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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 讓先死者讓位於后死者 5

Ⅴ 讓先死者讓位於后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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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這一番坦陳讓他傷心,他又想到命運的惡毒;如果六年前在他來這座城市定居時見到她,任何事情還都是可能的:她的歲月之痕尚沒到這般程度,她與十五年前他愛的那個女人的差別尚沒到這般程度;他還有能力克服差別並把這兩個形象(現在的和過去的)視為同一個形象。但是現在,這兩個形象https://read•99csw.com,它們已經無可挽回地分離了。
她喝完咖啡,她談著,而他在竭力精確地確定這種形變的程度,因為這個形變,她將第二次從他這裏逃脫:臉上有了皺紋(多層的粉竭力去抹平也是徒勞);脖子枯萎了(她竭力用高領掩飾也是徒勞read•99csw.com);面頰下垂了;頭髮(啊,這幾乎是美麗的!)開始花白。然而,最引起他注意的是這雙手(遺憾啊,無論是粉還是膏都不能美化它們),凸現的青筋使得它們幾乎成了男人的手。
當他想到這道柵欄是年歲的柵欄時,他感到對她的一種巨大憐憫,而這憐憫https://read•99csw.com更使她貼近他(這位往昔的花顏女子,讓他失語的女子),他不禁渴望像異性朋友之間那樣,同她在傷感的聽天由命的憂鬱氣氛中作一番長談。於是,他滔滔不絕地說起來,結束時,他流露出一些日子以來一直揮之不去的那些悲觀念頭。當然,他隻字未提新出現的謝頂(就如同她隻字未提消失的墳墓一樣)https://read•99csw.com;謝頂的念頭質變為哲學味道的話語,什麼過得太快以致人不可能跟上的時間啦,由不可避免的解體標誌的生命啦,以及其他類似的話,他等著女客以同情的意見作出回應,但是白等了。
遺憾與憤怒交集的他想借酒忘記這次太遲的會面;他問她是否想來一杯科涅克白蘭地(他有一瓶已經打開的,放在隔板後面的壁櫥里);她回九-九-藏-書答說不想,而他記起十五年前她幾乎不飲酒,可能害怕酒剝去她那種得體穩重的做派。看見她為拒絕白蘭地而做的優雅手勢時,他意識到曾經令他陶醉的這種得體的魅力、這種誘惑、這種優雅,儘管隱藏在年歲的面具之後卻依然如故,儘管隔了一道柵欄,卻依然那樣撩人。
「我不喜歡您整個這番話,」她幾乎激昂地說,「您所說的一切膚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