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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個
帶著我的祝福給我滾
黃集偉
2018(第30周)2018-7-23~2018-7-29本周單字慌,心慌意亂,慌。上周至本周,疫苗危機刷屏,社交媒體,全民皆慌:未婚未育者慌了未來,已婚已育者慌了國產、進口、批次、廠家——朋友圈裡不約而同、回翻疫苗接種小綠本的那動作打開的不是慶幸,而是更多的驚懼和無助:「不是這一次的當事人。有可能是任何一次的當事人。只好把自己當成每一次的當事人。以免成為下一次的當事人」……作家東東槍這段描述皮相冷峻,內里凄苦,絕望之慌,非常慌。某程序員利用業務專長,一點一滴梳理基礎信息、基礎概念、基礎數據:「這次事件的起因是長春長生——長春長生是一家葯企,但是在最近的事件中,被發現所造疫苗連續造假……從早上...
坐騎
兔草
一九九九年,李離十一歲,我十歲。我們把一整個夏天砸在了鐵軌上。我們像兩隻不知所謂的癩蛤蟆,長久蹲在鐵道邊,希望有人看見陰溝池裡的我們,然後伸出援手,將我們攬入懷中,帶向遠方,可是事實上,我們收穫的只有橘子皮、瓜子皮、餐巾紙、塑料袋、男人的口水……我們沒有找到那個絲網做的捕撈袋,我們只能將青春乾耗在鐵道邊上。離家出走的事遲遲沒有結果。李離說我們並非孫悟空,不能吹出筋斗雲騰雲駕霧幾萬里,若要離開大人,離開家,必須找到寵物,將其慢慢培養,點化它們,讓它們成為我們的坐騎。這件事超出我的運算範疇,我當即表明了堅決抵制,李離戳戳我的胳肢窩說,你不就是怕動物嗎?貓也怕,狗也怕,耗子也怕,有你不怕的嗎?我笑著...
救援
劉浪
對講機里傳出一聲呼叫。這是深夜,老宋在黑暗中摸到對講機,咕噥著回應了一聲。屋裡充滿斷電似的寂靜。過了片刻,對講機里說,來楊家咀救人,他們快不行了。老宋兀自罵了一句。他掀開棉被,以屁股為支點,順時針轉九十度,小心地下了床。自從上次巡邏扭了腰之後,一直不見好,有人從後面喊他,他不敢回頭,只能笨拙地把整個身體扳過去。冷風從門底下鑽進來,他俯身去穿靴子,手臂像是伸進了水下,被層層收緊的涼意拷住。他想起上次巡邏的時候,也是這樣伸出手去,把水裡的楊宗海拉上船。楊宗海是誰,他不認識。那晚老宋和老羅一起,駕著快艇,在湖裡巡邏,遠遠看見了一個人影。老羅關掉引擎,快艇在慣性的作用下,向那個人影滑去。沒等他們靠近,...
我被性騷擾了,他們卻說「你的大腿有什麼可摸的」?
十三妹丁無畏
如果這不是公眾號,我可能要開始罵髒話了。這幾天,大量公眾人物的性侵醜聞,被接二連三地曝光:公益圈有雷闖(乙肝鬥士、「億友公益」發起人)、馮永鋒(自然大學校長)、張錦雄(LGBT領域領袖);公知圈有袁天鵬(羅伯特議事規則專家)、章文(知名媒體人,被女律師曝光性侵,被蔣方舟、易小荷、蘇紫紫接連曝出性騷擾)、信力建(教育家,被何滿預告要爆料)、熊培雲(南開學者,被趙思樂曝光)、孫冕(《新周刊》創始人,被作家春樹曝光)、趙秉志(北師大刑法學院院長)。截止推送前,包括央視主持人朱軍在內的知名人士,還在被陸續舉報中……因為作家蔣方舟、易小荷、春樹等公眾人物現身指認,性侵話題終於進入了一個小高潮。一些朋友很...
「如果我是老師的話,我就可以每天看到她正面」
張怡微
修訂新書《新腔》書稿的時候,看到自己寫《男人四十》的影評,特地摘了電影里的一句話做標題——「如果我是老師的話,我就可以每天看到她正面」,也許當時我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電影里的張學友扮演的是中學國文老師,少年時暗戀坐在前排的女同學,但他每天都看不到她正面,於是暗暗發下宏願,命運最初是由一個小小的少年心愿支撐起來的。後來,他真的成為了一個普通的、不受學生待見的、鬱鬱寡歡的老師,中年的他每天都可以看到年輕的少男少女的正面了,提醒自己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懷已更改。兩年前,我在開會間隙、會議室外的咖啡廳里,遇到了我初三時的中學語文老師。她剛工作就接了畢業班,還來全班同學家家訪。我還記得她等在我家路燈下的...
暗象
李開春
1彭褚從計程車下來的時候,剛好12點15分,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15分鐘。因為是午休時間,辦公樓里沒什麼人,電梯順利地直達了25層。彭褚走出電梯,舉著手機試圖恢複信號,剛一轉身就被一位穿著素色連衣裙、年紀在30歲左右的女性叫住了。「您好,請問您是彭褚先生嗎?」「啊,你是——」「我是昨天給您打電話的人,我叫周雯雯。」「噢噢,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彭褚隨便編了個理由,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邊走。」一邊說話一邊再次按下手機確認了時間,12點20,沒錯,沒遲到。辦公室在走廊的最盡頭。說是辦公室,其實裏面就只有一張辦公桌,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資料。前一天晚上吃剩的泡麵被隨手放在了門口,推門走進去的時候...
失蹤拼圖
艾栗斯
暴雨如注。沖刷過路面的雨水變得混濁,如同章魚的觸角滑過台階,無可挽回地被吸進下水道。年久失修,地下人行通道的燈不安地閃爍著,在昏黃與黑暗中,她身穿剪裁考究的套裙,把皮包撥到身後,抻平裙角並膝蹲下——蹲坐在一個流浪漢面前。「您好。」她一邊開口一邊平伸出纖細手臂,手掌向上對著流浪漢索要什麼東西。那個流浪漢彷彿還未從宿醉中醒來,打結的頭髮和鬍鬚混雜著污垢遮住大部分面部,指甲縫裡填滿黑泥,身上卻穿著一件校服——是N市最有名的高中,N市外國語中學的校服。距離陳星失蹤已有二十個小時。1陳星是她最了解的人。她知道他一米七五的身高、三十八碼的鞋子,並且還有可能繼續生長;她知道他得意時會揚起眉毛搖頭晃腦哼著歌,...
和所有人一樣
蘇更生
諾頓,你好呀。今日颱風過境,暴雨壓城,晨曉時候狂風大作,我被驚醒,摸了摸貓不在身邊,頓時有點害怕。按照時間,天色已經亮了,沒有開燈,走出卧室找貓,抱到床上,摟著它,感受到貓肚子的心臟跳動,絨毛下溫暖的身體。我自小的願望是和寵物一起睡覺,醒來的時候,貓還在身邊,覺得很心安。窗外凄風慘雨,我再也睡不著,擰開燈看了會書,貓已然入睡,坦然發出呼嚕聲。諾頓先生,這些年我一直急急忙忙在走,急著去一個地方,急著做完一件事,永遠有未完成的心愿。似乎城市生活便是如此,如果無事可做,反而奇怪。這城市說起來很大,但是只能裝下有事可做的人。我知道我和大多數人一樣,不停地朝前走,步履不敢停歇,可是昨天晚上,我突然停下來...
東京並沒有搖晃
王逅逅
2017.12.31 目黑區 7:56AM早上她醒來的時候,感覺肚子空空。這種感覺非常鮮明。她覺得非常饑渴,彷彿是一覺醒來,發現過了十年零364天。感覺在之前的30年裡,也沒有做過很多事情,除了結婚。突然就覺得在這個時候沒有誰願意去了解她了。就在床上躺著,躺著,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側著躺著,斜著躺著。貓跳到床上了,她用兩隻手抓著它,她細瘦的手指深陷進他肥胖的身體里。它很軟,是那種很神奇的質感,那種軟又是一種,有點像果凍一樣的,具有彈性的軟。它也不是很熱,它就像是一個恆溫的果凍,在她手裡面游來游去。她在2017年12月31日早晨醒來之時就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恐懼。時間過得太快,讓她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
豹變
兔草
他撿了她,她撿了貓。兩件事相隔不過一年,但現在他不想要她了,她也不想要貓了。她還在苦苦糾纏,從清晨起就在研製做虎斑蛋撻的手法,但貓一刻不停在足下嚶嚀,窗外柳樹抽芽,又到了貓類交配季節。貓從昨天夜裡就開始叫,聲似嬰兒啼哭,他有點惱,擰開燈叫她把貓弄出去,她趿了拖鞋,悄聲下床,想乾脆將門關死,但掩門時,一聲貓叫,令她驟然心軟,她又將門啟開一點點,這下貓逮住機會,直接塞了個禮物進來,她剛換上春夏涼拖,腳背被那毛茸茸異物一掃,瞬間石化。是老鼠,是老鼠屍體,貓,可愛的虎斑小貓咪,此刻正嘴叼一隻死鼠,望著她。它有什麼錯呢?她有什麼錯呢?她只不過是在歸家途中被虎斑小貓咪一路跟蹤,待她終於轉身看見這軟萌恩物后...
崔記狗肉館
李濛
一元旦這天,寒潮驟至。都說這樣的天氣里,飲食要以補陽氣為主,但崔記狗肉館卻門庭冷落。印著「老字號·正宗朝族風味」的燈箱被風吹翻在地,陷進厚厚的雪中。后廚的排風扇被經年累月的油污糊住,不頂用了,店主人只好把窗子推開一條縫,讓白色的煙氣冒出來。老崔有點心不在焉,每聽見汽車駛過的聲音,就忍不住往外瞅。一不小心,勺子掉進鍋里,熱湯飛濺到手上。廚房裡煙靄瀰漫,被熏得發黑的灶台上,砂鍋里的狗肉豆腐湯正咕嘟冒泡。他左手食指只剩下半截,顏色很深,比旁邊的手指粗了一圈,像一截紫薯。這是年輕時好勇鬥狠付出的代價。但不影響刀工,一把鑄鐵菜刀被使得輕盈飄逸,咚咚鏘鏘,不大一會,一根大蔥就被碎成了一碟青白相間的蔥花。女...
既看許晴,也看周韻
黃集偉
2018(第29周)2018-7-16~2018-7-22本周單字吻,口吻。說到它,現漢第5版開列的義項有二:①某些動物(如魚、狗等)頭部鑲嵌突出的部分;②口氣——細分所謂「口氣」,既可指說話者的氣勢、言外之意,也可指說話時流露出來的感情色彩……比如說「黑」,不就是當代人最常見到的一種「口吻」(口氣)?快評馮小剛、劉震雲回應早先崔永元的諸多質疑,作家押沙龍放棄是非甄別,僅只打量文本風格:「劉震雲以受害者口吻來寫,馮小剛用流氓茬架的口吻寫」——這判斷的意思是,劉說話用了哀兵法,馮說話則是剛正面,分工有序,各有側重……崔口頭作文能力強,馮劉卷面水平佳,各倚所長,紅臉白臉陰陽臉輪番登場,戲才格外好看...
趕往妄想鄉之前
宋睿洋
01雨後的空氣瀰漫著放線菌的味道,陰雲顯然還未散去,溫度濕冷,呼嘯而過的陰風正試圖穿過范宇單薄的身體。他其實早在過去的某些時刻就看清了一些真相,過往的生活選擇塑造了今天的范宇,以至讓他總是重新回到原點,好像從未移動過。范宇也想過,倘若有再一次重新選擇定義自己的機會,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范宇明白,自己如果不在現實中變成另外一種人,他是絕對無法從令人窒息的生活陷阱中逃離出來的,他生活的常態終於還是被失望與落寞所填滿。他有時就像一個劃過了無數次火柴的男孩,火光瞬間亮起,裏面燃燒著因人類慾望驅動而上演的一切,這些能讓人荷爾蒙加速分泌的幻象栩栩如生地演繹著,好像真的在范宇的生命里早已發生過一樣。只不過幾...
像行星無法停留
賀伊曼
1十二樓病區在晚間放飯前安靜得不像人間。家屬三三兩兩地擠在床尾,幾扇窗敞開著,風縷縷地溜進來,沒有製造聲音的膽量。病人斜躺著望向窗外,猜不出是看天還是看樓——天灰戚戚而樓宇挺拔,仍有躥高的趨勢。在北京這屬於再標配不過的景觀,他們卻看得努力、持久、沉默,病服上的條紋隨呼吸輕緩流動,微弱地翻騰著。幾乎沒有對話。這和我預想的不大相同,北京人不是即使在醫院也照樣磕瓜子搖蒲扇侃大山嗎?哪像眼前這些只顧低頭削水果的家屬,刀工嫻熟,安靜得近乎肅穆。可能我衚衕電影看多了,忘了來之前朋友反覆交代這家醫院全國心臟病患擠破頭也很難住進來,托幾層關係才幫忙搞到一個加急床位。都是剛做完手術和等著被推進手術間的病號,氣氛...
愛可以被瓜分嗎
陳雪
自從發現男友外遇,你已經無法分辨痛苦從何而來,欺騙?背叛?忌妒?羞辱?懷疑?害怕被取代?甚至已經感受到瓜分?太多感受同時存在,而更多的感受是「消逝」,曾經有過的美好在消融,某些確定的記憶在崩解,你與他之間的故事版本被改變了,曾經你非常確定的信念無法再確信了。你愛的人同時愛上了其他人,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卻帶來難以想象的複雜的變化。你還愛我嗎?他說愛,可是你也愛她?他說那是不一樣的愛,那甚至不算是愛。那是什麼呢?你問他,他說不上來,如果不是愛,為何你一再地去見她?為何你明知道這樣會傷害我,你還是繼續去見她?他哭喪著臉,說不出來,「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也不是故意要欺騙你,在那個時候,我沒有能力拒絕...
淘汰賽
乙左左
俄羅斯世界盃開始之後,阿畏都是獨自在家看的。上一次約了朋友一起看球是在歐冠決賽,才不過一個月前的事情,他竟已忘記當時具體的比賽情況,最終的比分他記不清,只記得薩拉赫被拉莫斯拽倒受傷的場面,究竟誰進了球,進了幾個,最後哪支隊伍獲勝,他都想不起來。也許因為那天凌晨他連續喝了七八瓶啤酒,那種加了橙子皮和芫荽釀造的比利時白啤,口感柔和,還有股淡淡的水果的清香,特別是冰鎮過的。夏天的夜晚,阿畏在家喝冰鎮啤酒的數量也就是一到兩瓶,他不喜歡往胃裡裝入過多冰冷的液體,不然到了後半夜總會讓他胃部隱隱作痛,或者第二天患上輕微感冒,如果在外面喝酒,他喝啤酒就會選擇常溫,這樣才不至於喝太多,而導致第二天的宿醉。那個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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