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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誰都笑不出來 7

Ⅰ 誰都笑不出來

7

「她比她丈夫高兩個頭,一個精力很旺盛的女人。嚴厲無比,雜七雜八的事她全都打聽。」接著,他對克拉拉說:「尤其打聽您的事。她想知道您是誰,您叫什麼名字。」
「誰?」
星期天到了,而在星期天之後,則是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什麼事都沒有。「你瞧。」我對克拉拉說。
那個學生出去了,一刻鐘之後才返回。他告訴我說,任務已經完成,道路已經疏通,那個女人已經打發掉了。
我明白,事態變得嚴峻起來;這一回,我的歷險之馬已經漂亮地備好了鞍。
急能生智,身陷一條死胡同,反倒激起了我最漂亮的靈感。我對我最得意的學生說:「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快到我的辦公室去,穿上我的雨衣,然後走出學校!一個女人會上來認定您就是我,但是,您的任務很簡單,無論如何,要一口咬定您不是我。」
「他太太長什麼樣?」
read.99csw.com昨天有兩個人來找您。」他說。
「好極了。」我說著,又從衣兜里掏出一張十克朗的鈔票,「以後您就這樣說!」
扎圖萊茨基先生的影子籠罩在了我們那伊甸園一般的小閣樓上。
「我的老天,您都對她說了些什麼?」克拉拉驚叫起來。
是啊,我確確實實堅信,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們的生活情況。我活得就像那些怪人一樣,他們以為,靠著幾堵高牆,就躲避別人冒失的目光,他們卻根本沒料想到一個微小的細節:那些高牆只不過是用玻璃做的,透明若無。
我早已收買了看門人,讓他不要泄露克拉拉住在我這裏的消息,我也迫使克拉拉行為要謹慎再謹慎,舉止要詭秘再詭秘,儘管如此,整個樓里的人還是都知道了她住在這裏。某一天,她在跟三樓某個女房客的閑聊中,竟說漏了嘴,只這一次足矣,全樓的人都知道九*九*藏*書她在哪裡上班。
可是,星期五又有事了,晚上,下班回家后,克拉拉在那裡顫抖個不停。
「什麼都別擔心,」我接著對克拉拉說,「星期天你哪裡都別去,沒有人會動你一根手指頭。」
「您知道,我不在學校,讓她去查課程表好了。」但是,瑪麗女士搖搖頭,說:「我說了您不在,但是她朝您的辦公室瞥了一眼,她看到您的雨衣掛在衣架上。於是,她一直在走廊里等著您。」
我記不太清楚了,是那一天,還是幾天之後,我們在信箱中發現一個沒有寫地址的信封。信封里有一張紙,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寫著幾行很大的字:「女士!星期天請來我家,我們談一談我丈夫遭受的誣陷問題!我全天都在家。假如您不來的話,我將不得不採取行動。安娜·扎圖萊茨基,布拉格第三區,達利摩洛瓦街十四號。」
這一回合,我贏了。
「一個小矮個兒read•99csw.com和他的太太。」
那一天,一個彬彬有禮的先生突然推開車間的門,那位先生平時負責在縫紉廠的漂亮客廳接待一些女顧客,今天卻來到了克拉拉工作的車間。當時,克拉拉正和其他十好幾個女工埋頭踩著縫紉機。只聽得那位先生高聲嚷道:「你們中可有哪一位住在城堡街五號?」
早上,我們走出公寓樓時,看門人把我們叫住了。看門人不是我們的敵人。前些日子,我已經聰明地塞給了他五十克朗,從此,我就生活得很自在,我愉快地堅信,他對我的事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樓里的敵人找我麻煩時,他也不會火上澆油。
其實,我們早就被發現了,但我們自己卻沒有料到。只有一件事還不為我們的迫害者所知:克拉拉的名字。全靠了這個惟一的小秘密,我們才得以躲過扎圖萊茨基先生的跟蹤,然而,他展開的那一番有條不紊的、孜孜不倦的鬥read•99csw.com爭,就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可是,她是怎麼發現你的工作地點的呢?這裏,在這樓里,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情況呀!」我說著,提高了嗓門。
克拉拉害怕了,開始責怪起我。我反手一揮,就掃乾淨了她的擔心,我宣稱,人生的意義恰恰在於遊戲人生,假如人生過於懶惰地對待這一切,就必須再輕輕地給它一個小小的推動力。人應該不斷地騎上新的種種歷險的馬背,無畏地馳騁在奇遇的疆場,不然的話,它就會像一個疲憊的步兵,在滾滾的塵埃中拖著沉重的腳步。當克拉拉回答我說,她不想騎上任何歷險的馬背,我便向她擔保,她將永遠不會撞上扎圖萊茨基先生,也不會遇到他的妻子,我自己選擇的冒險馳騁,不用依靠任何人的幫助就可以駕馭。
「可是,星期四有事了。我像往常那樣,在偷偷換了時間的那節課上,向大學生們講解著野獸派,說那些青年的野獸https://read.99csw.com派畫家如何懷著滿腔的熱情,真誠無私地親密協作,把色彩從印象派的描繪中解放出來。正當我講得起勁時,瑪麗女士打開教室門,進來悄悄地對我說扎圖萊茨基的妻子來找您了!」
「您想,我又能對她說什麼呢?難道我還知道誰來過助教先生的家嗎?我對她說,他每天回來都換一個女的。」
克拉拉立即意識到,這是衝著她來的,因為,城堡街五號,正是我的住址。不過,我平時特別提醒她的小心謹慎起了作用,她並沒有答腔,因為她知道,她是偷偷地住在我那裡的,這事不能告訴任何人。「瞧瞧,我正是這樣對她解釋的。」彬彬有禮的先生見女工們誰都沒吱聲,就嘟囔一聲,出去了。後來,克拉拉得知,原來,他是接到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一個惡狠狠的嗓音在電話中逼著他檢查所有女工的地址,並且花費了整整一刻鐘,竭力地說服他相信,在這些女工中,有一人應該是住在城堡街五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