆,只是在例外情況下才留下過夜,後來,九九藏書她留下了一條裙子,再後來,又留下好幾條裙子,一段時間之後,我的兩件西服就擠到了大衣櫃的角落裡,而我的小閣樓變成了婦女服裝的專櫃。
克拉拉給了小個子男人一張紙和一支筆。當天晚上,我就從那張字條上讀到,他那篇關於米科拉什·阿萊什的論文的命運就掌握在我的手中,扎圖萊茨基先生正恭候著我撰寫早已允諾的報告。他還補充了一句,說他還會到學校找我。
那一天,她獨自在家。白天天氣晴朗,艷陽高照,小閣樓中悶熱異常,幾乎能叫人窒息。於是,她赤|裸裸地躺在長沙發上,九*九*藏*書獃獃地望著屋頂。
沒錯,我的固定地址是在利托米什爾市。我在那裡有我母親,還有我父親的遺物;我一有可能,就會離開布拉格,回到家裡工作和學習,回到媽媽的小小居所。所以,我一直把我母親的地址留作我的永久性地址。但是,在布拉格,我一直無法如我期望的那樣,找到一個合適的單身公寓,過一種正常的生活,於是,我在環城馬路附近的一個街區,從二房東的手裡,租了一間完全獨立的小小的閣樓房,我儘可能悄悄地隱居其中,以免無謂地遇上那些不受歡迎的拜訪者,省得他們老是看我三天兩read.99csw.com頭調換女朋友。
我確實很喜歡克拉拉;她很美麗;我們一起出門時,見別人頻頻地回頭看我們,我心中就別提有多美了;她比我小十三歲,這一情況只會在學生的眼中增添我的魅力;總之,我有一千個理由看重她。然而,我又不願意別人知道,她就住在我那裡。我懷疑,可能已經有人因此而責怪我那位善良的房東,這個上了年紀的人為人謹慎,從不管我的閑事;我擔心他有朝一日來找我,懷著沉痛的心情,無可奈何地請我把我的女朋友打發出門,以保全他的良好聲譽。因此,我嚴肅地告誡克拉拉,無論誰來敲門,九_九_藏_書都不許開。
當然,我不敢誇口,我在公寓樓里的聲譽就一定好到什麼程度。而且,每當我去利托米什爾市小住時,我差不多總是把房間借給我的夥伴們,他們在閣樓中一玩起來就大吵大鬧的,弄得全樓的人夜裡都睡不好覺。所有這些激起一部分居民的憤怒,他們向我發起了一場無聲的戰爭,其戰鬥形式具體表現為:時不時的,街道委員會便會有專門的意見傳達給我,甚至還會有控告信遞到房管處。
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既然我的小閣樓門上沒有門鈴,來訪者就得直接敲門。這樣,克拉拉絲毫不為這一陣騷亂所動,根本就不打算九_九_藏_書中斷自己面對屋頂的沉思。但是,敲門聲一直響個不停;而且,它體現出一種冷靜而又無法理解的固執:克拉拉終於變得神經質起來;她開始想象站在門前的一位先生,想象他慢慢地、優雅地翻開上衣的裡子,隨後突然就開口問她,為什麼她不馬上開門,她到底想掩藏什麼,她是不是登記了住在這裏。她屈從了一種犯罪感,不再凝視屋頂,目光巡視了房間一周,想找到她放衣服的地方。但是,門敲得那麼緊,她在慌亂中竟找不到自己脫下的衣服了,只看到門口掛著的我的那件雨衣。她匆匆套上雨衣,打開了門。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咚咚地敲響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